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顧夢生挑挑眉毛,“我認識你二十多年了,路鶴裏。”路鶴裏又沉默了好久。“小鶴,你別那麽鑽牛角尖。”顧夢生的手搭上路鶴裏的肩膀,用力摟了摟,“能遇到一個兩情相悅的人,是上天賜給你的禮物。禮物都砸到你頭上了,你不敢拆可怎麽行?”“也……”路鶴裏訥訥,“沒有到兩情相悅。”“哎呀,婆婆媽媽的。”顧夢生皺眉,“不就是不想別人知道你是omega嘛,你們就對外說倆人都是alpha唄。aa戀也不是沒有,我上次還見過一對呢。”“他都做到這一步了,我要是還因為這個心裏過不去,也太不是人了。”路鶴裏抬頭,透過玻璃看著江煥,“我擔心的主要是……這小兔崽子太軸,七年了,這份心意太重了,我怕我擔不起。”“軸的是你。”顧夢生搖搖頭,“你值得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你怎麽就是不肯相信呢。你都快三十歲了,你打算讓你的一生都為不幸的童年殉葬嗎?”路鶴裏一怔,他突然想起,那夜在定州,江煥半跪在他膝邊,握著他的手說:用我的一生,治愈你的童年。“給江隊一個機會吧。”顧夢生歎道,“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像個幸福的人那樣活著,小鶴。”路鶴裏沒說話,顧夢生拍拍他,出去了。江煥昏迷了兩天兩夜,路鶴裏就這麽抱著信,像個守門的石獅子似的,在門口蹲了兩天兩夜。終於,呼叫燈亮起,醫生和護士們衝進病房。好一番折騰後,顧夢生走出來,摘下口罩,環顧了一圈眼巴巴的警員們,展顏一笑:“江隊醒了。危險期過去了。”守在病房外的警員們「嗷」地歡呼,抱在一起,哭成一團。顧夢生揣著手,笑眯眯地看著他們,“今天探視時間半小時。”二隊的小吳抹著眼淚,第一個衝過去:“我要進去!我是江隊最心愛的隊員!”“滾。”三大隊隊長聞尚一把拽開他,“我進去,小江剛來的時候跟我實習了半年呢。”“一邊去,每天跟小江在食堂吃午飯的是我!”四大隊隊長傅懷宿堵在門口,寸步不讓。“我!”“我要進去!”“起開!”二十多個刑警擠成一團,差點在病房外麵打起來,路過的病人家屬和小護士嚇得掉頭就跑。“往後稍稍!”老汪豎起眉毛,在人群外麵怒吼,一錘定音,“都別搶了,我進。”官大一級壓死人,在老汪的權勢威逼下,其他人都不情不願的退了一步。老汪表情莊嚴,清了清嗓子,剛向病房邁出一步,一直在旁邊看好戲的顧夢生突然咳嗽一聲,伸出一隻胳膊,悠悠地攔住他,“等等,汪隊長,患者不想見你。人家點名要見路隊。”病房外霎時安靜,落針可聞。二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向後看,落在唯一沒有加入混戰的路鶴裏身上。路鶴裏好整以暇地從走廊座位上站起來,穿過人群,回頭看了看又驚訝又嫉妒又不服的同事們,欠揍地聳聳肩:“不好意思了各位。”路鶴裏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隨著門啪嗒一聲關上,警員們才紛紛反應過來,“靠!憑什麽!我不服!”“怎麽排也排不到路隊吧?!要論探視順位,警犬都應該排在路隊前麵!”“江隊真的清醒了嗎?他是不是失憶了?”門裏,路鶴裏在玻璃隔斷後麵穿無菌衣,看了一眼裏麵的病床,側頭問了句:“老顧,氧氣麵罩拔下來幾分鍾行嗎?”“不行,文盲。”顧夢生挑了挑眉,“你知不知道,氧氣是一種特殊的藥物,通過吸氧可以給患者身體各個組織、器官供氧,從而維持呼吸係統的……”“我想親他。”顧夢生:……他深吸一口氣,麵無表情地走進去,拔下江煥的氧氣麵罩,然後出來,“親吧,這可能比輸氧有用。”第62章 小兔崽子,疼不疼?三天來, 路鶴裏第一次走到了江煥的病床邊,觸目都是一片刺眼的白。他拉過凳子坐下,盯著從被子裏延伸出來的各種管子和線, 半晌沒說話。江煥哪都動不了, 隻有眼球轉了轉,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看到那隻手纏著一圈一圈的紗布, 艱難地開口:“你受傷了嗎?”聲音啞得不像話, 聲帶像被撕碎了一樣。路鶴裏心頭五味雜陳, 看著床上幾乎被包成木乃伊的重病號,歎了口氣:“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頓了頓, 江煥低聲:“我沒事。”病房裏的儀器滴答滴答輕微地響著, 輸液管裏的藥一滴一滴地流進江煥的血管裏,路鶴裏沉默了半天,摸了摸他伸在被子外麵輸液的手:“小兔崽子,疼不疼?”江煥的手指蜷了蜷, 很快地答:“不疼。”“你他媽顱骨骨折、肋骨骨折、小腿骨折,不疼那就是死透了。”路鶴裏罵道, “下次還敢嗎?”江煥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想問什麽, 嘴唇動了動, 沒有問出口。路鶴裏沉默了片刻,輕輕歎口氣:“阿璧死了。我當時隻想著救你, 沒顧得上他。”江煥的睫毛顫了顫, 慢慢地垂下來。“你怎麽想的, 跟他同歸於盡?”路鶴裏輕輕點了點他光溜溜的腦袋, “你一個頂級alpha、警校優秀畢業生、中央警隊大隊長,跟他同歸於盡,他配嗎?你他媽腦子有包?”江煥抿了抿嘴。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江煥會選擇跟阿璧一起撞車翻崖,是因為他不撞,掉下懸崖的就是路鶴裏。“你這樣,”路鶴裏垂下眼睛,聲音有點發澀,“想讓老子怎麽辦?下次賠你一條命?”“不是的。”江煥的記憶還停留在三天前,所以小心地想解釋什麽,“阿璧是我弟弟,我撞他的車是不想讓他連累別人。無論車裏是不是你,我都會把他撞下去的,跟你沒關係……”聽到這,路鶴裏板著臉站起來,故意道:“跟我沒關係,那我走了。”江煥收回目光,仰臉看著天花板,“嗯。”路鶴裏往外走了幾步,走到門口,猛地轉身看回來。江煥果然側著頭,戀戀不舍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見他轉身嚇了一跳,飛速把目光移開,專心致誌地盯著床頭的輸液袋。草,差點又被這小兔崽子騙了。路鶴裏咚咚咚走回來,怒道:“媽的小兔崽子,說句真心話判幾年?”江煥慢慢地把視線從輸液袋移到了路鶴裏臉上,路鶴裏忿忿地坐下來,“裝,還他媽裝。老子都知道了。”“知道什麽?”江煥困惑地眨了眨眼。路鶴裏低身,胳膊肘撐在枕頭旁,附在他耳邊字正腔圓地朗誦:“路學長,你好,展信佳。我是大一的江煥,很高興認識你。今天你來教我們班的射擊實戰課了……”江煥一愣,臉騰地紅透,猛地一撲騰,差點從病床上翻下來。“老實點。”路鶴裏按住他,挑了挑眉毛,“我站在第三排左數第六個,就是第一次就打中十環的那個,你應該記得我吧……”“滴滴滴”心電監測儀開始瘋狂報警。江煥的臉紅的能滴血,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身上還插滿了管子和儀器,動彈不得,隻好猛地抓起被子捂住了臉,隻留下光溜溜的頭頂,像一顆逃避現實的鹵蛋。“路隊,你好。展信佳。”路鶴裏不依不饒地追著他的耳朵,聲情並茂地背誦,“我認為,今天早上夾走警隊食堂的最後一個荷包蛋不是我的錯,以下是我總結的三點意見……”江煥快縮成一顆187的土豆了,在被子裏求饒道:“路隊,別念了。”“敢寫不敢念?”路鶴裏隔著被子拍拍他,“這麽慫?”半晌,江煥從被子裏露出半張臉,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那些信……你全都看了嗎?”“嗯。311封,一封不落。老子看了三天,都會背了。”路鶴裏壞笑著挑挑眉毛,故意逗他,拉長了聲音,“路警官,你好,展信佳。今天……”江煥絕望地縮回了被子裏,開始用重度腦震蕩後還不太靈光的大腦思考,如何才能換一個星球生活。路鶴裏知道他臉皮薄,也不催他,直到江煥悶在被子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露出臉來,低聲問:“你看了……不生氣嗎?”那目光,是帶著一點濕潤的小心翼翼,刺得路鶴裏心口一疼。“不生氣。”路鶴裏不逗他了,沉默半晌,“我很喜歡。”江煥眼珠動了動,好像無法理解「我很喜歡」四個字,剛剛進廠維修、目前還在恢複期的大腦零件拚命運轉,正在呼哧呼哧冒煙。“想不明白別想了。”路鶴裏摸了摸江煥剃得光溜溜的腦殼,“你送的草莓醬麵包我都吃了,水也喝了,傘也打了。還有我很喜歡牛奶味,等小鹵蛋的頭發長出來,哥給你買牛奶味的洗發水。”江煥一怔,路鶴裏捏了捏他的手心:“以後想看就看,想叫哥就叫,不用躲著藏著的。老子雖然不能讓你永久標記,但可以保證以後對你好一點。”江煥盯了他好半天,突然非常冷靜地開口:“路隊,我還能活多久,你直接告訴我吧,沒關係。”“呸呸呸。”路鶴裏皺眉,“什麽玩意兒?”“就算我要死了,你也不用故意哄我。”江煥聲音發澀,“但還是謝謝你,我很高興。我這輩子……”“草!”眼看江煥要開始說遺言,路鶴裏氣得冒煙,“老子在,你丫死不了。傻比!”江煥困惑地抿了抿嘴,又想到什麽似的,突然滿眼擔憂,身子向他探了探:“你的腦袋也撞壞了嗎?拍片子沒有?”“滾蛋。”路鶴裏哭笑不得,“老子在你心裏是什麽形象?對你好點就是腦子壞了?”江煥眨了眨眼,默默移開視線。路鶴裏注視他良久,不忍地歎口氣,“草,我要是知道……我就不讓你臨時標記我了。”要是知道江煥有這個心思,他寧肯自己難受死,也不可能對江煥做這麽殘忍的事。讓他有一個機會無限接近深愛了七年的人,壓抑著,糾結著,克製著,放肆著,又被毫不留情地一腳踢開。江煥垂下眼皮,聲音沙啞,“你是不是打算以後不再理我了。”是個肯定句,不是問句。“我沒有辦法回答。”路鶴裏歎了一口氣,“如果你想的是結婚,永久標記,一輩子在一起什麽的,我現在沒有辦法回答你。”江煥輕聲:“我沒有那麽多想法。隻要你允許我還像以前一樣就行了。”“那不行。”路鶴裏說,江煥眼睛一黯,就聽路鶴裏接著說,“老子以前那麽對你,太操蛋了,老子現在想想,覺得自己很不是個東西。”江煥一愣,路鶴裏抓了抓耳朵,小聲,“我現在腦子挺亂,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我現在就想對你好一點。”江煥定定地看著他,路鶴裏避開他的目光,“你想喝排骨湯嗎?加玉米和紅棗。”良久,江煥忽地展顏一笑。路鶴裏第一次見他這樣笑,左邊嘴角竟然有一個小小的酒窩。“想喝。”江煥啞著嗓子說,又鼓足勇氣,抬起插著輸液針頭的手,拽了拽路鶴裏的袖子,得寸進尺地問,“你給我做嗎?”“嘶。”路鶴裏為難地抓了抓腦袋,他這輩子連菜刀都沒摸過,“我給你……”他想說的是「買」,可是小兔崽子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充滿期待地看著他,路鶴裏話到嘴邊拐了個彎,嘟囔了一句,“試試也行。”江煥聽了,眼角倏地一濕,喉嚨裏響起咕嚕咕嚕的嗚咽聲。路鶴裏慌張道:“哭什麽,別他媽哭,顯得老子以前多不是人似的。”江煥微微哽咽,吸了吸鼻子,喃喃:“我好幸福啊。”頓了幾秒,又夢遊似的嘟囔,“現在死了都行。”路鶴裏心頭一酸,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江煥側頭貼上他的手心,蹭了蹭,又蹭了蹭,突然哽咽一笑:“哥。”“哎。”“哥。”“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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