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種空手接白刃的行為令弗雷德始料未及,大概也存了兩分看看她究竟想做什麽的心思,在她用帶血的小手推開匕首轉過身來時,他手腕卸了力,由著這小吸血鬼麵對自己。


    隻是他冷漠漠地不退讓,貝茜轉身之時,額頭險些擦著那薄唇,她不悅地往後退了退,卻退無可退——身後就是門板。


    將軍大人衣衫不整,微敞禮服下的強健軀體散著似有若無的邀請信號,即便手持武器,也更多了一重危險而禁欲的誘惑力,可想方才那些女人對壞了好事的貝茜怨念有多深,跟生生被奪了到嘴邊的肉也沒什麽兩樣。


    她不在乎,此時看著弗雷德,小臉上也沒什麽表情,隻是將那隻受了傷的手伸到他麵前,問:“披著這層皮有意思嗎?”


    她這也是邀請——希裏蘭德對她的血沒有抗拒力,倘若她再主動些挨近他,下一秒就要被壓著咬了。


    當然這樣的邀請少之又少,若非為了達成某樣目的,她絕對不會這樣做。


    弗雷德看了一眼貝茜的手,瞳人中毫無波動,沉默一下,手上隨即有了動作。


    匕首尖輕佻又輕蔑地從她的頸緩緩上滑,如冰冷的蛇信,一直舔到下巴,忽而輕輕一挑,令她頭仰得更高些。


    “你想確認什麽?”他問。


    貝茜有些詫異。


    這個反應不對。


    這詫異入了將軍的眼,聰明如他,馬上便揣摩出點潛藏的意味,輕慢之色更甚,大概因為被她當作了頭次遇見時那叫“希裏蘭德”的不明人物,臉更冷了些:“希裏蘭德是誰?”


    “那本關於血族的書,是你寫的嗎?”貝茜問。


    流了血的嚐試竟以失敗告終,她不得不相信哪裏出了問題,但對著麵前這張臉,以及他說話時的神情語態,要說他不是希裏蘭德,她實在不能相信。


    什麽地方不對?


    弗雷德似完全沒聽見她方才的問題,仍舊以匕首脅迫她維持仰著脖的姿勢,重複道:“希裏蘭德是誰?”


    貝茜以抗拒的沉默回答他。那受傷的小手再舉著也是無意義,正準備縮回去,卻腕上一緊,被他原本撐著門的手捉住,毫不留情的力道捏得她很疼。


    血淌到他手上。


    弗雷德還要再問,忽覺察到什麽,警惕地抬起頭,將貝茜身後的門盯了一盯。


    倘若門有知覺,怕是已經被他目光冷得骨骼發顫,要縮成一團了。


    傳遍整個走廊、甚至能傳到這房門前的鋼琴聲不知什麽時候停下來。


    幾乎在弗雷德抬頭的同一時間,自跟前傳來輕而清晰的敲門聲,不急不躁的“篤篤”兩下。


    貝茜一扭臉偏開弗雷德的匕首,去抽牢牢握在他掌中的手腕,奈何力氣沒有他大,紋絲不動。


    弗雷德沒有動作。


    外麵的人倒是很有禮貌,敲門不見開,也未強行闖入,隻隔著門溫溫叫了一聲:“伊麗莎白。”


    赫恩。


    貝茜一怔,小臉上很有些意外。反觀弗雷德卻沒什麽表情,盯著門,末了低下頭又來看她,冷笑一聲,迤迤然收回匕首,將拿捏著的小人兒往後一拽扯,刷一下打開門。


    門開那瞬間,站在門口的王子殿下眸底似滑過抹暗色,看見站在弗雷德身側、小手出了血的貝茜,原本要出口的話便停在了唇畔,對她伸手:“來我這裏。”


    貝茜向他走過去時,他視線一掃,便將房中淩亂的床榻、地上的白玫瑰同弗雷德身上未抹去的旖旎痕跡都收入眼中,並不很吃驚,隻在低頭將貝茜的小手放在眼前看了看,確認摁出的傷口不深時低聲道:“是我沒看好你。”


    “我還不知道你這麽護短。”弗雷德抱臂冷眼瞧著,出言嘲諷道。


    “我當然很護短。”赫恩對他這話不以為然,卻連個眼神也沒再給,取出手帕來,“否則不會特地通知你我叔叔不請自來,正在下麵喝酒。”


    赫恩口中的叔叔正是與弗雷德不對頭的親王卡特了。


    這句話一出,顯然很見效果,弗雷德幾乎抬腿就走,似連貝茜也全盤不在意,臉色難看地要下去找卡特的麻煩。


    他走,赫恩也不攔,將手帕疊了兩疊,包覆在貝茜柔軟的小手上,動作很輕柔,一點兒也沒有弄疼她。


    旋轉樓梯口前那彈鋼琴的男人此時正沉默地站著,看見走出來的弗雷德,終於出聲道:“弗雷德大人。”


    弗雷德已在走過來時略整理了一番禮服,轉眼瞥見另一隻手上沾著的貝茜的血,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頓,回頭又望了那兩人一眼。


    貝茜並不在乎手上的傷——血族傷口痊愈的速度比人類要快很多,隻安靜地瞧著赫恩斂眸包紮時顫動的睫毛,在他問“疼不疼”時,終於忍不住反問:“你不問我麽?”


    他“嗯”了一聲,鼻音溫柔得令人骨頭酥軟,更甚於弗雷德接吻後色氣滿滿的模樣:“問什麽?”


    “問我上來做什麽。”貝茜順著答。


    她主動提起,又是取悅了王子殿下。他抬手將這小人兒因先前掙紮而微微亂了的發撥一撥,倒好好地思考了一下:“我猜你看到了那本書上的作者名,想來找弗雷德問清楚,是不是?”


    這個人要是不當王子,去做偵探大概也餓不死,一下就猜對了一半,省了她說話的功夫。


    沒猜到的另一半……貝茜現在還不想告訴他,就這麽點了頭。


    “你以後要是有疑問,不妨先來問我。”赫恩道,“不過那本書確實是弗雷德寫的。”


    赫恩帶著貝茜下樓時,大廳裏的氣氛已經變得有些微妙。


    弗雷德與卡特麵對麵站著,不知之前都說了什麽話,總之友好不到哪裏去,東道主想要趕人,但這不請自來的親王似乎對將軍的宴會情有獨鍾,非但不走,還要人給他再來一杯酒。


    實在有些為難這座宅邸裏的仆人。


    旁邊的權貴也不好受,尷尬地站在一塊兒,幫誰都不是,隻好低著頭當鴕鳥,盼望這兩個趕快搞完事自己好回家,哪裏還有喝酒與跳舞的興趣。


    當然了,小姐們看這兩個人倒是看得很享受,男色可餐,一下子有了兩個,隻怕眼睛看不過來。


    唯一不受影響的大概隻有赫恩。


    他瞧著貝茜下樓梯時那隻受傷的小手不好扶扶手,就問:“要不要抱?”


    還在想今晚出了血,回去可能得多喂一點才夠她補回來。


    貝茜搖頭說不用,一抬眼便看見大廳中被吸引了注意力、正好整以暇投了目光過來打量自己的親王卡特。


    這個王國的王室顯然都有一副好皮相。卡特是赫恩的叔叔,雖也是黑發,卻有一雙湛藍的眼瞳,瞧著竟還很年輕,說是赫恩的哥哥也不為過。


    但這位親王的目光緊緊黏過來,令貝茜不太舒服,偏轉開臉去不看他。


    卡特眉一挑,顯然生了興趣,狹眸微笑起來,口中輕輕說了句話,卻是對著赫恩:“哎呀,好漂亮的小東西。”


    第10章


    旁人不敢走,赫恩卻是帶著貝茜視若無睹地準備離開弗雷德的宅邸。


    全王國最好看的三個男人齊齊出現在同一個晚宴上,當真要耀眼得令人捧臉尖叫。


    雖然弗雷德與卡特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格外嚴肅,架不住臉蛋漂亮,就算打起來也是觀賞性極強的。


    一邊是好友一邊是叔叔,鬥起來偏幫誰都不太好,赫恩向來不摻和他們的事情,不作聲地從這兩個人中間走過去,表情再自然不過,叫人取了貝茜的鬥篷,彎腰替她攏上。


    馬車已在外麵等候。


    縱使貝茜安安靜靜地不說話,因跟在赫恩身旁,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方才卡特說的那句話意味深長,赫恩不接,貝茜不理,吃瓜群眾也隻好當作自己耳聾什麽都沒聽見,眼珠子卻早已跟著貝茜走了一遭。


    眾目睽睽,倒真如赫恩所料,除了弗雷德沒有一個人認出貝茜是血族。


    應當算是好事。


    “先回去吧,下次再帶你出來。”赫恩道。


    小人兒點了點頭。


    今晚因著弗雷德,想必她玩得並不盡興,下回再補上。


    原本要向人介紹她的。赫恩站直身,瞥見自己叔叔意趣盎然的目光,唇畔笑意微微淡了些。現在看來確實還不到時候。


    貝茜踏出門之前,倒是還回頭看了一眼。


    她看的是弗雷德,弗雷德卻沒有看她。瞧著那張希裏蘭德的臉,她越發覺得匪夷所思,終歸很沉得住氣,小臉上不顯山不露水地,最後跟著赫恩離開了。


    王子殿下一走,大廳裏僵持著的兩個人終於有了動作。


    卡特來本來是為了隔應弗雷德,如今似有了更感興趣的物事,不想再耗時間,一轉頭卻見弗雷德飛快將視線從閉攏了的大門上移開,若有所思,最終隻橫眉道:“辦晚宴……我看你是太閑了,將軍。”


    他語焉不詳,當事人卻再清楚不過。


    這個親王從來不掩飾自己的野心,想在赫恩身邊安插自己的人,卻馬上被弗雷德發覺拔了內線,他自然非常不高興。


    弗雷德回了個冷笑。


    卡特再不輕不重不痛不癢地刺兩句,對方不接茬,實在沒有意思,慢悠悠地再喝一杯酒,轉身走人。


    今晚受邀而來的權貴們不歡而散,卻都不敢有怨言,瞧著弗雷德將軍那張漂亮的冷臉,一個接一個退出去,坐上了馬車,才由小聲嗶嗶轉為大聲逼逼,最終都成了八卦,將弗雷德同卡特的恩恩怨怨拿出來炒冷飯。


    這兩個人從彼此還小的時候一見麵就看對方不順眼,長大了更是針尖對麥芒,好幾回都險些動武。


    “小時候一起玩過?”那被卡特捏過下巴的棕發貴族小姐在馬車裏托腮聽著好友的私料,想到什麽,“親王果真還很年輕。”


    “他隻比殿下大八歲呀,連妻子都沒娶。”


    “殿下也還沒有王妃。”同伴吃吃地笑起來,隨即歎了口氣,“今晚那位小姐究竟是誰?殿下好像對她很親昵。”


    另一位同伴也跟著歎氣:“殿下多好。在這位小姐之前,他隻出過一次緋聞呢。”


    貝茜要是在旁邊,說不定願意湊過來跟這幾個不熟的聽上一耳朵,但此時她已回了城堡,正在西塔樓睡房的床上攤開手心給安娜貝爾看。


    血族的愈合力果真很強,原本還流著血的傷口待回到王宮,便成了道淺淺的小口子,手上的血已經被赫恩用手帕蘸著水擦拭過,此刻瞧著完全不嚇人。


    她隻說被什麽東西劃了一下,並不疼。安娜貝爾要給上藥,也搖頭說不用了。


    小人兒已洗了個澡,淡金紗的禮服丟在一旁,散著濕了發尾的金發,給柔軟的毯子裹著,眼看夜漸漸深了,小臉上卻半點兒睡意也沒有。


    赫恩不久前才回去。


    他倒是心心念念著要喂她,解了領結坐在她床邊、任憑采擷的模樣恐怕整個王國也難見上一回,但貝茜不知是不是因為手受了傷胃口不佳,竟是說不想要。


    候在門外的維克托伸長耳朵聽見了臥房裏兩人的對話,待赫恩出來時,發現他竟難得的有幾分臉紅。


    任誰聽見也要臉紅的。


    他聽得赫恩問:“今天不要了麽?”


    然後有一下子的沉默,大概是貝茜在搖頭,隨後聽見她小聲地道:“不要。”


    “你今天一整天都沒有……”


    聽到這裏,維克托已經熱氣蒸騰地捂住了耳朵。


    哪裏是伊麗莎白小姐纏著要,分明是殿下食髓知味,反過來纏著人家,小姐拒絕,他還要耐心地再問一次。


    可以說非常不矜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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