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敬坤見了他,就非常期待地說:“父皇能教冬兒寫幾個字嗎?”


    “當然。”裴清殊溫和地笑了笑,像他小時候四皇子教他時那樣,手把手地帶著敬坤寫了幾個字。


    敬坤看著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大字從自己和父親的手底下產生,不由感到一陣雀躍:“父皇的字真好看,冬兒這輩子,不知能不能靠自己寫出這麽好看的字。”


    “當然可以。”裴清殊摸了摸他的頭,“你年紀還小,隻要勤學苦練,總有一天會趕上父皇,甚至超過父皇的。”


    “真的嗎?”敬坤仰起頭,一雙黑曜石一般烏黑純澈的眼睛滿是期待地看向裴清殊。


    裴清殊含笑點點頭。


    “冬兒,你已經寫了這麽多張了,累不累?過來和父皇說會兒話吧?”


    “這……”敬坤並沒有立即答應,而是一臉不確定地看向一旁的夫子。


    那夫子品級低微,哪裏敢拒絕皇帝,趕忙戰戰兢兢地點了頭。


    敬坤這才收好筆,跟著裴清殊來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等閑雜人等都退了出去,裴清殊頗有些憐惜地看著兒子:“外頭發生的事情,多少聽說了一些吧?”


    裴清殊指的,自然是敏妃中毒,直指皇後的事情。


    慶寧宮和長華殿雖然遠離後妃們居住的東西十二宮,但宮裏的消息向來傳得飛快。


    就算有裴清殊的聖旨,也阻止不了人們竊竊私語的嘴巴。


    更何況此事涉及到敬坤的生母,他自是已然知曉了。


    敬坤點點頭,滿是擔憂地問道:“父皇,母後不會有事吧?”


    自打敏妃出事,皇後染上嫌疑之後,皇後便讓人來慶寧宮傳了話,不讓敬坤回坤儀宮請安了。


    “不會。”裴清殊十分堅定地說道:“所以你不要亂想,聽宋先生的話,隻管安心讀書便是,知道了嗎?”


    敬坤乖巧地點了點頭。原本因為外界的流言蜚語而變得不安的心情,也在父親的安慰下平複下來。


    ……


    景陽宮裏,敏妃體內的餘毒已經清除得差不多了。


    不過她仍是靠坐在床上,沒有下地。


    敏妃生得極白,加上先前中毒體虛的緣故,臉色蒼白至極。


    莉香見了,便貼心地說道:“娘娘,一會兒皇上要來看您,不如讓奴婢幫您上一點妝吧?”


    “不用。”敏妃嬌聲說道:“讓皇上看到我虛弱的樣子才好呢。你先下去吧,讓般若過來伺候。”


    般若是敏妃的陪嫁宮女,是她從大理國帶來的心腹。


    同宮裏內務司配給敏妃的莉香相比,敏妃顯然更信任般若。


    等般若來了之後,敏妃便看了看左右,低聲問道:“怎麽樣,都安排好了嗎?”


    “娘娘放心,替您試菜的那個小香,已經入土為安了。她的家人,奴婢也按照您的意思厚賞了。”


    敏妃念了聲佛,點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本宮這兩天晚上老做噩夢,夢見她來向本宮索命,說是本宮害死了她……”


    般若見敏妃臉色不好,忙道:“娘娘,請您務必保重好身體,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那毒又不是您下的,同您有什麽關係?既然是給人試毒的,那就有中毒的風險,這一點小香他們身為試菜宮人早就應該知道,怎麽都怨不到您的頭上。”


    “可是,我在明知有人在飯菜裏下毒的時候,卻沒有阻止她……”


    “娘娘,您想怎麽阻止她?告訴所有人,您從小就能識別各種毒,熟練掌握各種毒藥的使用方法嗎?如果這樣的話,您想想看,以後後宮但凡出了點什麽事情,別人會不會想到您的身上?”


    “可後宮裏會用毒的妃子又不止我一個……那個鍾嫻妃不就會醫術嗎?我就不信學醫的人不會用毒!”


    “那位可是聰明得緊呢,除了給皇上推拿按摩之外,沒見過她給任何人開過方子,送過補藥。”般若苦口婆心地勸道:“您就別再給自己惹麻煩上身了!這回您雖然中了一點毒,不過現在您終於得到了皇上的重視和垂憐,這樣不是很好嗎?如果此事當真乃是皇後所為,說不定您還能更進一步,成為貴妃呢。”


    敏妃想了想,不禁有些期待。


    不過她很快就回到了現實:“先不說這些了,皇上就要來了,快準備迎駕吧!”


    ……


    讓敏妃沒想到的是,裴清殊這回來,不僅僅是來探望她的,還帶來了一個令人驚訝的消息。


    “什麽?”敏妃不敢相信地說道:“想要毒害臣妾的,竟是北夏的細作?”


    在此之前,敏妃都堅定地以為,對她出手的就算不是皇後,起碼也是後宮裏的哪個嬪妃。


    她怎麽都沒想到……北夏人和她無冤無仇,竟然會毒害她!


    “不錯,朕的人已經查明真相,在你食物中下毒的那個馮師傅,還有幫他從宮外運毒的一名侍衛,一個太監,全都是北夏安插在我大齊皇宮裏的細作。他們的目的,就是想要通過毒死你這個大理公主,來破壞大齊和大理國的邦交。這樣一來,在他們攻齊的時候,就可以與大理國對大齊進行兩麵夾擊,讓大齊後方失火。”


    敏妃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國公主,哪裏懂得這些。她隻知道,裴清殊的話聽起來是那樣的令人信服。


    事實上,裴清殊雖然順著那個大理廚子老馮,順藤摸瓜地查到了另外兩名細作,可這幾人顯然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想盡法子在牢中自殺了。


    或者還有一個更可怕的想法,那就是牢裏也有他們的人……


    不管怎麽說,裴清殊他們都並沒有這三名細作口中,得到除了對皇後的汙蔑之外任何有效的口供。


    但就像裴清殊對公孫明吩咐的那樣,沒有證據,也可以製造證據。總不能讓真正的罪人就那麽逍遙法外,反倒要皇後這個善人來受罪。


    所以三份承認自己是北夏細作的口供,很快便流傳出來,並且一傳十,十傳百。當然,也傳到了大理國和北夏去。


    之前為了陷害宋皇後,擾得裴清殊家宅不寧,北夏之人特意將消息在最短時間內散布到了大理國。


    現在裴清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加上敏妃給大理國國王的親筆信,大理國上下現在對北夏空前地敵視。


    北夏單於聽說這個消息之後,氣得恨不得將負責此事的右賢王呼韓邪叫過來臭罵一頓。


    可他這個小兒子,這幾年來老往中原跑,單於就是想罵他都找不到人。


    事實上,呼韓邪本人現在也很氣悶。


    在他的理解當中,裴清殊本應當是那種雖然年紀很輕,但卻堅持“仁義禮智信”,滿口仁義道德的傻瓜。


    卻沒想到,他竟然會用這種方式回擊北夏!


    “可惡。”京郊的一處院子裏,呼韓邪握緊酒杯,咬著牙說道:“明明我們已經清除了所有的痕跡,齊國人根本就不可能查到什麽才對!”


    身著黑衣鬥篷的男子站在他的對麵,十分謙卑地說道:“右賢王殿下,稍安,勿躁。裴清殊此舉,無外乎是想,引蛇出洞。您可不能,自亂了陣腳。馬上,可就要到您,最關鍵的時候了。”


    其實呼韓邪也就是剛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感到生氣,感覺自己被裴清殊將了一軍。


    而且因為事情的確是他們做的沒錯,又不能說是齊國人誣陷他們。


    可是這種受製於人的感覺……實在是不爽!


    不過,呼韓邪從小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了去了,這一點挫折根本算不上什麽,他很快便又振作了起來:“算了,不說那些糟心事了。烏維,不是本王說你啊,你都到中原這麽多年了,這漢話怎麽還不如本王說的順溜呢?”


    第72章


    烏維謙卑地說道:“殿下您,是世間罕有的奇才, 臣如何, 能夠與您相比?”


    呼韓邪笑了笑, 動了動手指:“行了, 你先回去吧。這段時間,本王要專心讀書,無事的話,你就不要再來了。”


    “那……離間大理,還有齊國的事……該怎麽辦?現在,大理那邊,怕是恨死我們了。”


    呼韓邪不屑地說道:“大理不過一彈丸小國, 距離北夏十分遙遠, 根本構不成我們的威脅。原本本王讓你們對那個大理公主出手, 也不過是試探一下那個裴欽辰還剩下幾分實力罷了。現在看來,葉氏在後宮經營多年,果然還是有些能耐的。隻可惜不能將裴欽墨的母妃策反,不然的話……”


    呼韓邪指的, 是老四的母妃榮貴太妃。


    烏維聽了, 也是無奈地說:“原本我們,能搭上安郡王,就是靠著他,對左氏女的念想。但榮貴太妃她,堅決反對安王,與左氏的事情。想要拿捏住她, 恐怕……沒有那麽容易。”


    “那就想想別的法子,往後宮裏送人吧。太監,宮女,還有一年半以後的秀女大選……這些人手,現在就要準備起來。我們不能隻在前朝有人,必須在後宮也有我們的耳目才行。”呼韓邪把玩著手上的戒指,冷笑一聲:“等到那個時候,裴欽辰那個廢物的存在,也就沒什麽必要了。”


    ……


    敏妃中毒一案查清之後,皇後雖然“洗脫了嫌疑”,可她和敏妃之間的關係,算是徹底掰了。


    敏妃早就不耐煩皇後磨磨唧唧地對自己管東管西,趁著這次機會,她幹脆將另一個大理廚子也趕了出去,跟禦膳房要了兩個手藝很好的大師傅。


    皇後聽說之後,什麽都沒做,算是默許了敏妃的行為。


    坤儀宮裏,孟宜嬪頗為不屑地說道:“皇後娘娘,這敏妃可真是不識抬舉,您對她那麽好,她還這樣對您。什麽證據都沒有的時候,她就敢在那麽多人麵前汙蔑您……好在皇上英明,沒有因為此事就給她晉位,隻是賞了些東西而已。要是她因為這回的事情晉了貴妃,以後還不得在宮裏橫著走嗎?”


    這次的事情,讓皇後心裏也有些受傷。但好在從始至終,裴清殊都十分堅定地相信她,才會把這麽大的危機化解於無形。


    皇後隻能安慰自己,借此機會看清楚一個人也不錯。


    “算了,宜妹妹,敏妃她一個人千裏迢迢地嫁過來,也不容易,我們就都體諒她一點吧。”


    “娘娘,您就是太大度了!”孟宜嬪頗有些著急地說:“以後您可不要再對她那麽好了!”


    皇後無奈地笑了笑,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隨著時間的推移,雍定朝後宮裏的局勢,漸漸變得明朗起來。


    與皇後交好的,主要有嫻妃和孟宜嬪。因為皇後、嫻妃和林家的關係,所以她們都和林太後走得更近一些。


    裕貴妃則與皇後等人很少有接觸。除了常去傅太後那裏之外,住在瓊華宮裏的欣美人,一直都默默地跟在裕貴妃身後。


    原本和裕貴妃走得最近的是大公主的生母惠貴人,不過她已經因為故意讓晴姐兒生病的事情,被打入了冷宮。所以現在和裕貴妃走得比較近的妃嬪,就隻有欣美人了。


    謝嘉妃和魏僖嬪曾經為了在後宮裏站穩腳跟,還特意和裕貴妃交好了一陣。


    不過在謝氏生子、成為四妃之一之後,她們就與裕貴妃漸行漸遠了。


    隻不過礙於傅太後的關係,她們不曾和裕貴妃在明麵上鬧掰而已。


    至於這個進宮最晚的敏妃,則是像後宮裏的一個異類一樣,喜歡獨來獨往。


    雍定四年的新年宮宴,從後宮妃嬪們的座位上,就能很明顯地看出這種局麵。


    裴清殊身為皇帝,多少能感覺出一些,不過他從未想過親自插手,去改變什麽。


    人和人之間,本來就不是和誰都能相處得來。後妃們共侍一夫,就更不可能心無芥蒂地和諧相處了,分成一個個小的派別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像他父皇的後宮裏,一度分為朱皇後、全貴妃和榮貴妃三派一樣,這種事情是基本避免不了的。


    隻要表麵上過得去,後妃們之間不會內鬥得太厲害,一些小小的爭風吃醋,裴清殊還是可以容忍的。


    和往常過年時一樣,太上皇和林太後,帶著小女兒樂儀從行宮裏回來,與裴清殊他們團聚。


    太上皇獨寵林太後,已經有好些年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的妃子們還很嫉妒林氏。等時候久了,也就習慣了。


    除了年紀比較輕,總想為了自己的兒子爭取個好差事的定太妃之外,其他太妃現在連爭寵都懶得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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