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樓一眼猜到這是藥效起了作用,提燈要離開,自然不肯依,更用力把人往房裏攔:“什麽不行?”提燈手忙腳亂掙紮起來,謝九樓的胳膊圈在他腰上推不下去,急得他額前發汗,抬頭望著謝九樓,眼中竟有一絲乞求的意味:“真的不行……”謝九樓眼色忽地沉下去,問他:“冷不冷?”提燈無暇理會,隻一心要走,死命抓著謝九樓的小臂要對方從自己腰上拿開,不料謝九樓將身體一矮,單手扛起提燈就往床榻走,順帶往後踢了一腳,大門就此關上。提燈被扔上床,早已急得語無倫次,後背剛沾上被褥就又打算蹭起來。謝九樓緊緊壓上去,從上到下細細把提燈打量個遍,左手從提燈衣擺探進去,掌心貼著對方肋下腰間輕輕摩挲,意味深長道:“真不冷了?”提燈還發著顫,身上卻愈發滾燙,他咬著牙根隻盯床頂,手還虛虛推著謝九樓兩臂,想從謝九樓身下掙脫出去。須臾,自喉間逼出一聲壓抑的低吟後道:“你讓我走……”“走?”謝九樓傾身向前,捏住提燈下頜逼迫他看向自己,“放你這樣出去?你想便宜誰?”提燈死死抓著身下被褥,目光一旦挪到謝九樓臉上,便定住似的怎麽也移不開。漸漸地,他的眼神在迷亂與清醒間遊離,五指也慢慢鬆了,渾身散發出的那股想逃和抵抗的勁兒也悄悄偃息。謝九樓無聲在二人身上拆解衣帶,看提燈神色已全然迷茫,便估計藥效差不多了,遂一起身,兩手攥住提燈衣領往左右一撕,低頭把味道嚐個夠,再將人翻過,撈起後腰頂進去,聽提燈淺淺哼喘一聲,插到內裏才發覺早就濕潤鬆軟了。他一麵頂弄,一麵把提燈摸了個遍,手下身軀是當真半點冷意也無,於是心中暗喜,隻道楚老二真是有兩把刷子,今夜過後必要再討一些藥來。提燈的背在一聲一聲呻吟中向著床麵塌去,謝九樓抱著他轉過來,瞧見他眼下浮著紅,怎麽都不肯閉上。視線一對上謝九樓的臉,提燈眼角竟濕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沒來得及,先是不由自主吸了兩口氣,謝九樓略一動,他又被頂得船似的一晃,懸著嗓音低低叫了聲。謝九樓下頭更漲一圈,發狠往最深處挺,提燈抬腰,再一開口,眼中滿是水汽。他淚眼氤氳瞧著謝九樓,嘴裏不發聲,眼角水珠卻不停地往鬢發中淌,在謝九樓愣神的當兒,猝不及防抬手上去,極輕地用一根手指自謝九樓眉梢摸到眼角。隨即輕聲道:“阿海海。”謝九樓怔忡一瞬:“什麽?”“阿海海。”提燈抽著氣,眼底空前明淨,神色中惘然盡散,蹙著眉一遍一遍衝謝九樓喚:“阿海海。”謝九樓腦子空白了幾息,握緊提燈放在他眼角的手耐心問:“誰是阿海海?”提燈抱住他,用以前從沒有過的語氣和姿態靠在他肩上,說:“阿海海,就是阿海海。”謝九樓的手懸在離提燈幾寸的空中,耳鬢邊是提燈第一次對他主動迎合的廝磨,他沉默地凝視著軟枕上被提燈淚漬洇濕的那一小塊地方,動也不動。及至提燈按捺不住,試探著用腿側去磨蹭他的後腰,謝九樓眸色驟然一冷,扒下提燈圈住他的手壓在枕側,毫無預兆地瘋狂在提燈體內抽送。提燈皺眉一聲聲叫著,嗓音也小,但不似以前在床上那樣壓抑,毫不避諱叫給謝九樓聽一樣,又輕又短,貓兒討食的那種叫喚,一下接著一下,細細的,如同一根軟鉤子,像在說自己受不了,又想叫謝九樓再給點兒的意思。他也不同以往總閉著眼了,就仰著腦袋刻意斂眉望著謝九樓,一麵張嘴叫,一麵眼裏汪著水低眼看,看謝九樓的臉,看不夠,眼珠都舍不得挪窩。謝九樓在那晚才知道,提燈心甘情給一個人是什麽樣,不是冷淡的一句“九殿嚐嚐”,也不是臨到頭了還要叮囑“這三樣你別碰”。那樣情濃的眼神,那樣貓一樣的叫聲,提燈從不願意給他,提燈願意給的,是那個叫阿海海的人。冰霜隻結三九,他不是他的春罷了。提燈做著做著,真受不住的時候,謝九樓還不願意停。有多惱多氣,就做得多用力。所以提燈沒辦法了,他的阿海海莫名不心疼他了,他叫也沒用,喊也沒用,越想著,越發哭起來。他的雙眼被水模糊住,到處摸索著去夠謝九樓的手,討好地喊:“阿海海,阿海海。”阿海海不應他,反倒頂得更深去,深到提燈承受不住的地方,提燈顫著腿根想往後躲。他的阿海海兩手掐著他的胯把他拽了回去,提燈仰起脖子哭喊出聲,趁機找到謝九樓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處的吊墜上,要謝九樓摸摸。他以為這樣就好了,自己能被放過了,但沒有效果。提燈朦朧著想,今夜是怎麽得罪了人,連這樣都哄不好。他取下自己發髻上右方的簪子,已經快哭得斷了氣,顫巍巍遞到謝九樓眼下,還不停喊著:“阿海海。”這下總該能哄好了。不料謝九樓接過那根發簪,冷眼瞥了瞥,便扔在一旁:“平日不讓我碰的,如今給我,我也不要。”遂也不再言語,隻死命壓著提燈一個勁兒地頂撞,底下人哭得再厲害也充耳不聞,聽得氣急了,反還將手指伸到提燈嘴裏胡亂攪和,又或者把提燈翻過去捂住人的嘴,逼得提燈光流淚不出聲也罷,對方越是蹭他摸他,越是順從得和平日大相徑庭,謝九樓就越惱,越要折磨個沒完。那晚謝九樓下床打水,回來給提燈擦身,提燈已經連支著胳膊起身的勁都沒有,膝蓋一屈,腿根就抖得厲害。對方過分至此,提燈也半點不氣,目送謝九樓出去,又兩眼緊張地迎著人進來。謝九樓知道,這是藥效沒過,他還把他當另一個人。要睡覺那會兒,提燈小心翼翼鑽進謝九樓懷裏,明明已經疲倦不堪,還硬撐著眼皮子不肯閉上,就抬著頭,一眼不眨地往上看,看謝九樓棱角分明的下頜,看謝九樓緊繃的嘴角,還有不知為何同他作氣緊閉著的眼。謝九樓掀開眼皮,往下一掃,被提燈發現,提燈趕緊又往他懷裏蹭蹭,神色間憋著點不明就裏的委屈,但更多是希望被回應的企盼。這讓謝九樓想起他八歲那年,還在娑婆世裏的時候,他曾去懸珠墓林救過的一隻靈鹿。那靈鹿約莫是誤打誤撞碰到了哪個高級刃者布下的珠界,一隻後腳被傷得皮開肉綻,一眼可見慘慘白骨。他是在這林子裏野慣了的,當即割下衣裳又回去拿了藥膏把鹿救下,此後接連數日,都來瞧瞧靈鹿的傷好了沒有。後來一段時間,他入天子府去了,好些日子沒去珠林,待一出去,就急急去瞧那隻鹿。靈鹿不知在他們往日約定的地方等了多少日夜,棲身的那一塊地周邊長滿嫩草,唯獨那一處是黃土陳泥。謝九樓給它換了最後一回藥,和靈鹿待到天黑便要回去。他走一步,靈鹿在後頭跟一步,生怕他又不再來似的。那夜他一步三回頭地走,到了家躺下,夢裏還是靈鹿那雙水光瀲灩的眼睛,在他走出墓林的最後一步,那鹿站在珠光細碎的林子裏,於黑暗中亭亭而立,讓人隻瞧得見那雙不會說話的眼睛。它望謝九樓一眼,比旁人說過的許多話都更讓謝九樓銘心掛念。如今這眼睛像是附生到提燈身上來了,他明明抱著他,卻還像那隻鹿一樣生怕謝九樓沒有歸期般地直勾勾地看。謝九樓歎了口氣,終於抱緊提燈,將下巴擱在提燈頭頂,一下一下撫摸提燈腦後,低聲說:“睡吧。阿海海一直在的。”第3章 33提燈醒來時,謝九樓正側臥著對他,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把玩昨夜那支扔到一旁的簪子。說是簪子,其實是戧金短筷。本為一雙,細的那頭對插入提燈發髻,不仔細看,隻當是兩根金玉發簪。自打入無界處以來,提燈就隨身攜帶,除了沐浴以外,大多時都簪在頭發裏。發髻上搭一個銀緞麵壓金邊像儒巾的小帽,不大點,隻兩塊布,中間頂起來,向後一折,橫麵略寬,沒包頭,剛好蓋住盤發,露出兩邊的簪頭簪尾,後頭及背兩根發帶,看起來像個書生。這一對短筷打得精致小巧,頭上鍍寸把長的金帽,筷身為碧透的翡翠,成色極好,無絮無絲,其間又有兩條鑿出來的玉溝,草根粗細,繞著筷身纏到尾部,似兩條小蛇,溝體處填以鎏金。饒是謝九樓這種多年在外見遍無數巧奪天工的玩物寶貝的人,眼下對著這雙筷子也難以一眼置之。隻是他掂著,總覺著重量有所偏失。就好像……裏頭是鏤空的。這玩意兒細致考究至此,難不成還要在內裏偷工減料?謝九樓正忖度著,提燈蹙眉輕哼一聲,悠悠睜眼。二人無端對視上,提燈無意瞥見謝九樓的手,很快把注意放在那上頭。“醒了?”謝九樓先問,見提燈隻盯著他手裏的簪子,便將東西往提燈身上被褥一拋,冷冷哂道,“緊張什麽?”提燈拿了簪子問:“不是讓你別碰?”他問完,沒聽見聲兒,看過去,謝九樓臉色很不好。“我想碰?”謝九樓嗆道,“你未免太瞧得起它。娑婆世帶沒帶進陰司的寶貝我看盡了不知多少,誰稀得你這一支去?”提燈不與他做口舌之爭,低著頭把簪子戴上。謝九樓一拳打在棉花上,本就憋著一肚子氣,這下非發泄出來不可:“你究竟是真醒了還是迷著呢?怎麽昨兒自己幹了什麽都想不起來?東西巴巴送到我跟前,眼一閉一睜,就成我的不是了。你瞧我像誰?該是九殿,還是你的阿海海?”提燈正摸著發髻插簪子,猛地聽見這話,就僵住枕上。他抬頭問:“昨夜,發生了什麽?”謝九樓瞧這人是真一點也記不起來,心頭總算爽快了些,更不回答,反看向提燈脖子上的吊墜問:“這也是他送你的?”這吊墜是顆玉扳指,做工遠不及那對發簪來得好,謝九樓趁提燈熟睡時偷摸仔細瞧過,環著扳指一圈上有紋路,看模樣應當是一隻走獸。提燈神色逐漸森然,不鬆口地問:“我還說了什麽?”謝九樓瞧他警惕成這樣,渾身都舒坦了,一個翻身下床,往外走去。順帶不忘挖苦:“白璧盡瑕,粗製濫造。你那阿海海的手筆,不過如此。”再回來,提燈就不在了。謝九樓踏入房門先是一愣,隨即扭頭衝出去。他找遍陰司提燈常去的地方,沒有尋到半點蹤影,最後才去了冥橋脫離娑婆世,進入無界處的必經之地,如果要回去,也要行經這裏。彼時提燈正蹲在橋上發神,鶴頂紅坐在橋頭,橋下是早已幹涸枯裂的河床,船上種滿芍藥。他衝提燈揚揚下巴:“有人找你來。”話音未落,提燈握拳撐在鞋麵的一隻手忽地被攥住往上提,害他差點往旁邊一個踉蹌。抬頭,是謝九樓陰寒的臉:“我陰司無界處,就是被你這麽兒戲的地方?多少人求門不得,你倒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提燈蹙眉:“什麽?”橋下鶴頂紅聽得明白,含笑往橋頭看去。提燈的位置,再走幾步,下了橋就出陰司,入惘然河,臨未知境了。謝九樓哼了一聲,又佝頭蹲下去,二話不說撈著提燈扛到自己肩上,另一手拿著提燈放在腳邊的美人燈就往回走。他將人扔到床上,正提膝要過去,便被提燈擋了。“……我不要。”提燈躲著他的眼睛,“今晚,不想要。”“怎麽?”謝九樓略一偏頭,笑吟吟道,“昨夜嚐到甜頭,一覺醒來,忘不掉他的滋味了,哪裏還能接受我呢?”提燈似要辯駁,嘴皮子一張,又咬牙把話咽下去。謝九樓傾身過去,擠進提燈兩條腿間,把人按在身下,抵死道:“你也就想想。再忘不掉,不過一張臉。那滋味兒再好,到底是我給的。”提燈又發起冷來。他一冷,呼吸就顫,細細吸著氣,問謝九樓:“你在生氣?”謝九樓一下子將他放開,起身別過頭,“哈”一聲,陡然提高嗓門道:“我生氣?我生哪門子氣?堂堂無界處我想要什麽東西沒有?昨夜哭著求人做這做那的更不是我!我有什麽氣來生!”說完,抽身就要下去。提燈拉住他:“你在生氣。”謝九樓脊背起伏著,不吭聲了。但也不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