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道,容長臉吊梢眼,麵色蠟黃,唇薄如削,顯得有些尖刻。


    比她更刻薄的卻是對麵正拿鉗子翻炭的小丫鬟,年方十八,水蔥一般的嬌嫩年紀,生的又是雪白伶俐,奈何現下被一道發配到這鳥不拉屎的荒僻尼姑庵裏,陪著個半死不活的原配夫人熬日子。


    她恨得心都在滴血,一雙眼滿是怨毒:“呸!自己是個沒用的,還要帶累別人陪她一道遭罪!我是她,不如抽出汗巾子把自個兒勒死了幹淨……”


    她說著話,聲音也沒怎麽顧忌,又或者是故意要讓屋裏人聽見。


    反正這年月也沒人會惦記一個不受寵的原配,看這身子骨,隻等一紙訃告過了日子,老爺才好扶姨娘上位。


    她恨的眼熱:“這苦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兒?!”


    好端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丫鬟,就因為跟錯了主子,還沒摸著老爺床榻的邊兒就要被發配到這裏受罪……


    “你少說兩句,”婆子撿了塊烤薯噓噓呼燙,一手捏著耳垂道,“即便她死了,家裏那位風頭正盛,你也別想那美事!”


    婆子嘖嘖道。


    朝雲杏眼圓瞪:“誰說的?那位得寵也有些年頭了,還不興給年輕麵嫩的挪一挪窩了?!”


    她聲音尖利,聽得盤坐在房頂的白衣男子麵色冷薄,目露譏誚:就這麽個粗鄙賤婦,也敢欺辱他的阿羨?!


    他心頭有火,動了動手指,麵無表情聽著廊下傳來一聲慘叫,淒厲嚇人。


    “啊!好燙——我的臉,嬤嬤,我的臉!”


    朝雲嚎叫著衝向院子裏,來不及打水竟一頭紮進了雪窩裏,好半晌才出來,顧不得凍的雪人一樣,從口袋裏抖抖索索摸出一小片碎鏡。


    這麽一照,連聲兒都發不出,就地暈死過去。


    事發突然,馬婆子隻看到那炭火嗖的一下竄起老高,火舌直舔上朝雲的臉,接下來直到朝雲昏死過去,她都還站在廊下目瞪口呆,手裏的瓜子散落一地。


    江羨魚看不到外麵發生了什麽,但也有幾分猜測,她隻當是惡人嘴賤自有天懲罰,一時心裏暗爽幾分。


    轉念又有些煩躁:曾幾何時習慣親自打臉的她,如今竟然淪落到等死的地步?


    她歎息一聲,又沉沉睡去。


    屋外,馬婆子反應過來時哆嗦著走上去,到底把朝雲拽了起來,連拉帶拖弄到了小屋裏,怎麽搗鼓自不再提。


    隻說屋頂上盤坐的男子,此刻得了機會終於幻化為白狐真身,溜著牆根跳過門檻,輕車熟路爬上了江羨魚的床帳。


    濃翠的幔簾低垂,昏黃的光暈照不賬內,吟光便抖了抖身,徑自幻化成人形,伏在了她枕邊。


    他攤開左手,一顆圓滾滾的夜明珠無風自升,映照著滿帳柔光瀲灩,連帶著把江羨魚青白的臉色也照的好看了許多。


    她此番穿越的身體,大約是所有世界裏最單薄的一個了。


    這單薄不僅僅是指身體,還有乏善可陳的容色。


    二十四歲的女子,已不是華容盛放的年紀,又早已被內宅傾軋抽幹了靈氣,宛如一朵即將枯敗的桃花,蒼白失色。


    即便如此,他也依舊憐惜。


    “阿羨……”他湊近低低的喚,知她聽不見,一時便放任眼底溫柔流淌。


    識海中,係統的聲音再次響起:


    【宿主執意切斷聯係,造成的後果就是提高世界攻略難度,像現在這樣,目標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宿主要如何完成攻略?】


    “與你無關。”吟光低聲道,煙灰色的眼眸掠過一道寒光,“反正這所謂的係統設定,根本就沒想過要她或者我完成攻略!”


    他聲音冷淡的出奇。


    係統竟無言以對。


    江羨魚在似夢似醒間,隱約聞到了一股暗香,乘風而至,如雲似霧。


    有清涼的手指溫柔觸碰她的肌膚,從額頭到鼻尖,最終落在了略顯幹涸的唇瓣上,一點一點,極盡柔和的描摹勾畫。


    她眼瞼顫動,睫毛如蝴蝶煽動著翅翼,就要醒來。


    吟光卻不忍失去這難得親近的時光,他湊近她輕輕吹了口氣,一縷幽香鑽入她鼻尖,令她睡的更沉。


    他坐起身,慢悠悠剝去半個肩膀,露出狹長鎖骨和如瓷雪肌,胸膛處被符文燙傷的紅印未消退,卻為他增添幾分妖媚惑人。


    窸窣聲漸消,他頃刻就把自己脫了個幹淨,鑽入她被中把人抱住。


    少傾,一隻手從棉被裏伸出,拎著那屬於女子的寢衣丟在了床沿。


    他兩手撐在她身側,眼中流光溢彩,欲說還休。


    片刻,輕啟口,徐徐吐出一顆火紅晶瑩的丹珠。


    珠兒散發著瑩瑩寶光,煥彩美妙,乃是狐族修行千年才煉化成的元丹。


    元丹在女子身前逡巡三周,然後停在了額頭上方,慢慢進入她身體裏。


    一圈宏光如水波般蕩漾開來,女子娥眉輕蹙,唇角溢出低低的呻|吟,仿佛在經曆難捱之事。


    吟光俯身含住她唇瓣,舔了又舔,情知她不可能聽得見,仍兀自說著:“忍一忍就好了……狐族的元丹威力極強,於你身子有益無害。”


    他吻著吻著,目光迷離,喘息聲就變了樣,含著某種難以紓解的渴望。


    他的手滑了下去,握住,一雙煙灰色的豎瞳刹那間流露出狐媚之色。


    雪白的尾巴悄無聲息舒展開來,他艱難地鬆開了她,別開臉狼狽喘息。


    狐妖之身重色愛欲,似他這樣自製力極強的人,竟然也會有把持不住的時候,這可真是……


    他頭疼的捏著眉心,翻身坐起,棉被滑落到腰際,一頭濃及小腿的鴉青長發散落滿榻,顯得慵懶妖媚。


    一炷香過後,江羨魚麵上青白褪去,死灰不再,肌膚重新變得光澤彈滑,臉櫻唇都變得殷紅嬌俏,姿色遠勝從前。


    吟光這才收回了元丹,盤膝打坐調理了一整夜。


    清晨,江羨魚醒來,第一時間便覺得有些不對。


    她手在被下摸索了一番,臉色大變:身上……光溜溜的,寢衣呢?!


    縮在她床腳眯眼小憩的雪團子,此刻渾身一僵:糟了!昨夜心神不寧,竟然忘了把衣裳重新穿回去……該死!


    江羨魚已經看到了腳踏上的寢衣,翻身坐起,彎腰撿起來套上身。


    她沒注意到床尾那一雙滴溜亂轉的狐目,也就不知此刻粉麵雪肌的她多麽動人。


    隻是才套上一條胳膊,她就僵住了身子:怎麽感覺渾身充滿了氣力?


    她動了動肩膀和手臂,果然那虛弱的感覺不再,甚至比年輕的朝雲更有活力……


    這可真是鬧鬼了!


    她臉色複雜,另外一條袖子也沒穿上身,就那麽露著雪白的肩膀和胸峰,徑自發起呆來。


    “啾啾”,有狐狸的叫聲傳來,江羨魚未及反應,隻見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撲進她懷中,蓬鬆的尾巴掃過她麵頰,旋即有小舌若即若離舔過她脖頸。


    江羨魚抱住它微微一怔:“你還沒走?”


    半個月前隨手救了這麽個小東西,原來如此有靈性,至少比那欺主的奴仆強許多。


    她輕歎一聲拉好衣衫。


    狐狸眼中流露出幾分遺憾,旋即張口含住了她的指尖,濕熱的電流感令她打了個激靈,急忙抽回手哭笑不得:“你不是狐狸嗎,怎麽這麽黏人?”


    第79章 狐惑(2)


    他當然不是普通的狐狸, 他是一隻修行千年的九尾狐妖。


    吟光歪著頭看她,銀眸晶亮, 仿佛帶著笑意。


    江羨魚莫名被看的打了個顫:是她多心了?總覺這小東西的眼神怪怪的,不像尋常的獸類……


    她心不在焉係著扣子,目光飄到了屋外廊下, 靜悄悄沒個人氣。


    她這幅樣子,馬婆子和朝雲必定不會管她死活, 她夜裏又昏昏沉沉人事不知,莫不是真的遭了“賊人”?


    她臉色略顯難看, 可是雙腿間清爽無覺, 渾身更似被吹了口仙氣煥發生機,哪個賊人有這等本事?


    她眼波流轉, 下意識就看向了懷裏的白狐。


    雪團子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打了個機靈, 旋即耷拉下耳朵佯作倦怠, 卻聽江羨魚捏著眉心幽幽道:“我真是魔怔了……”


    吟光的尾巴輕輕搖了下,又默默蜷好。


    無論如何身上是爽利了起來,江羨魚下了床, 腿腳雖仍有些酸軟,踩在地上走一走也就逐漸適應了起來——到底先前臥床太久。


    她無心鑽研到底為何重燃生機, 反正這世界處處充滿玄奧,說實話, 她已對這所謂的攻略,不抱什麽希冀了。


    推開門,外頭一陣寒風夾雜著雪粒撲打在麵上, 冷是極冷,可清新之氣簡直讓她沉迷。


    白狐在床上揚起頭,默默看了她片刻,本想隨她出門,然而昨夜收回的元丹損耗不小,他必須好生修養以便再為她續命。


    江羨魚撐開梅花骨傘,沿著低矮的窄廊走到邊角廂房,手放在門上還未推開,便聽見裏頭朝雲撕心裂肺的哭嚎和馬婆子絮絮叨叨的話語——


    “行了行了!你臉還帶著傷,再這麽哭下去,就真沒得救了……”


    “不哭就有的救嗎?”朝雲尖聲道,“荒山野嶺連個請大夫的地兒都沒有,我攢了那麽久的體己散的差不多了,才從老尼姑那裏討來這黑臭的膏藥,管什麽用?!”


    她怨念道:“都怪江氏這個賤人!她怎麽還不死……”


    說著話,門已被人推開,正被人詛咒的江羨魚好整以暇立在門外,眼眸清冷。


    馬婆子“媽呀”一聲摔了茶碗,目瞪口呆看著她:“夫夫夫、夫人?!”


    老天爺啊,這是刮的什麽邪風?昨兒個還半死不活的人,今天竟然直愣愣站起來還出了院門?!


    她抖著唇說不出話來。


    江羨魚的目光落在床上淚水糊了滿臉,半邊頰漆黑的朝雲,她顯然也是嚇的不輕,後麵的話直接憋了回去,驚的不停打嗝。


    江羨魚勾起嘴角,紅豔的唇好似妖精,涼涼道:“好丫頭你放心,我縱死了,也得拉你一道下去伺候……”


    說罷轉身,幽幽離去。


    馬婆子打了個激靈,駭的不輕。


    朝雲更是覺的她那最後一眼意味深長,又帶著穿透骨髓的寒意,令人渾身汗毛倒豎。


    屋子裏靜了許久,才聽見朝雲顫抖道:“嬤、嬤嬤,你說她……會不會是……”


    “回光返照。”馬婆子抱著肩膀勉強止住那股子寒意,臉色青白難看。


    朝雲咽了咽吐沫,不知想到了什麽,眼前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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