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宜嬪不相信:“怎麽可能!姐姐你騙我呢吧?”


    “真沒騙你。”嫻妃喝了口茶,無奈地笑了笑說:“雖然沒有明說過,但我隱約能感覺到皇上心裏是怎麽想的。”


    孟宜嬪聞言,不由露出好奇之色:“姐姐能告訴我嗎?”


    嫻妃好笑地說:“我要是不告訴你的話,你會不會傻到當麵去問皇上?”


    孟宜嬪本來想搖頭,但她實在很想知道嫻妃對於此事的看法, 便點了點頭裝傻:“我會的,我實在是太想知道啦,姐姐你就告訴我吧!”


    “先說好了,這隻是我個人的想法,做不得準的,你也不要同別人講。”


    見孟宜嬪連連點頭,嫻妃才繼續說道:“依我看,皇上還是想要嫡長子來繼承皇位的。隻是他還很年輕,皇子們又都還小,以後的事情尚未可知。所以他做好了兩手準備——如果皇長子賢能,就立嫡長。如果嫡長子無能,也不排除擇賢而立的可能。”


    “姐姐是怎麽看出來的?”


    “往近了說,皇上為大殿下選擇的啟蒙老師是宋大人,這其實是一個很安全的選擇。宋大人博學多識,又得皇上倚重,定會是一個很好的老師。但如果皇上不讓他為大殿下啟蒙的話,他會死心塌地地追隨大殿下嗎?這可未必。”


    “未必?但他可是皇後娘娘的哥哥……”


    “是堂哥。而且你別忘了,還有一點……宋大人以前不能生育,是我父親治好了他的隱疾。如果皇上不把他和大殿下牢牢地綁在一起的話,難保宋大人會不會有其他的想法。”


    孟宜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是往近了說,那往遠了說呢?”


    “往遠了說……那就是在你們進東宮之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昭屏姐姐進府一年,還是沒有懷上身孕。皇上為了要嫡長子,一直讓府裏的其他女眷喝避子湯……那時候我就知道,皇上對嫡長子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了。”


    孟宜嬪恍然道:“那這樣看來,皇上立皇長子為太子的可能性很高了。”


    嫻妃拿起茶盞,笑而不語。


    ……


    孟宜嬪走後,銀燭一邊收拾宜嬪留下的茶盞和點心盤子,一邊對嫻妃說道:“娘娘,這宜嬪娘娘平日裏看起來天真爛漫的,怎麽對立太子的事情這麽感興趣啊?”


    嫻妃抬眸睨了她一眼,笑道:“傻瓜。你忘了宜嬪當初是為什麽入宮的了?”


    銀燭愣了愣,突然“啊”了一聲,明白過來:“是從龍之功?”


    嫻妃點點頭:“孟家無人讀書,也無人習武。能有今日的風光,多虧當初孟家對皇上的幫忙,讓皇上記得他們的恩情。既然他們已經嚐到了甜頭,又怎麽會願意就此罷手呢?如果可以的話,自然是想要再賭一場,延續家族的榮光的。”


    “可奴婢記得,孟家不是有女兒嫁給了皇後娘娘的哥哥嗎?那他們支持嫡長子就是了,還說這麽多做什麽呢。”


    “有兩種可能。一,他們的確是在暗中支持皇長子,宜嬪方才不過是在套我的話。二……孟家有可能還在觀望。你以為我方才說的道理,孟家人會看不出來嗎?皇上看重嫡長子,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正因如此,如果是嫡長子順理成章地繼位,就沒有什麽從龍之功可言了。”


    銀燭越想越心驚:“無論是哪一種可能,宜嬪娘娘她……都沒有看上去的那麽簡單啊!”


    “宮裏頭真正心思簡單的人,別說過得好了,就連好好活著都很艱難。”嫻妃無奈地牽了牽嘴角,“將心比心,就別對別人要求太多了。能有個說話的人,本宮就已經覺得很知足了。”


    主仆二人說話之間,輕羅打了簾子從外間進來,看起來神色頗為慌張。


    嫻妃眉梢輕佻,問:“瞧你這副樣子,出什麽事了?”


    “娘娘……剛才……奴婢……”輕羅皺著眉頭,嘴唇動了動,好半天都沒說一句完整話。


    銀燭不禁有幾分不耐煩地說:“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嘛!在娘娘麵前吞吞吐吐地做什麽?”


    “娘娘!”輕羅十分慌張地說道:“剛才,剛才有個小太監,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讓奴婢傳話給您,奴婢就跟著他到了一處較為隱蔽的地方。沒想到在那裏竟然,竟然見到了一個人……”


    嫻妃有點不耐煩地說:“你就別同本宮賣關子了,什麽人,直說吧。”


    “是,是英國公……”


    輕羅口中的英國公,已經不是太上皇在位時期的那個英國公汪鴻達了。


    雍定二年,匈奴再次犯境時,汪鴻達不知怎的,突然害了急病,死了。


    他的獨生子,也就是原本的英國公世子汪光耀,順理成章地繼承了他的爵位。


    嫻妃聞言不僅微微皺眉:“英國公?他找你……找本宮做什麽?”


    輕羅一臉迷茫地說道:“奴婢也不知道,英國公隻說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今晚能和娘娘麵談!”


    嫻妃不假思索地說:“開什麽玩笑,後妃本就不能和外男私下見麵,更何況是在晚上!再說了,宮禁時間一到,他就必須得出宮去,怎麽在晚上和本宮見麵?”


    “英國公說,到時候他會派一名小太監過來,以手中的蓮花燈為暗號。”


    嫻妃默了默,就在輕羅和銀燭都以為她會拒絕的時候,沒想到嫻妃竟然說:“好。那今晚我們就看看,英國公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


    當年老英國公的女兒汪嘉懿一心要嫁給裴清殊,結果沒想到反倒促成了裴清殊和鍾氏的姻緣。因此鍾氏和汪家就算是結下了梁子,關係一直都很惡劣。


    這會兒嫻妃是真心感到好奇,汪家人突然找上她是想做什麽。


    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英國公口中的小太監……竟然會是英國公本人!


    見到英國公的臉之後,嫻妃不禁被嚇得後退了一步。


    幸好這是在襄樂宮的後花園裏,而襄樂宮裏隻有她一名後妃居住。不然若是被旁人看到的話,可就有大麻煩了!


    “唐突了佳人,實在是抱歉。”英國公彬彬有禮地向嫻妃施了一禮,“隻是此事事關重大,我不得不親自與娘娘麵談。”


    認清情況之後,嫻妃倒是很快就鎮定下來:“您既然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入宮來見我,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時間有限,不妨直言。”


    “沒想到嫻妃娘娘看著嬌弱,人卻如此痛快!”英國公笑了笑說:“那我就不繞圈子了。今日我來,是受人所托,轉告您一件事。”


    不等嫻妃追問,汪光耀便主動說道:“有關五年前,您被康王爺輕薄的事情……”


    “你別胡說了!”嫻妃聞言,不禁立馬出言打斷了他。


    汪光耀氣定神閑地說:“嫻妃娘娘心虛什麽呢?這件事情,你身邊的丫頭又不是不知道。”


    嫻妃抿起嘴唇,抬眸直視著汪光耀,神色如冰:“本宮是說,這世上早就沒有什麽康王爺了。裴欽辰他,現在不過是廢人一個!”


    五年前在葉府,鍾氏差點被當時的二皇子康郡王淩辱的事情,一直都是鍾氏心頭的一根刺。


    隨著時間的流逝,嫻妃本已經漸漸淡忘這件事了。卻沒想到時隔多年之後,此事竟然會被一個理應毫不知情的外人所提起。


    “康王爺害得我妹妹成了人盡可夫的蕩婦,我當然也想像您一樣,稱呼他為‘廢人’。可是娘娘,您先別激動,聽我把話說完。”


    “你還想說什麽?是想用這樁無憑無據的陳年往事,威脅本宮為你做什麽事嗎?”嫻妃冷淡地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多費口舌了。”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太久,除了在嫻妃心裏留下了一片陰霾之外,已經不能真正傷害到她什麽了。


    但讓嫻妃有些意外的是,汪光耀卻是搖了搖頭:“我想說的不是這個。不知您可還記得,當時在葉府,康王爺和皇上為了您起了衝突。康王爺本打算咬緊牙關,拒不承認對您做了什麽的。可皇上同他說了幾句話,他就改變了主意,乖乖地道歉賠罪了。娘娘可好奇,皇上當時究竟說了些什麽?”


    第68章


    當時看到裴欽辰的異常之舉之後,鍾氏的確是非常好奇, 裴清殊究竟同他說了什麽, 才會叫裴欽辰的態度產生那麽大的轉變。


    鍾氏曾經試著問過裴清殊, 但裴清殊怎麽都不肯告訴她答案。


    隨著時間的流逝, 鍾氏本已漸漸淡忘了這個細節。


    可如今,這樁陳年往事再次被汪光耀提起來時,鍾氏發現,自己竟然忍不住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慌亂起來。


    直覺告訴她,那不會是一個她想聽到的答案。


    汪光耀盯著嫻妃,一點一點地笑了:“您一定想不到, 咱們這位看起來對您極為寵愛的皇上, 當時卻把您說得不屑一顧。那番話, 康王爺可都一字不差地轉述給我了,娘娘就不想知道嗎?”


    嫻妃不說話,隻是漠然地看著汪光耀。


    汪光耀充滿惡意地笑了起來,用一種極盡諷刺的語氣緩緩說道:“他說的是, ‘不就是一個側妃嗎, 我又不是多稀罕’!他是要把這件事情捅露出去,通過毀了您的名聲,來攻擊康王爺這個競爭對手啊!”


    如同汪光耀所預料的那樣,嫻妃聞言果然下意識地皺起眉頭,櫻唇微顫,眼底流露出受傷之色。


    汪光耀乘勝追擊, 目光灼熱地說道:“嫻妃娘娘,您該不會以為,裴清殊現在對您有幾分寵愛,就是真心愛重您了吧?在他眼裏,根本就沒有什麽比江山社稷更重要!女人嘛,就如同一件衣服一樣,隨手就可以扔了。若是能讓形勢對他有利的話,就算把這衣服撕爛了,讓人踩到腳底下,他都不會眨一下眼,有一絲不舍得。哦,對了,皇後和貴妃或許是例外,但您嘛……恕我直言,您在皇上的心裏,恐怕真的沒有那麽重要。”


    短暫的沉默之後,嫻妃突然冷笑一聲:“無憑無據的,本宮為什麽要相信你?”


    明明沒有任何證據,汪光耀卻還是氣定神閑、信心滿滿地說道:“我說的究竟是不是事實,娘娘心中應當自有一杆秤。信與不信,全在您一念之間。我隻是覺著,娘娘應該與我是一路人,想要與您聯手罷了?”


    “聯手?”嫻妃微微挑眉,“我不過是一深宮婦人,有什麽能同英國公府合作的?”


    “很簡單——既然娘娘已經知道了裴清殊是怎麽看你的,難道娘娘還要那麽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嗎?娘娘雖為女子,但憑家妹和康王爺對您的形容,在下以為,娘娘絕非尋常女流。既然如此,為何不與我聯手,扭轉乾坤,另立新君呢?”


    嫻妃隻覺得荒謬:“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汪光耀卻反倒上前一步,頗有些咄咄逼人地說道:“您是皇上的枕邊人,有無數個機會置他於死地!等他一死,我們的人就會想辦法扶二皇子上位,到時候您可就是垂簾聽政的攝政太後,有可能會成為襄皇帝那樣的女帝也不一定!”


    “你瘋了!”嫻妃厲聲斥道:“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什麽?!”


    汪光耀瞪起眼睛,青筋暴起,毫不示弱地說道:“我很清醒!我隻知道,裴清殊在位一天,我們英國公府就沒有一天好日子可過!我才不要這麽窩窩囊囊地活著,一輩子都在別人麵前抬不起頭來!”


    看他這麽激動的樣子,嫻妃反倒冷靜了下來:“你同本宮說這些大逆不道之言,就不怕我告訴皇上?”


    汪光耀好笑地說:“娘娘,您是聰明人,您是不會這麽做的。不然的話,若是讓裴清殊知道了您私會外男,您覺得他會怎麽看您?口說無憑,他會相信你的話嗎?”


    見嫻妃咬著牙不說話,汪光耀放緩了聲音,輕聲說道:“嫻妃娘娘,您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是想要大權在握,還是一輩子被人輕視和踐踏,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間。時候不早了,咱們下回有機會再聊。”


    說著,他便提著宮燈,低下頭,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裏。


    汪光耀走後,鍾氏在原地站了許久。


    輕羅擔心她的身體,忍不住上前提醒:“娘娘,夜裏風大,您還是回屋去吧?”


    “好。”嫻妃說著,轉過了身往屋裏走去。


    輕羅扶著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英國公說的這些話,您相信嗎?要不要把皇上叫來,問個清楚?”


    “算了。英國公說得沒錯,不管怎麽說,我私會外男是真。除了你和銀燭之外,又沒有人能替我作證。若是被英國公反咬一口,本宮又該如何自處?”


    嫻妃說著,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不過輕羅沒有發覺的是,在嫻妃就寢之時,床帳放下來的那一刻,嫻妃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


    第二天晚上,裴清殊來到襄樂宮時,嫻妃正在教敬亭識字,看起來一切如常。


    帝妃二人將兒子哄睡之後,裴清殊便屏退閑雜人等,隻留嫻妃在身側服侍。


    裴清殊沐浴的時候,向來不喜歡有生人在旁,包括嫻妃的宮女在內。


    隻有嫻妃一個人在的話,他就會放鬆許多。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今天他才脫去衣物,踏入浴桶之後不久,嫻妃就提起了一個極為敏感的話題。


    “皇上,請您仔細回憶之後,告訴我實情。之前敏妃妹妹入宮的那個晚上,到底有沒有人告訴過您敬亭生病的消息?”


    雖然不知道嫻妃為什麽會突然問起這件事,但裴清殊還是回答道:“沒有。”


    這一點裴清殊非常肯定,“朕是第二天晚上,才聽人說起的。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嫻妃抿了下唇,將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地和裴清殊說了一遍:“我之前一直以為,是乾元殿的人沒有告訴皇上。可是直到昨天,我意識到我錯了。出問題的不是您的近侍,而是妾身的貼身宮女,輕羅。我想,她那天雖然慫恿我去景陽宮找您,可她最後根本就沒有把消息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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