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件事讓宋風止和陸厭聲反目成仇, 並且在自己的一手策劃下, 民眾也掀起了對監察廳、對宋風止本人的極度不滿。監察廳直到今天終於再也憋不住了, 放出了明天召開記者會的消息。埃爾維斯法索已經想好了, 他要在明天的記者會上, 在監察廳的主場上,讓宋風止也體驗一把從雲端跌落的感覺。就像他每一次在最高會議上的尷尬處境一樣。埃爾維斯法索這樣想著,臉上的笑容漸漸有些扭曲。他麵前巨大的黑色身影動了動, 顯露出猙獰又尖銳的、屬於蟲族的節肢狀甲殼肢體。來者……哦不,來蟲探出肢體, 在埃爾維斯法索麵前輕輕敲了兩下。這在蟲族的語言裏,代表著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寬仁埃爾維斯法索似乎對此掌握的十分熟練,很快理解了對方的意思,見狀笑道:“感謝您的寬厚。”“蟲皇陛下說。你能夠主動聯係我們與我們合作。已經彰顯了你的誠心和智慧。”那隻巨大的黑色蟲族口吐人言,聲音裏卻帶著接觸不良般的嘶嘶雜音, 語調也不似人類這麽自然。然而這蹩腳而又詭異的聲音,落到埃爾維斯法索的耳朵裏, 卻覺得比天籟還要好聽。對方肯定了他的行為!“我從許多年前起, 就在研究和蟲族溝通的技巧。”埃爾維斯法索平複了心情, 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絲自得,“我一直認為比起人類,蟲族應該具有著更高的文明水平。”巨大的黑色蟲影半抬起尖利的肢體,在空中點了兩下。這在蟲族語言裏代表著疑問。埃爾維斯法索連忙解釋:“尊敬的使者大人,您可能不知道,我們人類也並非全部向那些……攻打你們的士兵一樣。”“愚蠢、守舊、不知變通。”“哦?”或許是眼前人類的示好打動了它,黑色的巨大蟲族轉而使用人類的語言和他溝通。埃爾維斯法索說:“我還有前任科學院的院長,以及一眾高級研究員都持有一種想法一種不被眾人所接受的想法。”他忽然停下,冷笑了一聲,仿佛在嘲弄那些與他觀點不合的“愚蠢人類”。“我們認為,對於人類來說,蟲族具有極高的模仿和學習價值。甚至變成蟲也就是被大部分人視為洪水猛獸的蟲化,其實並非類似疾病或瘟疫的……也不應該是被害怕的事。”埃爾維斯法索眼裏露出了一絲狂熱:“這是進化。”“我們在西格瑪星做過相關的實驗……隻可惜,接連兩次都被監察廳、被那個首席執行官從中作梗,強行打斷!”埃爾維斯法索原本恨恨的表情忽然變換,他笑了一下,笑容裏滿是心願達成的愉快,“但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最終還是在這樣的緊要關頭聯係上了……您。”埃爾維斯法索對著麵前這個異族彎腰欠身:“雖然對蟲族來說,您可能並沒有情感這種累贅的東西。但請還是允許我,允許我這個還未進化的人類,再次感謝您和蟲皇陛下對我們施以援手!”黑色的巨大蟲族放下蟲肢,輕輕嘶了一聲。埃爾維斯法索把這個信號解釋為“不用在意”。昏暗的房間裏有片刻死一般的寂靜,過了一會兒,黑色的巨大蟲族開口,用詭異而嘶啞的聲音說:“關於蟲皇陛下要的那個人……”埃爾維斯法索對此早有準備,直接開口匯報:“我們已經在推進了。”他思索了一下,說:“宋風止這個人樹敵眾多……這麽多年,各方勢力沒少對他下手,但從來沒有成功過。”對宋風止造成過傷害的,這麽多年以來,確實隻有前些日子剛從邊境星凱旋的陸厭聲元帥但那或許也隻是一個意外。因此埃爾維斯法索把這一點咽回了肚子裏。“但使者您請和蟲皇陛下放心,想要宋風止,其實也很簡單。”埃爾維斯法索抬手做了個攥住的姿勢,說,“想活捉一個監察廳首席執行官,很難,想要對軍部元帥的配偶下手更是難上加難。”“但如果是一個普通人的話……”埃爾維斯法索露出和他本人麵容不相符的陰冷笑意,“那麽就很好辦了。”黑色的巨大蟲族用簡單的肢體動作示意他詳細解釋。埃爾維斯法索殷勤道:“使者先生,之前請您和蟲皇陛下幫助我們解決掉顧迎,正是我們計劃裏的開端。”他咽了咽口水,頓一下才繼續道:“既然這件事對我們雙方都十分有利,可否請您和蟲皇陛下,把這次的出手相助,當成是我們之間的一筆交易?”一邊說著,埃爾維斯法索忍不住額頭微微冒汗。他的緊張完全控製不住他知道麵前異族的實力,那和自己的戰力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對方鋒利的蟲族肢體在月光下閃著寒冽的色澤,輕輕一揮就能解決掉他的生命。可他現在竟然在和這種戰力、這種程度的存在談論“交易”這個平等的話題。想到這裏,埃爾維斯法索心裏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底氣和自得。他心跳的極快,等待著對麵危險的生物給出回複。黑色蟲族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通過人類無法探查的通訊方式和其他同類溝通著埃爾維斯法索研究蟲族多年,自然猜得到蟲族之間這種獨特高效便捷的溝通方式,卻也僅限於此,並不能知曉內容。過了許久,巨大的蟲族才沉悶嘶啞地“嗯”了一聲。意識到自己的提議得到了或許是蟲皇的讚同,埃爾維斯法索心頭湧出一股狂喜,隨之而來的是極大的自我膨脹感,連帶著對眼前被他成為“使者”的蟲族,似乎也少了幾分不敢直視的敬意。他直起腰背,骨子裏屬於貴族的那份驕傲似乎又回來了些:“使者先生,宋風止在行政院還安插了一個眼線。”他指的是西爾維斯特。以他對政治的敏銳程度,不難猜到,西爾維斯特在這個關鍵的時間點進入行政院內部,身後必定是有某方敵對勢力的支撐。隻是他原本以為,會是那些和自己競爭第一議員失敗的政敵的手段,因而查出來此事竟然出自宋風止之手的時候,埃爾維斯法索自己都驚訝了一下。也因為關乎宋風止,而蟲皇似乎對宋風止很是在意,他才決定把這件事情也向蟲族使者匯報。……不,並不是匯報,現在他們也是平等的合作者了。埃爾維斯法索在自己心裏改口。告知!對,這隻是告知。“西爾維斯特?”黑色蟲族再次口吐人言,比之先前,竟然已經標準了許多。埃爾維斯法索有一瞬間的疑惑,眼前的蟲皇使者為什麽會知道西爾維斯特這個小人物的名字?但旋即他又覺得這並不重要,便沒再深思。黑色蟲族說:“不用動他。”說完後,巨大的黑色身影就驟然消失在埃爾維斯法索的別墅裏,找不出任何存在過的痕跡。平複了內心的震撼,埃爾維斯法索思索片刻,理解了剛才蟲族的意思。西爾維斯特既然是宋風止送來的人,如果之後宋風止在他們的安排下倒台,那麽這個西爾維斯特八成也好不了,蹦不了多久的小角色,根本不用費心對他動手。這麽簡單的道理,自己怎麽就沒想明白?埃爾維斯法索在心裏譴責自己。又慶幸自己能聯係到蟲族這樣的強大幫手,連帶著對第二天的記者會也有了更足的底氣。他冷笑一聲。宋風止……走著瞧吧。年輕人太過招搖,總是要被敲打的。-第二日下午,臨近記者會正式召開的時間,向來空曠的監察廳對外會議廳已經坐滿了人。這裏已經七年沒有啟用過上一次被打開,還是七年前,宋風止升任首席執行官的聘任儀式。在那之後,監察廳再未有過需要向外界通報或解釋什麽的事情,宋風止甚至做主取消了每年一次的監察廳對外年度匯報。他將監察廳磨成尖銳的刀,又將它藏進陰影裏,讓所有心虛的人夜不能寐。而今天,這座落滿時間灰塵的對外會議廳,不知又要見證什麽。會場的氣氛十分凝重,記者們調試設備的動作也刻意放輕,似乎是因為在監察廳感到緊張,又似乎是全國上下到現在,還在為顧迎少將的訃告而默哀。高台之上,坐在長桌後的權高位重的人們也一個個臉色沉凝,有人雙手交握著垂眸低頭,也有人望著遠方,眼眶赤紅。所有人都在做著樣子隻有不知道這裏誰才是真情實感的那個。或許一個都沒有。宋風止環顧一圈,嘴角勾起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很淡,稍縱即逝,沒有被任何鏡頭和視線捕捉到。這場記者會由監察廳牽頭舉辦,因此他的座位被安排到了正中,而陸厭聲的座位和他離得很遠。如果不是考慮到陸厭聲元帥頭銜的地位,安排在最邊上於禮不合的話,恐怕陸元帥要在七年前被發配邊境之後,再在監察廳記者會上被發配一次了。陸厭聲或許也知道自己在這裏的座次尷尬,直到會議開始的最後一秒,都沒有露麵。環視會場一圈,視線下意識在陸元帥空著的座位上多停留了兩秒,中樞監察廳首席執行官秘書史蒂文收回視線,暗暗提起一口氣,打開自己的麥克風,穩重地宣布會議開始。在下方媒體區驟然響起的一片淩亂嘈雜的攝影拍照聲中,未等宋風止開口,行政院第一議員,埃爾維斯法索先生,率先起身。這位向來掛著一副溫和麵孔的中年政客,此時低垂著頭,狹長如狐狸的眼睛看著地麵,擺出無顏麵對的神態,開口語氣沉痛。“抱歉,雖然這是監察廳的新聞發布會,但我作為行政院的第一議員,有些事情一定要借著這個機會告知帝國民眾。”埃爾維斯法索說:“對於顧迎少將的逝世,行政院全體都感到非常的遺憾和心痛……我作為行政院的掌權人,更是為此徹夜輾轉難眠。”“顧迎少將出事的那一年,正是我升任行政院第一議員的當年。我們都知道那件事,除了天災的不幸,也有人禍的成分在,而無可洗刷的是,當年的行政院某些蛀蟲和此事脫不了幹係。雖然他們當你已經受到了懲罰。但今天我還是想就這件事情,當著全體帝國人民的麵,向顧迎少將以及他的親人,表示誠懇的歉意。”“在事情發生之時,行政院正處於換屆的緊要關頭,這件事在當時雖然並非我的職責範圍內,但現在想想,我作為成功上任的行政院第一議員,也理應主動承擔其中的部分責任。”說著,這位一直溫文爾雅的老牌貴族忽然抬頭,麵向下方黑洞洞的媒體鏡頭,對視兩秒,深深的彎腰致歉,直到時鍾的秒針轉了一整圈,才緩緩起身。他直起身的時候,手下意識的放到了腰部,臉上露出些許忍痛的神情,又很快被自責和愧疚的神情代替。埃爾維斯法索雖然盡力忍耐,可媒體的長槍短炮卻不會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和小動作。宋風止坐在正中,把一切都盡收眼底,微微眯了眯眼。他已經可以想象到,現在的網絡上一定會有人帶頭截埃爾維斯法索先生的這幾個微表情,再把這位貴族先生裝出來的病痛,添油加醋地渲染上去。他很清楚,這些被烘托出來的真情實感,會在輿論的煽風點火下,把自己推向更靠近懸崖邊上的危險境地。而這並不需要多久,或許就是下一秒長桌的角落,跟隨埃爾維斯法索一起,作為行政院代表參會的胡提子爵忽然拍桌而起,神態動作,無一不表現出他氣憤至極的心情。隻是他的動作似乎有些大了,甚至碰翻了他麵前的茶杯,茶水傾倒而出,在桌布上洇出一片突兀的深色。像在舞台上表演話劇一樣,動作大開大合,表情誇張至極。胡提子爵抬手指向宋風止的方向,厲聲說:“既然行政院這邊已經表態了,埃爾維斯法索先生甚至都和當年的事情沒什麽關係,他都願意為此道歉負責!”“宋首席!你還要像之前一樣,想用沉默蒙蔽大家嗎!”胡提子爵突如其來的明確發難,讓整個會議廳都陷入了一陣僵硬的沉寂。宋風止沒有說話,視線冷而鋒銳地掃向下方的媒體區,將所有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終於,有的人忍不住了。帝國晨報的記者被宋風止掃過的視線冷的打了個寒戰,直到確定宋風止再也沒看到這邊的時候,才敢咽一咽口水,回憶了一下自己的腹稿,猛地起身,把自己還抖著的手藏到身後。“宋首席!當初監察廳要查這個案子,草草結案後直到今日都杳無音訊。這件事,是不是你的失職!”他像是開了一個頭,見坐在台上正中的人無動於衷,更多的人都壯了膽。埃爾維斯法索細細看著,欣賞著台下驟起的萬箭所指,毫不意外地看到,參與者並非隻有自己“叮囑”過的那幾家媒體。台上的人像落了雪的雕塑,當第一片冰冷的雪試探地落下,而沒有被拂去後,便有更多的風霜傾瀉而來。凍雪壓在他瘦削的肩頭,冰雹接踵而至地砸向他的四肢。他們看不見被掩蓋在單薄衣衫下的、漸漸泛起的青紫、滲血的傷口,隻以為他就是一個雕塑。台下有人是為了高位者“叮囑”的利益,有人為了能從尖銳的攻擊中撈到流量和看點,有人借此混跡在呼喊聲中宣泄著自己的喜惡,也有人單純隻是怕自己不夠合群而被打為異類。“諸位!這裏是監察廳的對外會議廳!”有記者察覺出氣氛不對,試圖拉住被情緒和利益裹挾的同行,“我們是記者!要有自己的思考!安靜!”他的製止對部分人起了一點作用,會議廳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樣嘈雜。埃爾維斯法索見狀,對台下某處不著痕跡地使了個眼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和失憶宿敵A秀恩愛翻車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定方澄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定方澄並收藏和失憶宿敵A秀恩愛翻車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