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親自算了算,將今年上半年,包括稅收、抄家所得的各項財政收入,減去各種財政支出之後,國庫又額外增加了銀三百萬兩、米四百萬石的盈餘。


    而且,這還是在減少士紳免稅額度的新政,還沒有完全實行的時候得出的結果。


    裴清殊完全有理由相信,今年下半年的財政收入,隻會比這個數字多,而不會更少。


    從裴清殊去年七月登基,到今年春稅收上來之前,國庫共支出了一百三十多萬兩銀子。


    所以將之前的庫存,加上新得的銀米,現在國庫裏共有七八百萬兩銀子,和九百萬石的米、麥。


    過去,國庫隻能勉強住收支平衡,根本不要想有什麽盈餘。


    現在多出這麽些銀兩和糧食出來,裴清殊就可以放手去做許多事情了。


    之前公孫明提議過的官營煤礦項目,工部早已經考察好了。就等著銀子一到,隨時都可以開工。


    手上有錢了之後,裴清殊在撥下這筆銀子的同時,封他的七皇兄襄郡王為欽差,命老七親自去山西監督官煤的建造,以及查處和收購部分私營煤礦。


    裴清殊之所以聽取公孫明的意見,重視煤礦業,不僅僅是為了提高煤礦業的安全性,增加安置流民的方式那麽簡單。


    更重要的是,裴清殊要想強軍,除了訓練出強大的士兵之外,也需要擁有充足的武器。


    煤礦業發展起來之後,官營冶鐵自然就會隨之發展起來,這於如今的大齊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在正式下旨之前,裴清殊先讓人把老七等人傳到了乾元殿。


    襄郡王到的時候,發現他的副官陸星野,還有皇帝的心腹公孫明也在。


    見人到齊了,裴清殊便開口說道:“都是自己人,朕就不說客套話了。七哥,朕從前不是說過,讓你先頂一陣子宮廷禁軍統領的差事,等星野的資曆夠了,就讓他來做嗎?朕覺著,現在差不多是時候了。”


    襄郡王當初本來就不是特別想做這個宮廷衛尉,不說別的,保護皇帝的職責實在是太重大了。


    老七以前吊兒郎當的一個人,這一年來不得不日日打起精神做事,別提多費神了,他早就不想幹了。


    所以聽裴清殊說要讓陸星野來接替他的職位時,襄郡王很痛快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一點都不會舍不得放權。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卸下一個重擔的結果就是,再承擔起另一個重任。


    當他聽裴清殊說起,要讓他去山西做欽差,督察煤礦工程的事情之後,襄郡王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慌。


    雖說他當皇子的時候,是在工部當過差沒錯,可他那時候就是跟在老四身後一個小跑腿的,工程方麵的事情他隻是一知半解而已。


    真讓他統領全局的話,襄郡王完全沒這個信心。


    一想到這裏,襄郡王就是欲哭無淚。


    好在裴清殊很快就告訴他說:“七哥,你別擔心,到時候朕會讓阿明和你同去。朕本想直接封阿明為欽差的,隻是他是欽天監官員,插手工部的事情名不正言不順。有你這個王爺在上頭頂著,到時候阿明辦起事來就容易了。”


    襄郡王聽到這裏,才算鬆了口氣——原來讓他去做欽差,隻是做個擺設而已,這樣他就放心多了!


    雖說要離京,跑到山西去“挖煤”,一想就很辛苦。不過襄郡王作為裴清殊身邊的近臣,知道裴清殊這個皇帝做的有多不容易。


    想想同樣姓裴,自己這個做哥哥的也不好差裴清殊太多了,襄郡王便從善如流地領下了這份差事。


    裴清殊現在越來越能理解,為什麽世人都說多子多福了。


    對於貧困的人家而言,子女就是勞動力。


    對於富貴的人家來說,人丁越多,家中出人才的幾率就越大。


    現在裴清殊不求他的兄弟們能有多出息,隻要能像老七這樣,借著他們王爺的名頭,幫他威懾一下地方,裴清殊就已經非常滿足了。


    畢竟用他們所能達到的效果,和用普通的臣子來說是大不相同的。


    臣子再能幹,那也是臣。宗親再平庸,那也是皇室子弟。


    除了個別膽大包天之人外,大部分人對皇室還是心存敬畏的。


    襄郡王等人退下之後,裴清殊閉上眼睛,默默地在心裏算了算,他這些個兄弟當中,還有哪幾個沒用上。


    現在除了被囚禁起來的老二之外,裴清殊所有的兄弟都已經封了王,領著朝廷的銀米。


    裴清殊可不想用辛苦得來的糧食,養著那麽多吃閑飯的。


    從頭按照長幼的順序想了一遍之後,裴清殊發現他的五皇兄寧郡王,現在似乎還在吏部混日子。


    寧郡王的人和他的封號一樣,寧靜淡泊,與世無爭。


    在延和年間,哪怕是皇子們之間的奪嫡之爭已經進入到白熱化狀態的時候,寧郡王都一直保持著中立,和誰也不過分親近,和誰也不過分疏遠。


    這樣的性格也就意味著,他的行事風格非常保守。雖然憑著資曆,在吏部混成了侍郎,但他就像個擺設一樣,起不到什麽積極作用。


    話說得糙一點,就是“占著茅坑不拉屎”。


    裴清殊仔細想了想,老五這個人吧,文采平平,武功也一般。


    理財不會,工程也不懂。


    真是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政績沒做出多少,孩子倒是生了一大窩。


    第47章


    裴清殊的這位五哥非常喜歡孩子,到目前為止, 膝下一共有五個兒子, 六個女兒, 差不多是裴清殊的三倍。


    思來想去之後, 裴清殊發現唯一一個還算比較適合寧郡王的地方,就是慈幼局。


    慈幼局是由朝廷建立的收養孤兒的機構,在延和年間四川地震和內戰結束之後,曾經在裴清殊的提議之下短暫地存在過一陣子。


    後來由於朝廷不夠重視、經費不足等原因,除了京城的慈幼局之外,其他地方的幾個慈幼局都漸漸地難以維持下去。


    裴清殊繼位之後,曾經試圖在經費有限的條件下重振地方的慈幼局, 但效果並不是很理想。


    其實說白了, 也是因為裴清殊接手的這個國家千瘡百孔, 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實在太多,一時之間沒有把興建慈幼局放在優先位置上就是了。


    現在,裴清殊覺得是時候,將重振慈幼局之事正式提上議程了。


    下旨讓寧郡王總領此事之後, 裴清殊特意去了慈安宮一趟, 請傅太後幫忙。


    傅太後出身於榮國公府,家底豐厚,出手向來十分大方。


    聽裴清殊說了這件事情之後,傅太後就帶頭捐了五萬兩銀子給慈幼局。


    傅太後這麽一掏腰包,不僅僅是後宮女眷,就連朝中大臣、各府的女眷, 也紛紛效仿,慷慨解囊。


    不過半個月的時間裏,京城慈幼局總局就收到了超過五十萬兩銀子的善款。


    裴清殊並不滿足於此。他還叫來吏部官員,將各地慈幼局的發展情況,作為考核地方官員施政績效的一項重要標準。[1]


    如此一來,朝廷上下捐助慈幼局者無數。


    裴清殊挑了幾個捐的多的,在大朝會上稱讚了一番之後,捐款的人就更多了。


    在朝廷的大力倡導之下,慈幼局很快就遍布了全國。


    還有一些官員,早年犯過一些錯誤,貪了不少銀子。現在見裴清殊嚴查貪腐,除了盡量填補虧空之外,也捐了不少銀米,以求心安。


    據裴清殊所知,後宮裏在太後之下捐的最多的,就是皇後。


    其實宋皇後雖然出身於恪靖侯府,但她並不是恪靖侯的女兒,而是侄女。她父親雖是裴清殊的啟蒙老師,在延和年間還是閣臣,但宋堯為人清正,既不貪汙,也不受賄,隻老老實實地領取朝廷俸祿,所以他們這一房的家底說不上多豐厚。


    直到裴清殊當上太子,封宋堯做了太子太傅,宋堯這一房的手頭才算寬裕起來。


    宋皇後這一回一下子捐了四萬兩銀子,裴清殊不禁有幾分替她擔憂,怕她太過勉強自己了。


    所以去坤儀宮探望他們母子的時候,裴清殊就小聲對皇後說:“昭屏,朕讓福貴從朕的私庫裏取了三萬兩銀子,回頭讓他拿給你。”


    宋皇後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裴清殊是為了這回捐款的事情:“皇上的好意,臣妾心領了,隻是這是臣妾自己的心意,怎麽好動用皇上的私庫呢?”


    “你……你的嫁妝還夠用嗎?”裴清殊從來沒具體打聽過宋氏有多少嫁妝,不過他心裏大約有數。


    宋氏的母親薑氏是前國子監祭酒的女兒,聽著清貴,但也是個清水衙門出身的,想來嫁妝定然不如傅氏、謝氏一般豐厚。


    “皇上放心。”宋氏笑了笑,向裴清殊解釋道:“您封父親為忠勤伯之後,父親和大伯就算是正式分家了。從恪靖侯府分來的那部分祖產,父親送了我不少,說是補給我的嫁妝。所以臣妾捐這些錢,還是綽綽有餘的,您就放心吧。”


    裴清殊聽了,心裏還是有些不踏實,怕皇後逞強。但他知道,皇後都這麽說了,他再刨根問底地也不好,就沒有再追問。


    若按位份來說,宋皇後之下位份最高的鍾嫻妃和傅裕妃應該是捐的最多的才對,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


    裕妃出身於百年世家,手頭向來寬裕。加上家裏的幫忙,這回一共捐了三萬兩。


    要不是有皇後在上麵作為標杆,不好超過皇後的話,裕妃還能多捐點。


    但嫻妃就不一樣了。雖說她母親左氏出身於承恩公府,當初沒少給嫻妃置辦嫁妝,但論資產,鍾家是遠遠不能同宋家、傅家、謝家這樣的大族相比的。


    所以嫻妃最後捐了一萬兩銀子,還不如嘉貴嬪捐的多。


    嘉貴嬪和裕妃一樣,都捐了三萬兩。


    對此,後宮裏有好些人都在背地裏說閑話,要麽是說嫻妃小氣,要麽就是笑鍾家寒酸。


    得虧宮裏嘴巴最大舌頭最長的魏僖嬪現在被關了禁閉,不然現在,流言蜚語定是要滿天飛了。


    裴清殊身邊的近侍都不是愛說閑話的人,按說這樣的話不該傳進裴清殊的耳朵。


    不過小德子知道嫻妃受寵,怕裴清殊從別人的嘴巴裏聽說這件事後會更不開心。於是在裴清殊處理政事的間隙,喝茶的時候,小德子就低聲說出了此事。


    裴清殊聽了之後,便道:“晚上去襄樂宮吧。”


    裴清殊去的時候,嫻妃正在彈琵琶給兒子聽。小敬亭和他母妃不一樣,是個好動的孩子,聽到音樂就跟著手舞足蹈。


    因為敬亭年紀還小,怕他磕著碰著,襄樂宮到處都鋪了柔軟的毯子。


    小家夥玩得開心了,就在地上打起滾來。嫻妃也不管他,隻是由著他鬧騰。


    裴清殊看著活蹦亂跳的小兒子,像抓小雞一樣把他抱了起來,笑著對嫻妃說道:“今天興致這麽好?琴聲倒是很美妙,隻可惜被這小子的‘舞蹈‘給毀了。”


    嫻妃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一撥,莞爾道:“由他去吧。身為皇子,也就打小這幾年能可著心意鬧一鬧。等滿了五歲,搬到慶寧宮去,就得學著做大人了。”


    裴清殊想起自己兒時的經曆,不得不承認嫻妃說的很對,就沒再說什麽。


    既然已經拿出了琵琶,嫻妃就順手給裴清殊演奏了一曲。她從小就喜歡琵琶,不過知道這不是大戶人家的女子該學的東西,所以除了在家裏的時候,從來不在外人麵前展示。


    生敬亭之前,偶爾來了興致,鍾氏就會為裴清殊演奏一曲。不過有了孩子之後,由於敬亭實在太過鬧騰,嫻妃就很少有這個時間彈琴了。


    一曲終了,裴清殊讚賞地拍了拍手:“不錯,很好聽,一點兒都沒生疏。”


    嫻妃笑了笑,眉眼彎彎地說:“皇上又哄我呢。”


    裴清殊見她似乎心情還不錯,絲毫沒有受外界評價影響的樣子,忽然就不想開口去提那件事了。


    他知道,妙珠是個很聰明的女子,她應該有自己的打算。


    不過,小德子為了賣給嫻妃一個人情,悄悄地把裴清殊今夜為什麽會來的事情告訴了嫻妃身邊的輕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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