路鶴裏輕輕吸了一口氣,揚揚眉毛:“裴教授,您都做到這一步了,想必也不是個聽勸的人,所以我也不以警察的立場跟您廢話了。我就是有點好奇,您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我的目的嗎?”裴子卓輕聲重複著,“大概就是不要讓更多的omega,變成下一個我。也包括你,路鶴裏。”“我?”路鶴裏輕笑,“您多慮了。”這種話他已經在陳明遠那裏聽了好多遍,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怎麽走私集團的每個人覺得自己是他路鶴裏的分身?臥槽,簡直都要懷疑這個組織是不是老子精神分裂搞出來的。“你,就是你。”裴子卓突然伸出手,越過桌子,摸了摸路鶴裏的頭發。路鶴裏眉頭一蹙,但身子沒動,任她摸完頭發,又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裴子卓凝視著他,倏爾一笑:“你長得很好看,又聰明,又能幹,比我當年一點都不差。但這又怎麽樣呢?你會成為下一個我。”裴子卓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種混合了悲憫、憤怒、同情、怨恨的複雜表情,“我正在看著你,一步一步,走上我當年的路。”路鶴裏並沒有被唬住,但他想趁機套話,臉上做出了一副感興趣的樣子,“怎麽說?”裴子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嘲笑地勾了勾嘴角,突然道:“江煥愛你嗎?”路鶴裏一怔,張了張嘴但不知道該說什麽。“那天在化學係樓下,是我這輩子第二次見到他。”裴子卓垂下眼睛,含義不明地笑了笑,“我看到他的眼神,覺得他好像很愛你。”“你見過江煥?”路鶴裏心一緊,聲音陡然變厲,“什麽時候?”“他好像很愛你,但那又有什麽用呢?”裴子卓的臉色漸漸冷下來,“如果你不變成現在的我,就會變成當年的我,路鶴裏。”“我問你什麽時候見過江煥!”路鶴裏聲音陡然升高,重重地一拍桌子。周圍的人都看過來,但路鶴裏視而不見,隻是緊緊地盯著裴子卓。他努力平穩了一下呼吸,徹底撕破臉皮,指著裴子卓,一字字道:“我警告你,不要對江煥下手。他雖然是個alpha,但沒做過任何對不起omega的事情,別拿你那套歪理邪說往他身上安!”“他可太對不起我了。”裴子卓目光漸漸陰冷,忽地淒然一笑。第69章 江煥,你愛我嗎?“不要在我麵前故弄玄虛。”路鶴裏忽地俯身, 雙手撐著桌麵,逼近了裴子卓的臉。這一瞬間,他撕去了輕啜咖啡時溫和平靜的外衣, 從目光到肩背緊繃的弧度, 都無聲地散發著一種經過千錘百煉的彪勇和凶悍。裴子卓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回敬一個不屑一顧的輕笑,然而展露出來的卻是一種僵硬的苦澀。她臉部的肌肉輕輕顫抖, 抬起下巴, 湊近了路鶴裏的耳側:“你心上人的命, 我想給就給,想要就要。這個世界上, 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了斷他。”路鶴裏的目光在她臉上一寸寸遊移, 仿佛用一具無形的鐐銬將她鎖死在了視線範圍裏,用一種審訊的姿態,沉聲問,“你上一次見江煥, 是什麽時候?”“二十六年前,他出生的時候。”裴子卓輕輕一笑, 向後靠了靠, 嘴唇輕啟,用一種玩弄的目光接受著路鶴裏的審視。路鶴裏的心髒猛地一墜, 某種他隱有預感卻不願相信的猜測, 在這一刻成了真。他緊緊盯著臉色蒼白的裴子卓,一點點坐回座位上, 手指摳緊了桌沿, “你是江煥的生母?”裴子卓緩慢地挑了挑嘴角, 眼睛微微眯起來:“是的, 江煥是我和江業左的孩子。”路鶴裏半張著嘴,微微喘息著,良久,抬眼:“你和阿璧他們一樣,是江家豢養來生孩子的omega?”裴子卓的肩膀顫了顫,旋即嘴角浮上冰冷的笑意:“可以這麽說吧。江家喜歡像我、像你這樣基因出色的omega,長得好看,智商優越,心誌堅定,能力出眾,是為他們傳遞良好基因的最佳人選。隻是可惜,你和我一樣,有一個他們最不能忍受的致命缺陷。”裴子卓用目光描摹著路鶴裏的臉部輪廓,仿佛穿越三十年的時光,在看過去的自己。“不聽話。”她說,臉上的笑意愈發嘲諷,“所以生下孩子後,他們就把他抱走了,我再也沒能見到那個孩子。”路鶴裏瞳孔微縮,忽地挑眉:“如果你愛你的孩子,這些年你有無數機會可以見到他,不至於拖到現在。”“你說得對。”裴子卓低頭,目光散漫地掠過桌上的咖啡杯,手指在杯柄的邊緣劃過,“我不喜歡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毀了我的一生。”路鶴裏沉默良久,裴子卓抬眼看了看他,“路鶴裏,江煥是不是說他愛你,他會跟你結婚,他一輩子隻會跟你一個人在一起?他是不是用各種甜言蜜語哄騙你,想讓你給他生一個孩子,讓你像一隻小雀兒一般待在黃金和鑽石打造的籠子裏,一生的日日夜夜就隻有他一個人?”“別信,路鶴裏。”裴子卓突然笑起來,笑得幾乎喘不過氣,“江家的alpha沒一個好東西。你如果掉入了他為你編織的那個謊言之網,就會變成我。”她緩緩地撩起了一點袖子,露出痕跡斑駁的手腕,“我的確不喜歡穿短袖,但不是因為抑製劑的針孔。”她的手腕內側有好幾道虯節醜陋的疤痕,那是數次割腕留下的印記。路鶴裏的目光在她手腕上停留了片刻,艱難移開。裴子卓輕聲說:“路鶴裏,你甘心嗎?被alpha玩弄,被欺騙,被支配?江煥不會跟你結婚的,他隻想要你的孩子。就算他願意跟你結婚,江業左也不會同意。江煥那個名義上的母親,出身名門望族,背景深厚、性情乖巧,是溫順柔弱的菟絲花,跟你、跟我,可沒有一丁點相似的地方。”“你跟我一樣,是荒原石縫裏帶刺的野玫瑰。”裴子卓用指尖輕輕摩挲著路鶴裏手上的槍繭,“迷人又危險,永遠都不可能是站在江煥身邊的那個人。”“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離開江煥?”路鶴裏眼睛微微一眯。“你早晚都會離開他的。”裴子卓低聲笑,眼中帶有一種殘酷的篤定,“alpha的深情是一時的,omega的深情卻往往是一生一世。你現在不離開他,也總有一天會以一種難堪的、狼狽的方式離開。那時,你的一切自尊和驕傲都會被擊碎,你的一切愛意都會化為怨恨,你的人生將墜入暗不見底的深淵。你會像一隻陰溝裏的臭蟲一樣活在地獄裏,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蟄伏著,潛匿著,窺伺著,用你的一生來積攢必殺的一擊,等待把那個人和他的一切毀掉的那一天。”“隻有那樣,你才能化解掉前半生的恨意,得到真正的救贖。”裴子卓一字字道。路鶴裏身上忽地一冷。“別再跟我作對了。”裴子卓柔聲道,“你和陳明遠、和阿彌一樣,都是我的孩子。你應該在我的身邊,和我一起,摧毀這個被alpha主導的世界,建立我們自己的規則。路鶴裏。”“到了那一天,沒有人敢輕視我們,沒有人敢玩弄我們,那些目中無人的alpha隻配跪在我們的腳下,乞求我們的垂憐。”裴子卓輕輕地笑,“你如果看得上江煥,我為你留他一命,讓他做你的禁臠,做你的玩物,像你養的狗一樣,日日夜夜等待你的恩賜。就像他們曾經對我們做過的那樣。”“他是你的兒子。”路鶴裏的聲音有點控製不住地顫抖,“你瘋了嗎?”裴子卓冷冷地笑了,挑了挑眉毛,沒有說話。很明顯,在她眼中,江煥這個兒子連陌生人都不如。“不要試圖跟我作對。”裴子卓的聲線忽地陰冷,“你查過了吧,我的身邊,可不止一個陳明遠,不止一個阿彌。他們都是被這個世界苛待過的omega,他們視我為精神導師,願意為我做一切你想象不到的事情。我的人潛伏在帝國的各個角落,隻要我願意,隨時可以用好幾種方式讓這個國家停擺。”路鶴裏一震。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裴子卓所掌控的,並不僅僅是一個走私集團,走私很可能隻是他們謀取利益的一條線路而已。她的背後,是一個類似**的組織,並且已經滲透進了帝國的方方麵麵、角角落落。“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用很多方法向你證明。”裴子卓冷聲道,“明天你就可以在報紙上看到a國和z國的海底能源管道連環爆炸,或者離首都最近的化工廠發生毒氣泄露。異氰酸甲酯可以在一夜之間奪取上萬人的性命,有害化學物質導致的生化危機可以延綿數年,它們將隨著雨水的滲透,徹底毀掉a國的土壤和地下水整個帝國都將為我和你陪葬。”路鶴裏的手指驟然收緊,他幾乎控製不住地要站起身來。“你在威脅我?”路鶴裏盯著她。“我在幫你。我要你跟我站在一起,路鶴裏。”裴子卓嘴角的弧度一點點加深,“摧毀江家,摧毀基地,摧毀這個扭曲的國家,建立一個嶄新的世界。”路鶴裏沉默片刻:“為什麽是我?”“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孩子。”裴子卓輕輕搭上了路鶴裏的手,“你不來找我,我要去找你的。這麽多年來,不是沒有人懷疑過過我們,但你是最接近真相的人。你是一個很出色的omega,你應該成為我的人,而不是站在我的對立麵上。”路鶴裏沒有挪開自己的手。“我需要一點時間考慮。”良久,路鶴裏開口。“當然可以,但不能太久。”裴子卓胸有成竹地看著他,微微頷首,“明天晚上,我們有一批m-iv要運往s國。這就是我給你的時間,一天。”路鶴裏抬眼:“走私?”裴子卓勾了勾嘴角,“我們的交易被你攪黃了兩次了,所以這次交易對我們很重要,這批抑製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運到s國。”“你想讓我做什麽?”裴子卓輕輕一笑:“你會成為一個很出色的內應,不是嗎?”路鶴裏沉默良久,忽而一笑:“那我能得到什麽?”“金錢,權力,地位。更重要的是,還有一個omega主導的世界。”裴子卓輕聲說,“我知道,這正是你所希望的。跟我一樣,跟陳明遠一樣,跟阿彌一樣,不是嗎?”路鶴裏眼睫微微顫動:“我是個警察,你相信我?不怕我反水嗎?”“你是幾年前才成為警察的。”裴子卓用目光審視著他,帶這一種幾近瘋狂的自負,“可是你成為omega已經二十多年了。我懂你,沒有人比我更懂你。陳明遠做不到的,我可以。”“明天晚上運往s國的抑製劑,是我給你試探我的機會。”裴子卓緩緩地站起身,“但是你知道的,我沒那麽容易相信你。你如果真的想好了,最好不要給自己留後路。”裴子卓嘴上說,這是給路鶴裏試探她的機會。但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這也是一次她對路鶴裏的試探。“否則我就讓你和江煥一起上路,做一對鬼夫妻。”裴子卓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裴子卓離開後,路鶴裏在京州大學的咖啡廳裏坐了很久。直到夜色降臨,兼職的學生過來催促他:“同學,我們要打烊了,明天再來吧。”路鶴裏緩緩拿起杯子,仰頭喝盡了杯底已經涼透的摩卡。他離開京州大學,開車回到自己家的小區。在家樓下的花壇邊,路鶴裏又悶坐了整整兩個小時。家裏的窗口透出昏黃的燈光,他抽完了整整一包煙,還沒有想清楚該怎麽麵對江煥。他該怎麽說出口,那個走私集團的幕後黑手,是你的親生母親。她恨你,想要置你於死地,而這一切罪業,是你父親當年親手種下的因。他怎麽對江煥說,你是一個不被愛的孩子,承擔著本不該屬於你的恨意來到這個世界,並且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卷入了一個足以顛覆整個帝國的陰謀。他怎麽對江煥說,你的親生母親告訴我,你會對我始亂終棄,會讓我落得跟她一樣悲慘的命運。甚至,她用你的性命威脅我,讓我跟她走上一樣的道路。路鶴裏的腳下積攢了一堆的煙屁股,已經快晚上11點了,他終於緩緩地站起身來。開門的時候,路鶴裏下意識地放輕了動作。客廳隻開了一盞落地燈。江煥住了幾天之後,他家裏已經變得幹淨整潔,除了每天晚上會莫名其妙出現的貓毛,每個地方都一塵不染。江煥翹著打石膏的腳,歪倒在沙發上打瞌睡,昏黃的燈在他周身打下一片柔和的光影。桌上擺好了碗筷,菜盤用幾個大碗倒扣著,做好的菜早就涼透,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路鶴裏輕輕地走過去,蹲在沙發前,凝視江煥熟睡的側臉,喉頭酸楚得一陣痙攣。江煥眉眼的線條十分優越,但左眼的眉峰處有一塊剛愈合不久的疤痕,那是翻下懸崖時被玻璃劃破的。當時醫生說,如果那塊玻璃碎片再往下兩厘米,這隻眼睛就保不住了。斷掉的骨頭正在愈合期,日夜麻癢難忍,所以江煥總是睡不踏實。晚上路鶴裏變成貓咪縮在他懷裏時,總能感覺到他不舒服地動來動去,但是怕吵醒路鶴裏,江煥從沒有發出什麽疼痛的哼聲。難受得厲害了,他也隻是默默地坐起來,用力揉一揉酸脹刺痛的小腿,然後無聲地坐在沙發上,自己靜靜地捱到天亮。所以白天的時候,江煥的精神總是不太好,容易困倦。路鶴裏隻要見到他打盹,也都盡量不去打擾他。但是很快,江煥就像感覺到什麽似的,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睛。“你回來了?”江煥在睡夢中無意識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開,“吃飯了嗎?”路鶴裏喉結滾動,用盡量平靜的聲音回答,“沒。”江煥仿佛很高興似的,一跳一跳地單腳蹦到餐桌前,“我給你熱熱。”路鶴裏按下他的手,“你坐著,我去吧。”“不用。”江煥搶過桌上的菜,一手撐著牆,一手端著盤子,慢慢地往廚房挪,“見到裴子卓了嗎?”路鶴裏跟在他背後,伸手虛虛地護在他身側,垂下眼睛,“見到了。”“她是不是omega?”江煥把盤子放進微波爐,按了幾下,轉過頭來。“我覺得是。”路鶴裏避開他的眼神,盯著水龍頭,“她可能就是大鬼。”江煥的眉毛皺起來,“她也是裝的alpha?”這個「也」字讓路鶴裏的睫毛一顫,江煥馬上注意到了,低下頭對上他的眼睛,“你跟她不一樣。”“不一樣嗎?”“不一樣。”江煥很快地說,“你是警察,你是一個最出色的警察。”路鶴裏摸出一根煙,想點,又沒點。“你抽吧,我沒事。”江煥說。自從他肺部受傷之後,路鶴裏從來沒在他麵前抽過煙。路鶴裏把煙塞回口袋,卻被江煥動手掏了出來。江煥從煙盒裏彈出一根,自己叼上,低頭點火,等煙點著了,從自己嘴裏拿出來,塞到路鶴裏唇間,然後低低笑道:“我要跟你過一輩子呢,得早點習慣煙味。”路鶴裏哼了一聲,側頭吐出煙圈:“誰要跟你過一輩子,老子同意了嗎?”江煥嘿嘿地笑:“就算不結婚,不永久標記,你不也需要一個alpha做臨時標記嗎?”江煥咧嘴,指了指自己的牙,“隨時願意效勞。”路鶴裏沉默片刻,“不結婚,不永久標記,不生孩子,也沒關係嗎?”“當然。”微波爐叮的一聲,江煥轉身去拿菜,根本沒有注意路鶴裏微妙的情緒變化,“你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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