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珍珠胡亂地應了。


    她走進花廳,端起一旁丫鬟早就準備好的茶水“咕咚咕咚”連灌了好幾口,水喝夠了,心裏方才覺得舒坦了些。


    雲駿瑋在一旁聽見動靜,好奇道:“娘娘是幹什麽大事去了,怎麽一下這麽渴,按說您府上這麽多丫鬟小廝嬤嬤,也輪不到您親自幹體力活啊!”


    珍珠懶得和他解釋。


    須臾,王大福帶著人進來了。


    周夫人看起來很憔悴,一身緋紅色的袍子也沒讓她的臉色好看些,她看起來清瘦了許多,走路搖搖晃晃的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下。


    她一進來就直接在珍珠麵前跪下,哭道:“娘娘,我求求你,你救救曲公子吧,他真是一個可憐人啊,如今除了你也沒人能救他了。”


    珍珠扶額,長歎一口氣默默腹誹:我就說,我就說吧,這人來就沒好事!


    她剛想說話,就聽見身後坐著的雲駿瑋冷道:“不知這位夫人說的是哪位曲公子,難不成是曲家的那位?據我所知他如今可是朝廷捉拿的逃犯,你不去公堂報官,好端端的怎麽求到王妃娘娘這裏來了,他哪裏可憐了?”


    周夫人直愣愣地進來,聽見說話的聲音,才注意到珍珠的身邊坐著一個俊雅男子,一旁還站著一個滿身書卷氣的女子。


    可她顧不得那麽多了,直著嗓子道:“曲公子如何不可憐了?曲家人個個隻顧著自己,當初硬是把他送出去殺敵,等到他有難的日子卻丟下他不管,如今在外既無銀子也無人侍候,身子又不好…”


    珍珠奇道:“袁老頭呢,他不是跟著曲文鈞?”


    周夫人慢慢地抬起頭來,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哽咽道:“那也是個狼心狗肺的人,我還道他是個忠仆,結果卻把我給公子的銀錢卷走,早跑沒影了,怕是去尋他的婆姨吃喝享樂去了。”


    珍珠原本打算,周夫人若是說起救曲文鈞就直接回絕她。


    此刻反倒是留了一個心眼,問道:“那他人在何處?”


    周夫人目光直直地盯著珍珠道:“娘娘先答應我會救曲公子,如若不然小女子拚死也不會告訴您,他在何處?”


    珍珠被她一個威脅弄得愣住了。


    半響哭笑不得地道:“說得好像我很稀罕知道他在哪裏似的,你愛說不說,沒旁的事,你就回去吧,這人我救不了,也沒這本事救他!”


    周夫人急急地爬過了兩步,離珍珠極近的地方停下來,癡癡仰望她道:“不是的,您可以的,滿京城人人都知道王爺和您伉儷情深,隻要您一句話王爺自然就會去救他,除了您和王爺再也沒人能救他,這裏頭是有些蹊蹺的,隻要王爺救了他,自然就知道了。”


    “蹊蹺?”珍珠喃喃道:“這還有什麽蹊蹺?”


    珍珠正在發愣,突覺一旁站著的董雨清在扯她的衣袖,她轉過頭去跟著她的眼神,看見坐在一邊的雲駿瑋在給她打手勢,意思很明顯是叫她把人穩住。


    她轉過頭來,清清嗓子道:”既然這樣周姐姐你先回去,等王爺回來了,我問問他再答複你可好,不知你現在住在何處,還是與周大人在一起嗎?“


    周夫人慘笑道:“沒有,我已經與他和離了,如今您也別喊我周夫人了,我閨名叫張文秀,您喊我文秀即可,我住在離京…”


    她仿佛忽然醒悟過來,停住嘴半響接著道:“我住的地方偏僻說了您也不知道,明日我再來聽您的答複可好,您看什麽時辰方便?”


    珍珠想了想道:“那便明日午後吧,那會兒王爺也該下朝回府了,有什麽事你和他當麵說清楚也好。”


    張文秀磕了一個頭,站起身來緩緩出去了。


    她人走後,花廳裏靜悄悄的,一時都沒人說話。


    半響,董雨清忽道:“我瞧著這位姐姐也是個癡情.人,她這主子究竟有何本事,竟叫她與人成親又和離了,我聽她話裏的意思,好像還把自己的銀錢給了他,卻又叫人奪了去!這,這真是…”


    “唉!”珍珠也道:“是啊,她怎麽那麽傻!”


    她轉頭看雲駿瑋:“雲大哥,你為什麽叫我穩住她,這下子可難辦了,爺要是知道了,一準不高興,他原來就不喜歡我和周夫人接觸,還有那個曲文鈞,爺也不喜歡他。”


    雲駿瑋嗓音低沉,悶悶地道:“喜歡不喜歡又有什麽打緊,重要的是那人是個逃犯,王爺正好趁此機會一網打盡!”


    他想了想又道:“那女子不是說了,這裏頭有些蹊蹺,聽起來是同王爺有關,你怎知他不想知曉,為何自作主張就攔下此事?”


    “啊,啊,啊!”


    珍珠忽然就無意識地喊了幾聲。


    她想起一事,當初千方百計瞞著爺不想他知曉,如今周夫人想說的難不成是此事?


    她也是糊塗了,被雲駿瑋插科打諢地應了下來,這下變成騎虎難下,此事是說還是不說?


    這麽多人都聽見了周夫人的話,想攔也攔不住了。


    珍珠犯了難。


    第68章 該來的總會來


    珍珠的擔憂並不能阻止事情的發展。


    這一日王府來的人還格外齊全, 嚴恒一, 林大海, 張禹行, 這三個人也不知怎麽湊到一塊的,齊齊都到王府蹭飯來了。


    珍珠的教學方才結束, 就看見四個漢子從門口一起走了進來。


    林大海身形最為突出, 走在前麵,裴昶然和嚴恒一走在一排, 一邊走一邊低聲的交談,張禹行由小廝推著輪椅走在最後麵。


    珍珠當即就黑了臉,明顯覺得自己有些額頭冒汗。


    她還沒和裴昶然說張文秀來過的事,曲文鈞發生了什麽更是難以啟齒, 隻盼著她忘記了此事,今天不要再來了,哪知今兒外頭不知刮得什麽邪風,這幫人都到齊了。


    裴昶然看見珍珠穿著一身鵝黃.色錦緞袍子站在花廳門口,遠遠地就喊了一句:“珍珠,叫陳金海置一桌席麵出來,上回田莊帶回來的米酒還有嗎?有就拿些出來待客。”


    “知道啦。”珍珠應了一聲,轉頭和董雨清說:“董姐姐, 今日怕不能招待你在我家午膳了, 不如你先回去?”


    董雨清看清了眼前的情況,連連擺手道:“娘娘客氣了,那我這就回了, 明日再來。”


    珍珠一臉憂傷的表情,叫上王大福準備親自去大廚房看看,走出去沒幾步就聽見身後的人道:“午膳會不會叫上我呢,好想湊這個熱鬧啊!”


    她轉過頭去,看見雲駿瑋一臉無辜的表情。


    這人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啊,珍珠默默地吐槽。


    陳金海正在大廚房裏忙活,看見珍珠進來連忙上前笑道:“今兒是刮得什麽風,娘娘怎麽親自過來了,是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您讓王大福過來傳個話就行啊!”


    “刮東南西北邪門風!”珍珠沒好氣地說!


    “啊!”陳金海張大嘴.巴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珍珠走進大廚房,見一旁的大師傅正在煎炸一個蓮藕夾肉的合子,順手撈了一塊放在嘴.巴嚼吧了幾下,嘖嘖道:“這不錯,吃著挺香,先頭怎麽沒見你們上這道菜,這大冬天的哪找來的蓮藕,稀罕了!”


    陳金海腆著臉笑道:“還不是咱們王府好東西多,這就是咱們府上池塘裏現挖的,也是娘娘後宅管理有方,聽說您叫劉金兩位嬤嬤去管後花園了,這不今兒就送了些過來,奴才便想著做些出來給娘娘嚐個新鮮。”


    珍珠點頭:“不錯,不錯,多做些,今兒你大顯身手的機會來了,王爺叫了嚴大人,林大人,還有首輔張大人一起過來用膳,你多做些好吃的,做得好了,下個月起再給你漲一兩月銀。”


    陳金海喜道:“那是一定要的,娘娘就算不給奴才漲銀子,奴才也得盡力啊!”


    王大福站在一旁扁嘴委屈道:“盡想著別人了,奴才來王府至今一次月銀都沒領過,您是不是不記得還有奴才這麽個人存在啊,要知道奴才可是天天陪著您!”


    “沒有嗎?”珍珠轉頭瞧他一眼,故意逗他:“可你有吃又有喝的,還一個人住一間房,咱們府裏頭有幾個人自己一間房啊,你要是不知足,回頭和大廚房的師傅們一起擠擠去!”


    王大福傻了,喃喃道:“娘娘您說真的?奴才哪裏做得不夠好,您可以說啊!”


    珍珠看見一旁站著的陳金海憋笑,忍不住“噗嗤”笑出聲道:“逗你玩的,回頭寶珠苑發月銀的時候也給你發上,要是我忘記了,記得提醒我一聲。”


    陳金海這才笑出聲來,推了推王大福道:“咱們娘娘人好著呢,不會忘記你的,這下可放心了吧!”


    廚房裏的人都笑了。


    珍珠笑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垮下臉,歎氣道:“也不知她今日是不是還來,府上人那麽多,要真來了躲都沒地方躲啊,咱們要不要想法子攔住她?“


    她這話陳金海聽不懂,王大福卻是懂了。


    他扯扯珍珠的衣袖,輕道:“娘娘咱們要不要出去說?”


    珍珠愁眉苦臉地走在前頭,王大福跟在她的身後。


    走到外頭,被當空的日頭照到眼睛,珍珠探手擋了擋光線,鬱結道:“你說要怎麽辦,要是總是攔著不說,怕王爺知曉了怪罪下來;要是說了,又怕會影響王爺的心情,他依舊是不高興!”


    這會子王大福倒是不傻了,他斟酌著道:“娘娘,奴才覺得您還是順其自然的好,有些事情您就是硬攔著不說,王爺他早晚也會知曉,更何況這事也沒個實據,奴才猜您是怕周夫人說王爺和曲公子是親兄弟吧?”


    “嗯。”


    珍珠埋頭往前走,邊走邊勸慰自己:“沒事,沒事,也許是我想多了,也許他們在信箋上說的都不是真的,我硬是不讓他知曉也不對啊,爺自有他的判斷。”


    “對啊!”王大福跟著她身後疾走,邊走邊道:“娘娘,您走慢些啊,就沒見過哪位娘娘跟您似的,走路都能走得那麽快,您悠著些!”


    結果,怕啥來啥。


    前廳的桌子剛擺好,幾位大人剛上桌吃飯,門房就到花廳來找珍珠,說周夫人到了。


    珍珠正在花廳和雲駿瑋一起用膳,幾位大人一起用膳怕是會聊些朝堂中的事,而雲駿瑋非主非仆也輪不著和他們一起用膳。


    珍珠便主動和裴昶然說了聲,來花廳這邊用膳。


    她一筷子菜夾到半空,幽幽地歎了口氣,交代門房道:“帶著她去前廳找爺吧,這事我幫不上忙,讓她自己去和爺說!”


    雲駿瑋讚道:“娘娘可以啊,就該如此!”


    他一邊扒飯一邊道:“男子漢大丈夫身而為人,斷斷沒有讓女子操心的道理,有事就該自己頂著,最多就是心情鬱結傾訴幾句,即便如此也該當斷則斷。”


    珍珠覺得他這話裏話外聽著,好像很清楚內裏緣由?


    可他怎麽可能知道,就是胡亂感慨幾句吧?


    珍珠正沉思著,又聽他道:“小生來府上有些日子了,每日就隻陪著娘娘進學了,午後也從沒見您問過小生什麽,這不是吃白飯嗎?不如今日您把劉管家叫來問問府上的賬目,小生在一旁幫您聽一聽有無問題可好?”


    珍珠便明白了,他這是一片好心,怕她空坐著會胡思亂想。


    於是,她派王大福出去把劉管家給叫來。


    劉管家捧著厚厚的賬本進來,輕手輕腳地放在珍珠身邊的桌子道:“娘娘打算叫奴才從哪裏說起呢?”


    珍珠皺皺眉道:“府裏頭的事情就先不說了,你不如先說說王爺在外頭還有什麽產業吧,都是什麽人在管著?”


    劉管家便從一摞子賬本裏頭,挑出了一本遞給她道:“京城郊外有田莊五處,京城中有酒樓三處,另有布莊首飾莊八處,除此之外在太原城外有一處田莊如今是在娘娘名下,其他在江南另有二處別院。”


    “呃。”珍珠傻眼道:“這麽多啊,那爺都不過問嗎?都叫我看著,哪裏能成?!”


    劉管家笑道:“娘娘切莫憂心,奴才有事自然還是會問過王爺,那些掌櫃的定期也會上門找我說事兒,煩心事王爺不會讓您過於操勞,主要還是看看這些地方的收益,看看銀錢都入庫了沒有。”


    “看來五千兩對裴王爺來說真是區區一筆小數目啊!”雲駿瑋忽道。


    他的語氣中夾雜著的酸意連自己都不曾察覺。


    珍珠悶笑地逗他:“我要說如今銀錢多得沒感覺,雲大哥會不會想打我?”


    “小生哪敢動手打娘娘啊,娘娘您說笑了!”


    雲駿瑋這才醒悟到,自己的語氣怕是有些不對。


    珍珠想起一事又問劉管家:“對了,屏風,還沒說找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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