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司小夏開車來接司子濯,順路載他一起去醫院。荼羅放心不下,就幹脆鑽入他脖頸間的項鏈晶體中悄悄跟了過去。曼陀羅晶體就相當於一個結界屏障,可以隔絕外麵一切聲音。同時,也可以作為聚攬鬼魂之地。胥正豪大概覺得獨自待在花店很無聊,也跟著飄了進來。“哥,加我一個唄。”“不。”荼羅道:“兩個人剛好,三個人的世界就太擁擠了。”胥正豪感到些許困惑,“可是哥,你並不是人啊。”荼羅:“……”見它沒拒絕,胥正豪抓了把瓜子,興奮地飄在了看熱鬧的前線。“哥,那是司老板親姐姐吧?長得真漂亮。我是搞不懂那個渣男,家裏有這麽好看的老婆居然還出軌……”荼羅也無法理解。曼陀羅花是一種很專一的花科植物。也許是因為花期短暫,它這一生就認定司子濯。即便是開花,也隻為他一人綻放。朝三暮四,很好玩嗎?反正在荼羅這裏,它隻覺得無趣。司小夏打著方向盤,指了一下後座說:“那邊有我煲的雞湯,等下到了盛一碗給你喝掉先。”司子濯點了點頭。一絲香味散了出來。胥正豪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流口水:“好香啊。”荼羅:“瞧你這出息。”胥正豪有點委屈,“我自從出車禍到現在都沒吃過進貢香火,快餓死了。”荼羅:“好好工作,改天我讓司老板給你燒點紙錢。”……一聽又是在畫餅。但可惡的是,這餅他胥正豪還不得不吃。“我知道了。”胥正豪有氣無力道。等到醫院,司小夏提著飯菜和裝著雞湯的保溫桶和司子濯搭乘電梯到重症病房。市一醫院病房很緊俏,一般都是兩到三名病人共用。加上陪護、病人家屬等等,一間十幾平的屋子有時住七八個人。此時他們一進去,撲鼻就是一股惡臭味。司小夏掀開簾子看了一眼,林立軒依舊躺在病床上是昏迷狀態。“叔叔、阿姨,我給你們帶了午飯。”她把飯盒和保溫桶遞過去。林媽看都沒看她一眼,想來還在為那天的事耿耿於懷。倒是林爸對司小夏的態度溫和了幾分,指了指角落的小桌板道:“你先放那吧。”“成。”司小夏把大包小包放下。她還順帶了一包林立軒平時的換洗衣物。於他而言,自己已經仁盡義至。司子濯站在病床前等她,同時聽到隔壁病床老人的子女在吵架。“憑什麽隻賠八十萬!我有個朋友同事出車禍可是賠了兩百萬多。等著好了,我現在就去司法局,我要聘律師,這官司我今天打到底了!”“咳咳,哥你冷靜點。”“其實八十萬也不少了。除去喪葬費用,我們三姐弟平分一下,每人也有二十來萬。”另一個身材矮小的女人細聲道。“憑什麽要平分?”男人不服氣,“我可是爸唯一的兒子!”“……”起初司子濯還聽得雲裏霧裏。後來又來了個護士小姐,說老人現在這情況沒法做手術,叫子女們早點辦理出院手續把他拉回去。親戚們又七嘴八舌地吵作一團,場麵一時有些混亂。最後林爸林媽都看不下了,站起來嗬斥他們小聲點。司子濯耳朵靈,很快就連蒙帶猜理清了前因後果。原來是今早這名老人騎三輪摩托車,在拐彎時被一輛鐵皮卡車超速撞了,發生車禍。送過來搶救無效,人還沒完全斷氣呢,現在他的三個子女就已經在商量能拿多少賠償款了。一般來說這種事法律上都是子女平分。但是老人生前比較寵溺兒子,也立下過遺囑說要將所有財產留給他。因此現在兒子就不情願跟兩個姐姐分錢了,出病房後和她們在走廊吵得很厲害。醫院醫生和護士都過來勸阻不下十次了,人還不願意走。兩個姐姐本來是比較關心老人狀態的,但實在架不住弟弟一直胡攪蠻纏說要獨吞賠償款。最後三個最親的親人,站在老人病房門前爭得麵紅耳赤。見兩個姐姐的姐夫都趕過來了,弟弟退而求其次,“那我分一半,剩下的你倆再平分。”平白少了十來萬,倆姐姐當然都不樂意。躲在紫晶項鏈裏偷聽八卦的胥正豪感慨:“這就是人性貪婪的本質啊。”旋即扭頭問荼羅:“哥,他們身上估計有挺多惡的,你要不去幫忙淨化一下?”荼羅懶洋洋斜倚在空間裏,“我不會對活人下手。”這時司小夏已經處理好了林立軒的事,要趕回去照顧小孩。“子濯,我們走吧。”她轉過身牽起弟弟的手。司子濯拄著拐杖跟著她邁開步,卻在即將走出病房的一刹隱約聽到了一個老人焦急的聲音:“你,你們!哎,別吵了。就分阿勇一半吧,我還有價值二十萬元的金條埋在老家院子棗樹的泥土底下,加起來也夠你們倆姐妹用了……”司子濯腳步一頓,耳畔聽到那仨姐弟還在爭吵,似乎完全沒聽到老人在說話。“姐,你剛才有聽到一個老人的聲音嗎?”司小夏扭頭莫名看了他一眼,說:“沒有啊,你聽錯了吧。”司子濯微怔。那,難道是他又幻聽了?第71章 靈媒司子濯看不見, 可身處紫晶項鏈裏的鬼魂和荼羅卻將那漂浮於半空中的老人看得一清二楚。他瞧著年紀已頗大,一臉飽經風霜的模樣。頭發花白,穿著一件幹農活時的破舊工裝。上麵還打了補丁。見女子爭吵, 他很焦急地撲了過來, 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徒勞地從他們身體中穿過。“嗬…嗬……”他紫青色的嘴唇上下翕動著,整個人像吹破的氣球, 肉眼可見變得沮喪。與此同時, 病房內的呼吸機發出“滴滴滴”的提示音。不知是誰吼了句“別吵了!老人快不行了”,外麵的子女和親戚又大呼小叫, 痛哭著烏泱泱全圍了進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大孝子。胥正豪嘀咕:“假惺惺。”荼羅對此不置可否。興許在它看來,人類本就是一種邪惡伴生的生物。胥正豪又道:“哥,你覺得司老板有聽到那名老人說的話嗎?”荼羅:“聽到就聽到了。”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可正常人聽到這種詭異的靈異之語, 一般都會驚恐不已, 甚至懷疑人生吧。這讓胥正豪不禁感到一絲疑惑。他有時覺得荼羅很在乎司子濯,可有時候,又覺得對方似乎沒那麽在乎、關心。不冷不熱的曼陀羅花就像一縷風,令人捉摸不透。另一邊。司子濯很想回去再仔細聽一聽,但此時司小夏急著離開, 他也隻能跟著她一路搭電梯走到地下停車場。大概是也聽到了剛才三姐弟的爭吵有些觸景生情, 司小夏感慨說:“你記得嗎?當初大舅媽和小舅媽也是在病房外麵爭著想要收養我們。”司子濯抿著唇, 沉默了好一會才說:“嗯, 我記得。”那時他在念小學, 司小夏也剛升入初中。女孩子懂事比較早, 她一下課就趕到病房外麵,得知噩耗, 忍不住失聲痛哭。因為那場車禍, 司子濯失去了雙眼, 他們失去了父母,從此隻能相依為命。但跟普通的孤兒比起來,幸運的是父母給他們留下了大筆遺產。司爸爸從事喪葬行業,司媽媽在菜市場開店賣海鮮,看著不顯山不露水,可其實攢下了好幾百萬的存款,和一間市中心的寬敞學區房。再加上撞了他們的是一個富二代,願意出巨額賠款。這件事被親戚知道以後,不少人都動了心思。就算現在養孩子費錢,那麽大一筆款子……著實也很誘人。隻是養小孩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最後角逐出場的,是與司家姐弟血緣關係最親近的大舅舅和小舅舅兩家。他們自己也有小孩,比較有照顧孩子的各方麵經驗。他們兩家在爭撫養權,其他親戚也隻能退讓。兩人那時都是小孩子,不明白被收養的意思。聽到病房外的親戚為爭相讓自己去他們家而吵得麵紅耳赤,反而還很感動。等最後真正去了大舅母家,才知道什麽叫做社會的毒打。不過那都已經過去了。他們現在的生活很好,司小夏也很少提及這些事。怕司子濯難過,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了,怪我,不說了。”“沒事。”司子濯頓了一下,問道:“姐,你下周還會來這家醫院嗎?”司小夏:“應該吧,到時候林立軒手術還沒動完。怎麽了?”司子濯想了想,說:“那下次你能陪我去掛一下精神科嗎?我感覺我最近又開始幻聽了。”司小夏一聽很緊張,“什麽時候?嚴不嚴重?”司子濯:“還好,就最近幾天開始的。”“以前你都有在吃藥的,是不是停藥太久了?”這時走到了車子邊上。司小夏為他拉開車門,看著他坐進去才說:“這家醫院技術不行,我有個朋友認識s市第七精神衛生院一名很有名的醫師,我提前幫你預約,下周帶你去。”司子濯摸索著係好副駕安全帶,手搭在膝蓋上,坐姿很乖巧:“好。”過了一會,他左手摸到脖頸上,指腹細細摩挲著那紫色的吊墜。再湊近到鼻間,感到腦海裏都充盈著馥鬱芬芳的曼陀羅花香。就好像對方就陪伴在他身邊一樣。司小夏餘光掃到那亮晶晶的東西,順口道:“你這項鏈挺好看的,哪兒買的?”司子濯說:“朋友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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