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過了一會, 司子濯小聲道:“對不起, 我隻是擔心你。”“我知道。”荼羅揉了揉他的頭。另一邊,還在住院的司小夏得知惡鬼即將來襲,連夜托舊友找到了以前給花店看風水的那個風水師傅,花重金買了些符、辟邪銅鏡之類的東西送到店裏,讓司子濯掛在大門上。她自己也想趕過來,但司子濯說,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危險,讓她還是待在醫院裏。那對母子鬼心術不正。已經想著讓鬼胎寄身重生了,難保那個母親不會盯上司小夏。荼羅也說,讓她待在醫院為好。母子鬼盯上的是林天可,隻要她和孩子在不同的地方,就不會對她下手。晚上司子濯將司小夏送來的那些東西拿給荼羅過目。荼羅感覺聊勝於無,便拿了個板凳親自掛到大門口。這些東西對付尋常鬼魂確實有效果,但是對月圓之夜的母子鬼而言,就顯得有些雞肋了。掛鏡子時,司子濯還特意觀察過銅鏡反光的角度,確保不會照到胥正豪這才放心。“這些符會對‘噓噓’有影響嗎?”他問荼羅。荼羅說:“會有一些。”司子濯說:“那等明天過後,我們就把這些符取下來吧。”荼羅略點了下頭,“隨便你。”它本來是建議司子濯將這些符留著的。漂浮在一旁的胥正豪見狀,眼眶不禁溢出感動潮濕的淚水。他想,司老板,真是一個溫柔的人。夜裏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後來逐漸轉大。雨轟到屋頂上,遮掩住了人類平緩的呼吸聲。司子濯不是心大,是真累著了,沾枕即睡。夜色中,荼羅側躺,手肘撐著臉,凝視著他熟睡的容顏。它中途起夜一次,給人類幼崽喂了奶。站在窗戶邊上,看到了窗欞外的那朵紫色曼陀羅花。這是荼羅的分身之一。但也許太久沒有得到靈氣澆灌,在喪失本體的營養澆灌後已然幹枯。司子濯大概想把它曬成幹花永久保存,因著遇到這場大雨,沒成功。荼羅抬指給花澆灌了一絲靈氣,它像一個年邁枯槁的老人,重新換發生機。煙紫色的花瓣飄蕩在朦朧水霧之中,更顯得妖豔美麗。而樓下的那株本體,更是佇立在暴雨中,紋絲不動。它感受著自己被大自然衝刷、洗禮,自靈魂深處發出愉悅的喟歎。透過窗戶,荼羅還看到那隻拉布拉多傻狗晃悠著鑽出籠子撒尿,結果被淋成落湯雞。聽人類說過,狗淋雨會得什麽膚病。它拿了塊幹淨毛巾,走下樓去將瑟瑟發抖的狗子擦幹,順便給其喂了根火腿腸,而後把狗關進狗籠中。胥正豪在一旁詫異地望著這一切。若是以前,他絕對不會相信荼羅能做出這種事情。動物看到它不嚇尿就是好事了。可是它現在對向日葵挺好的。也許這就是愛屋及烏吧。……與此同時,s市警方也對林若明死亡案展開了調查。隻是線索渺茫。據知情人士司小姐所說,這起案件涉及靈異鬼魂。因為死者的職業,警察們越查下去,越覺得人。現場唯一留下的線索,就是一束鮮花。那是一種名叫伯利恒之星的鮮花,售賣自司小姐弟弟所開的花店。一切又圓了回來。上午兩名警官頂著暴雨前來花店谘詢老板,司子濯告訴他這束花是自己近大半個月前送給一名女性客戶的。因為當時對方給的錢是冥幣,他不願多計較就將花給了她。“我當時在花瓣上噴了保濕水。按理來說,就算這大半個月她將花放在冰箱裏,花瓣的保存也不可能這麽完好。”聽到司小姐弟弟這麽說,警官們再度覺得背脊毛毛的,總感覺被什麽東西盯上了。其中一人扭頭,無疑對上紫發青年邪肆冷然的視線,當下背脊一涼。“這個案情太詭異了。”兩名警官邊發動汽車離開時邊討論起來:“會不會,真的有鬼?”一切準備就緒後,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這天花店掛牌暫停營業。雨勢依舊狂暴,沒有要停歇的意思。電台天氣預報在播報暴雨預警,隔壁商戶在抱怨雨下得太大,路邊排水溝裏的汙水都連帶衝了出來。明明才下午五點,天就徹底暗了下來,仿佛入夜。鬼最喜歡這樣的天氣。這樣即便未到太陽落山的節點,它們亦可以出來渾水摸魚。所以每到清明時節,總是雨紛紛,烏雲密布。司子濯簡單做了一碗砂鍋土豆粉,坐在花坊桌上慢悠悠地吃著。他給荼羅也做了,但它依舊不吃。他便自己吃。砂鍋裏加了番茄、火腿,香菇、豆芽、火鍋丸子、青菜等豐富食材,配著噴香鍋底十分入味。他吃得也很香,最後把剩下半份也給吃掉了。不知道是不是懷著種子的緣故,最近司子濯食欲格外旺盛。可能種子也跟孩子一樣,會消耗母體內能量吧,他心想。吃完,洗完碗,司子濯便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坐在了屋內沙發上,拿起一本詩歌在讀,等到黑夜徹底降臨。荼羅陪在他身邊打開了電視機。電視裏正播放著球賽。它看不懂,隻圖個新奇。裝著林天可的嬰兒床就放在他們旁邊。司子濯精神本來是很緊張亢奮的。但等了好幾個小時後,不自覺有些昏昏欲睡,頭一點點,倒枕在了荼羅肩膀上。紅衣女鬼就是在這時候踏入花店的。風鈴聲響起的那刹,司子濯打了個激靈,像彈簧一樣挺直身體,整個人瞬間清醒。荼羅握了握他的手。這還是司子濯第一次直麵見到長相這麽恐怖猙獰的鬼!他心髒激烈跳動著,但還是盡力讓自己保持平靜。餘光注意到女鬼一直盯著嬰兒車在看,眸光帶著勢在必得的凶狠。荼羅將嬰兒車拉近了些。但也許是有所感,林天可霎時哇哇大哭起來。而另一邊,手持棒球棍的胥正豪已蓄勢待發。他想自己好歹也是一練體育的,隻待荼羅一聲令下,就揮棍砸過去。嗒,嗒。水摻著不明猩紅液體順著僵白皮膚滴在地板上。陰風陣陣。女人一襲紅色長裙,黑發披散,遮擋住了大半張臉。即便如此,也可以清晰看見她臉上的血肉模糊。似乎像是生前遭遇了重擊,她後腦勺還破了個洞,有血夾雜著腦漿源源不斷流出。司子濯注意到她走路姿勢十分奇怪,一瘸一拐的。有點像喪屍。這一切都令他感到害怕。但他還是鼓起勇氣問:“你是誰?我與你無緣無故,你為什麽要傷害我的家人?”紅衣女鬼停步,衝他笑了笑。因這個笑容,她整張模糊血臉擠成一團,仔細一看,上麵似乎還有蛆蟲在蠕動,“好心的老板,你不記得我了?”聽到這個聲音,司子濯瞬間想起,這是那天來店裏向自己零元購伯利恒之星的女鬼!他麵色又白了一瞬。這種感覺就好像農夫與蛇。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即便是司子濯,在此刻也不禁感到憤怒。荼羅握緊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間輕輕劃拉了兩下。電流般微妙的觸感,竟奇異的令司子濯冷靜下來。他平複呼吸,道:“你上次說你要報答我,結果就是這樣報答的?”在刺耳的嬰兒哭啼聲,紅衣女鬼回答:“林立軒本來不用死的。那個醫生說,他動了手術以後可以活下去,隻是從此會變成植物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需要人照顧。這種情況下你姐肯定不能跟他離婚,甚至還得迫於道德壓力去照顧他。這樣的生活日複一日,再加上高昂的房貸,你覺得你姐能堅持多久?也許未來某一天,她就會因為忍受不了而主動拔掉他的呼吸機,成為殺人犯。”“我替你們殺掉了林立軒,讓你姐毫無負擔地擁有了幾百萬的遺產,這還不夠嗎?”荼羅沒啥反應,司子濯卻麵色微變。顯然,這個紅衣女鬼很了解他們家。林立軒居然是被她弄死的?“可是你不該盯上我姐的孩子。”他低聲道。“那也是她罪有應得!”紅衣女鬼表情扭曲:“司小夏害死了我和我的孩子,我要讓她償命……”“等等。”司子濯一頭霧水,“我姐怎麽就害死你們了?”他還在想,這其中是不是有誤會。紅衣女鬼淒厲陰森地笑了起來。“我叫餘夢菲,是s市藝術學院大三的一名學生,專業是舞蹈……”提起舞蹈時,她的神情格外哀傷。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跳樓摔斷了雙腿,從此再無資格跳舞了。隨後,她向花店的一人一花一鬼講述了自己的經曆。餘夢菲出生農村小鎮重男輕女的家庭,作為姐姐的她,從小就被家庭洗腦要照顧弟弟,以後嫁個有錢好人家,作弟弟的依靠。她從小被家裏pua很嚴重,有好吃的,哪怕飯桌上隻有一個雞蛋,也要主動讓給弟弟。她的學習成績也並不出眾,唯獨一張臉長得清秀漂亮。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將在小鎮長大,高中畢業就嫁給一個會出大筆彩禮的老鄉,從此開啟貼補娘家、任勞任怨給丈夫洗衣做飯的平凡婚姻生活。高一的時候,父母就張羅著開始給她說親了。雖然弟弟才剛小學畢業,但他們已在縣城裏看好了商品房,就指望著把女兒賣一大筆錢,好給兒子準備未來婚房。餘夢菲當時也很害怕,但她無法抗拒父母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