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齊的規定,五品以上官員所在家族,至少要有一名十四歲至十八歲的未婚女子參加選秀。至於五品以下的官員,則沒有強製要求。


    這個要求隻有下限,卻沒有上限,導致今年參加初選的人數有增無減。


    對此,裴清殊不禁……感到十分肉疼。


    畢竟選秀期間,這麽多秀女的吃穿用度,都要從宮中出。


    除了讓禮部製定出明確的章程,避免類似的情況再次發生之外,裴清殊還去了坤儀宮,召來了內務司總管,與宋皇後共同商議此事。


    裴清殊很直接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宋皇後:“初選的時候務必要嚴格一些,不要留太多人到複試。”


    夫妻多年,宋氏很快就明白了裴清殊的意思。


    她看了內務司總管一眼,笑了笑說:“皇上放心,臣妾明白了。還有,臣妾聽說往年複試,秀女們都要進行才藝展示。不如今年便統一改為考較女工如何?這樣一來,她們多少還能留下些繡品。”


    裴清殊知道自己有時候十分“小氣”,可沒想到宋氏也潛移默化地受到了他的影響。


    在選秀一事上省錢,古往今來,恐怕就隻有他們這對帝後做得出來了。


    ……


    按照裴清殊和宋氏的意思,內務司在初試這一關對秀女們的體貌進行了嚴格的篩查,最後在數百名秀女之中,隻留下了九十八人參加複試。


    複試結束之後,共有四十二人脫穎而出。這些人可以統一入住儲秀宮,被尊稱為“小主”,在宮裏學習規矩的同時,等待一個月後的秀女殿選。


    隨著這四十多名秀女入宮,後宮中現在已經鮮少有人在議論前些日子發生在嫻貴妃母女身上的事情。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這批新秀女上麵。


    和過去一樣,秀女們當中最先出風頭的,一定是家世最好的。


    在今年這批秀女裏頭,家世最高的是昭信侯府鄒家的嫡女,以及閔浙總督胡文淵的孫女。


    要說起來,昭信侯府其實並不是像傅家、容家那樣的老牌貴族,而是在裴清殊的祖父在位時才興盛起來的家族。


    裴清殊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老昭信侯是商賈出身。因為在經商一事上天賦過人,年紀輕輕便將家中生意做大,甚至還當上了皇商。


    裴清殊的祖父景福皇帝,在出巡途中受到了老昭信侯的接待。許是老昭信侯接待得極好,之後不久,景福帝便封其為巡鹽禦史。漸漸地,老昭信侯就成為了景福帝的心腹,並在景福帝臨終前被冊封為昭信伯。


    裴清殊的父皇、延和皇帝登基之後,繼續用了昭信伯一段時間。


    因為昭信伯是個極會賺錢的人,為大齊的國庫做出了不少的貢獻。延和帝高興之下,就封其為昭信侯。


    可惜的是,在裴清殊繼位之前,這位老昭信侯就去世了。現任昭信侯子承父業,也有替朝廷東奔西走,隻是到底能力不如其父。


    還有一點讓裴清殊不像前兩任皇帝那麽信任鄒家人的原因就是,淮陽大長公主的二兒子宋泱,娶的正是鄒家的女兒。裴清殊對淮陽的觀感實在太差,以至於他對鄒家的印象都有幾分被淮陽給連累了。


    不過,裴清殊並沒有完全因私廢公。該用鄒家人的時候,他還是會用的。比如近日規劃新都城的商業區時,裴清殊就沒少召見昭信侯。


    正因如此,現在昭信侯的女兒在秀女們當中的地位很高。


    至於閔浙總督,那就更不用說了。總督是封疆大吏,位列一品,位高權重。許多八品、九品小官的女兒,在這位胡姑娘麵前簡直卑微得如同婢女一般。


    裴清殊去傅太後那裏請安的時候,就聽傅太後提起過這兩位,不過他自己都不是很感興趣。


    不納昭信侯的女兒,是不想再和淮陽扯上什麽關係。


    不納閩浙總督的孫女……主要是因為這姑娘出身名門,不做正室有些可惜了。裴清殊打算回頭相看一下這位姑娘,如果合適的話,倒是可以考慮配給十四做寶郡王妃。


    當然,裴清殊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兄長。十四的婚事,肯定還是要他自己點頭才行的。


    在正式開始殿選之前,裴清殊就把十四叫到了乾元殿,打算問問他想要什麽樣的姑娘,裴清殊好預先給他留下來。


    說來也奇怪,在十四有司寢女官之前,裴清殊老覺得他還是個孩子。


    可在十四召了宮女侍寢之後……裴清殊就基本不會再把他當成一個小孩子來看待了。


    看著麵前高高壯壯的弟弟,裴清殊頗為欣慰地說道:“朕聽長華殿的先生們說,你的功課雖然還是老模樣,不過武功倒是進步了不少。看來,你是真的長大了。是時候讓你大婚出宮,自己建府了。這樣你也好在朝中領一份差事,替朕分憂。”


    雖說經過裴清殊的提點,十四在飲食方麵已經有所注意,不過這麽多年下來,十四還是沒能瘦下來,愣一瞧還是一副黑黑胖胖的模樣。


    好在十四這幾年來勤於練武,身子不是虛胖,而是壯實。


    裴清殊沒想到,自己這一番話剛一說完,自家的黑壯弟弟,竟然撓撓頭,臉紅了,扭捏得跟個大姑娘一樣。


    “皇兄,陽兒還小呢,沒、沒想著成親。”


    裴清殊好笑地搖了搖頭:“你啊。在皇兄麵前,還害羞什麽?說吧,想找個什麽樣的王妃?”


    裴清殊說完,自己都有點羨慕十四。當年他到了適婚年紀的時候,他父皇對他可沒這麽貼心啊!


    第90章


    十四羞了一會兒,心裏也知道裴清殊身為皇帝, 日理萬機, 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這樣關心他實屬難得, 就沒有再忸怩下去, 用處於變聲器的公鴨嗓低聲說道:“回皇兄的話,額……弟弟喜歡溫柔賢淑,會持家的那種王妃。出身高低無所謂,長相嘛……估摸著一般人也沒我難看吧?”


    “胡說什麽呢。”十四這話前頭還挺靠譜,聽到後頭,裴清殊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咱們母後可是當年的京城第一美人, 你又怎麽會醜?不過是常年練武, 曬黑了些, 以後注意養著點便是了。”


    “嘿嘿,陽兒記得了。”十四說著,露出一口白白的牙。


    裴清殊笑道:“好了,你的事情, 朕都記下了, 回頭一定給你物色個好媳婦兒。你若是有看中的秀女,隻管和皇兄提,皇兄絕不和你搶。”


    十四連忙跪下來謝恩。


    除了十四的婚事之外,這次選秀,裴清殊還想給他的心腹大臣,同時也是他的表哥宋池挑選一個繼室。


    雖說當年宋池不能生育一事鬧得沸沸揚揚, 但在鍾太醫的精心調養之下,宋池的妾室已經生出了一個女兒,可見這已經不是問題。


    這些年來,宋池不肯再娶,主要是忌憚他的母親淮陽大長公主,怕繼室妻子出身不高,會受淮陽的氣。裴清殊想著,自己給宋池賜婚,選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淮陽總要有所顧忌。


    裴清殊這麽熱心地替宋池張羅婚事,除了因為宋池是他的近臣之外,多多少少地,裴清殊是有些想代表皇家,替他的四哥,給宋池一些補償的意思。


    畢竟宋池當年和左氏分離,可以說是拜安郡王裴欽墨所賜。


    此時此刻,安郡王府裏,已經被安郡王接出宮來奉養的榮貴太妃,在四王妃龐氏的攙扶下,在後花園裏散著步。


    龐氏是個溫柔賢惠的女子,對待榮貴太妃這個婆婆十分上心,榮貴太妃對她非常滿意。近些日子,安郡王都在長安督建工程,龐氏待在婆婆身邊的時間,甚至比陪伴丈夫的時間還要多。婆媳之間,幾乎可以說是無話不談。


    “今兒早上,本宮收到了墨兒的信,不知你收到了沒有?”


    春光之下,龐氏的臉上帶著淡淡的輕愁:“收到了,不過……”


    “不過什麽?”


    “還是老樣子,王爺隻寫了一句‘安好,勿念’。”


    榮貴太妃聽了,不由歎了口氣:“這孩子,一點都不知道體貼人。他在外麵辦差,偌大的安王府都要你來操持,他卻……”


    “母妃,您就別責怪王爺了。王爺忙於公務,顧不上妾身也是有的。隻要他是在忙正事,不是像前幾年那般在府中閉門不出,妾身便心滿意足了。”


    “唉,你啊,就知道替他說話。”榮貴太妃表麵上歎氣,心裏頭卻是對龐氏這個善解人意的兒媳婦越發的滿意了。“對了,你可知墨兒,和皇上最近頗為寵信的那個韓歇,有什麽關係嗎?”


    龐氏想了想,搖搖頭道:“妾身未曾聽聞。怎麽了母妃?”


    “沒什麽,本宮就是有些奇怪。墨兒的信上說,要本宮想想辦法,務必將那韓歇的妹妹留在宮中,哪怕不能為妃,給傅太後做個女官也好。本宮倒是不知,墨兒何時竟和韓家人走得這麽近了。”


    龐氏露出了一個迷茫的表情來,不過很快便又笑道:“母妃,不管怎麽說,韓歇現在是皇上麵前的紅人,王爺和他走得近些,不是好事嗎?”


    “或許吧……”榮貴太妃略顯憂慮地說道:“不知為何,本宮這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要出什麽大事兒了。但願,是本宮想多了吧。”


    ……


    乾元殿裏,韓歇才剛剛受過裴清殊的召見,從殿內退了出來,正好與前來麵聖的公孫明擦肩而過。


    韓歇近來雖在禦前露了幾分臉,但在公孫明麵前,他還是不夠看的。因此麵對公孫明時,他十分恭敬,一口一個“公孫大人”。


    公孫明笑著應付了他兩句,便以皇上還在等著為借口,轉身踏入乾元殿。


    裴清殊見了他,便抬手讓他不必多禮:“阿明,你來的正好。剛才可是看見韓歇了?”


    公孫明點點頭:“不知皇上召臣前來,所為何事?可是……與那韓歇有關?”


    “就你聰明。”裴清殊笑道:“你過來,看看這封信。”


    公孫明和裴清殊議事的時候,身邊很少會留近侍。所以公孫明見了,便親自上前,接過了那封密信。


    “安……”公孫明看完之後,微微皺起眉頭,“他提醒您小心韓歇?這……這是什麽路數?莫不是韓歇,和匈奴人有關?”


    裴清殊搖搖頭:“他也不清楚。細細想來,朕隻知他出身寒門,父母早亡。其他的,也是一概不知。”


    “皇上放心,臣這就派人去查。”


    裴清殊拍拍公孫明的肩,淺笑道:“嗯,你辦事,朕放心。”


    裴清殊正想在問問公孫明,嫻貴妃母女的事情查的怎麽樣了,就聽宮人前來通報,說是傅煦傅大人求見。


    “許是阿煦來給皇上送折子了,”公孫明笑了笑說:“阿煦細心,在內閣做事真是再合適不過。當年咱們在長華殿讀書那會兒,可不就是阿煦每日為皇上整理課業的嗎?要是換做是臣來做這份差事,我們三個可不知要挨多少次先生的手板了呢。”


    “少來這一套,就你這個鬼機靈,會吃這種虧嗎?十餘年間,真正挨過先生手板的,也就隻有虎子而已吧。”裴清殊看公孫明這意思,想來是暫時還沒有什麽進展的了,就讓人傳傅煦進來。


    公孫明急著去查韓歇的底細,就先告退了。


    出去的時候,正好遇到傅煦。


    和之前遇到韓歇時不同,公孫明和傅煦是舊友,見麵之時自然要親熱許多。


    “阿煦,你怎麽開始留起胡子來了?我遠遠兒瞧著,還以為是哪個老臣呢。”


    傅煦比裴清殊和公孫明他們大兩三歲,不過傅煦打小性情沉穩,若是不看麵貌,隻看行事的風格,簡直比公孫明大了十歲還不止。現在傅煦開始蓄須,就連麵貌也比公孫明年長許多了。


    “眼看著就要到而立之年了,也沒什麽可奇怪的吧。”傅煦麵色淡淡地說道:“皇上還在等著,我先進去了。”


    公孫明連忙恭恭敬敬地向傅煦行了一個禮:“傅大人慢走。”


    公孫明雖然受寵,但欽天監監正是四品,傅煦卻是二品大員。傅煦知道,公孫明這是在故意臊他呢。


    他仍舊板著臉,卻是抬起腳,朝公孫明的屁股上踹了一下,公孫明頓時大笑起來。


    傅煦聽著公孫明的笑聲,卻是沒有再回頭,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


    是夜,榮國公府。


    傅煦的妻子容氏見他回來了,便十分殷勤地上前伺候。


    “夫君看起來很累,可還是在因為遷都一事而操勞呢?”容氏邊替傅煦換下朝服邊道:“皇上想一出是一出,隻是苦了你們這些在下頭做事的大臣。”


    傅煦沉著臉道:“嵐兒,休要胡言亂語!皇上如何,豈是你我可以議論的?”


    “這裏不是沒有外人嗎?”容氏受了斥責,卻是半點不見慌亂,“要說起來,夫君和那公孫明,都是皇上的伴讀。當年皇上能當上太子,我們容家和傅家都是出了大力氣的。可皇上倒好,登基之後,竟是越發地寵信起公孫明來。那公孫家都是些什麽人呀?不過是些神棍罷了,也不知皇上怎麽就……”


    “容嵐!”傅煦意外地看向妻子,“你不是向來和左三姑娘交好嗎?阿明的母親公孫夫人,可是左三姑娘的義母,你怎麽能這樣說公孫家呢?”


    “哼,我和左遙以前關係是不錯,但那都是過去的老黃曆了。那會兒,我是寧國公府的嫡女,她是承恩公府的嫡女,我們自然可以做朋友。可她後來,就是被那公孫夫人給害的,二十多歲了還沒有嫁人,成何體統啊!現在,她可是整個京城的笑柄,這筆賬,我自然是要算在公孫家頭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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