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聲響,無數咒文飛來,束縛住了黑龍,黑龍本能地意識到有麻煩了!這是克製龍的法術!它衝天而起,全身力量卻在咒文的作用下飛快消散,再次墜落於地麵。他甚至無法再控製自己的龍形態,在空中便恢複了人形,“嘩啦”一聲墜入了驅委前的噴水池中。項誠、陳真與曹斌快步跑來,圍在水池畔。陸修狼狽不堪,大聲喘息,從水池中起身,嘴裏、鼻腔裏全是被揍出來的血。這是他一百五十年來第一次挨揍,還挨得甚狠。圍繞陸修闖的禍,驅委高層展開了激烈的討論,並且絲毫不介意陸修在場旁聽。曹斌說:“他隻有一百五十歲,按人類的年齡計算,也隻是十五歲的少年。”“他已經在這世上活了一百五十年了。”項誠憤怒地說,也許因為他也是龍,身為龍族的同伴,做出這種事,他必須最大可能地表現出不護短,才能暗中護短。項誠又朝陸修說:“我給了你機會,讓你交出千秋萬世輪,原本大家都不必動手。”陸修:“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人類從我手上偷走了它。”會議室裏刹那靜了,陳真疑惑道:“你說什麽?千秋萬世輪是你的?”但陸修明顯拒絕再回答下去。曹斌笑了起來,說:“能讓項誠與陳真同時出手來對付你,才勉強把你留下來,你是空前絕後的。”“你在我身上施展了什麽法術?”陸修對其他的事並不關心,忽然問道。會議室內一片靜謐,沒有人說話。項誠冷漠地說:“一道用來縛龍的符,不用想著掙脫它。”“給我解開。”陸修說。“不行,”項誠說,“讓你再出去闖禍?”陳真道:“我們還是來聊聊倏忽的預言吧,到底說了什麽?”數人都靜默了,項誠以手指輕輕叩擊會議桌,說道:“十年前,倏忽說了什麽?”“‘下一次預言到來時,也即是九星連珠的時刻’,”陳真轉述道,“‘我將告訴你們天魔降臨的確切時間點,將會有兩條龍在場,隻有世上僅存的這兩條龍存在,你們才能窺見末日的一些片段’就這樣,沒有更多的內容了。”曹斌說:“但我們就在一周前,成功地消滅了鄭衾所化身的天魔。”“是的。”陳真說,“我也以為‘兩條龍’所指,是項誠與鄭衾變幻而成的魔龍。而‘兩條龍在場’,則指末日到來的場景。”十年前,陳真與一眾驅委高層,就這一個千年中天魔再次顯身的問題,詢問過倏忽,卻得到了這麽一個模棱兩可的預言,可謂“預告的預告”。隨著上一個十年裏事件的重重推進,所有人都忘了它。“現在看來,兩條龍,是指他與我。”項誠又問陸修,“你叫什麽名字?”“陸修。”陸修答道。會議室的門被打開了,又有一名少年進來。“我們還有一會兒。”項誠朝那少年說。“我就是來看看。”那被叫作“小多”的少年,好奇地看了眼陸修,他還帶了藥,在一旁打開醫療箱,遞給陸修,說,“擦一下吧。”陸修沒有抗拒,擦拭了下額頭的血,看見他的胸牌上有名字“遲小多”。眾人對這少年的闖入並未表現出詫異,反而默許了他留在此地,他很快便坐到了項誠身邊,隻不住看陸修。“陸修與我,”項誠說,“即預言中揭示出的兩條龍。而倏忽也確實在今天披露了末日到來的細節。”“但今天不是九星連珠。”陳真說。“預言說了什麽?”遲小多好奇地問。項誠看了眼陸修,示意要麽你自己說?陸修卻不想開口,氣氛就在會議室裏僵持著。“我如果說了,”陸修問,“你能解開我身上的咒文,放我走麽?”遲小多看了一眼項誠,項誠示意沒關係,朝陸修說:“你記得倏忽提到的‘指引’麽?”“你聽到了多少?”陸修說。“全部。”項誠答道,“在你走進法寶之間的時候,我就已經在你身後了,你打出生就是龍,不善於隱藏龍的氣息。”陸修在走進法寶之間時,為了轟開那扇門,虛耗了太多的法力,又因為接近真相而心神震蕩,竟沒有發現項誠早已跟隨在後。“指引。”陸修想起來了。【待你走出這裏時,指引便將開始,宿命的安排,將把你引向你與“他”的相遇,也引向你生命的終點。】也即是說,指引已經開始了。陸修注視著項誠,相信麵前的這名同類,能讓自己與“他”相遇麽?但他們相聚的時間若如倏忽所言,也很短暫,起初他覺得自己不該再在此刻浪費時間,他要去尋找校園,尋找離魂花盛開的地方……“與他的宿命有關。”項誠又朝眾人說。畢竟這關係到對陸修而言很重要的事,項誠即使聽見了,出於尊重對方,也不會在未曾征求他同意的前提下告訴其他人。哪怕這個預言關乎世界毀滅,不行就是不行,項誠有自己不可動搖的原則。陸修感覺到了項誠的尊重,最終決定接受,並坦然地告訴了他們。“我從誕生起,就在找一個靈魂。”陸修很快地把他的目的,以及倏忽說的所有話,都交代完了。陳真於是又望向項誠,問:“這是全部嗎?”項誠答道:“對於他來說,倏忽的話,他就算失去生命也不會遺漏的。”於是眾人又沉默了。“所以你是應劫者。”曹斌說。陸修沒有說話,自從進入這個會議室,他就沒有與除了項誠之外的任何人交談過,他現在隻對項誠有些微的信任,明明陸修活的時間比他長,項誠卻更像一名嚴厲的家長。“好了,”項誠說,“接下來,我要帶他走,如果他願意跟我走的話。”陳真說:“在驅委闖的禍怎麽解決?”項誠:“你自己想辦法解決。”陳真:“這個轉經筒,是驅委上上任的老師所製造,你如果想取回它,必須提供足夠的證據。”所有人的目光都留在千秋萬世輪上,陸修也看著它,它在一百五十年前,由旺臣的長子親手交到自己手中,又在七十年前無聲無息地失卻,如今再次出現,看見它,陸修耳邊仿佛就聽見了當初“他”的聲音。“千秋萬世輪是你的嗎?”那名叫遲小多的少年好奇開口,說,“當初它在我師父手上,他確實沒說過,嗯……轉經筒本身是怎麽來的。”“你師父從我手裏偷走了它,”陸修不客氣地說,“就在我睡覺的時候,你讓他過來,當麵對質。”換了別的人鐵定會勃然大怒,但遲小多並沒有,他的脾氣似乎很好,說道:“這確實像他會做的事。”陳真朝遲小多使了個眼色,遲小多倒是無所謂,又道:“我隻是說實話而已……話說當初你拿著它的時候,裏麵就已經有龍王骨灰和時光之戒了嗎?”“什麽?”陸修答道,“沒有。”遲小多的誠懇有效地緩和了氣氛,他拿起轉經筒,說:“裏麵的內容物是龍王噎鳴的骨灰……我猜測師父先是得到了它,再融合其他力量,改造成了這件強大的法寶。如果你堅持,我確實覺得應該……”“不要拆開!”所有人同時色變,趕緊阻止了遲小多拆轉經筒給陸修看的行為。“當初他說了什麽?”項誠朝遲小多問。遲小多解釋道:“噎鳴的力量,需要特殊的載體才能作為法寶的‘殼’,師父說過,在這個轉經筒上,寄宿了強大的生靈的執念。”陸修明白了,當年偷走轉經筒的賊拿到了它,再改造成了另一件法寶。“那就給你吧,”陸修冷淡地答道,“我不要了。”所有人沉默了,遲小多倒是很敞亮,說:“好,那麽謝謝你,你可以隨時回來看它。”陳真於是把千秋萬世輪收了起來。對於陸修而言,他已經得到了“他”的消息,至少有了指引,什麽轉經筒、千秋萬世輪,都是身外之物。陳真於是挨個去安撫屬下們躁動的情緒。入夜時,項誠與遲小多帶著陸修,離開了驅委。“把我的咒文解開。”陸修執著地說。“不行,”項誠說,“你雖然活了這麽多年,卻還是少年心性。”陸修憤怒地看著項誠,項誠卻牽起遲小多的手,隻有遲小多覺得他很慘,不時回頭看他。要不是倏忽提及“指引”,現在的陸修,一定會轉身離開。他也確實這麽做了,他打算自己想辦法來解開咒文封印。但就在夜色裏,一輛車又停在了路邊,遲小多從副駕中探出頭,說:“上車吧,咱們吃好吃的去,天大的事,吃一頓就好啦,沒什麽的。”就這樣,陸修認識了平生中的第二個朋友。第118章 時光有了第二個朋友,就有第三個,或者說第二個朋友的老婆,準確地說,是“嫂子”。項誠大部分時候顯得很酷,遲小多卻對陸修很熱情,隻是這點熱情,尚不足以抵消陸修被封印的仇,不足以融化他的冰冷。但項誠帶著陸修去坐飛機,像其他的凡人一般,過安檢,刷登機牌,還讓陳真為他辦理了新的身份證,以他闖入驅委的這一年作為十五歲的開端。“你想成為人,”項誠說,“就要像人一樣生活,像人一樣,接受生活裏大大小小的麻煩。”陸修想起,禹州曾經也是這麽說的。但他答道:“我對當人沒有興趣。”“你喜歡的人是人類,”遲小多也說道,“你們一定會以人的身份相互認識,萬一他是個凡人……不,我覺得他大概率會是個凡人,你總不能剛見麵就在他身邊飛天遁地吧?會把他嚇壞的。萬一他害怕你,你還怎麽朝他告白,和他談戀愛呢?”陸修一想也是。他從誕生的一刻起,就從未以人的身份去充滿麻煩地生活,現在他總算體驗到了。幸而項誠依舊給他留了個餘地陸修仍然可以變幻為龍身,雖然隻有短暫的幾分鍾時間,但項誠認為這足夠了。天地間根本沒有什麽存在能抵擋龍威,五分鍾足夠他把驅委推倒重建三次了。“我要去找學校,”陸修說,“我還要去找離魂花綻開的地方。”“學校我給你建一所,”項誠答道,“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待著,別再出去亂闖亂撞。”陸修:“……”陸修露出了“還可以這樣?”的表情。項誠的家在廣州,陸修跟著他住了進去,每天家裏一群熊貓滾來滾去,搞得他很煩,但在遲小多的教導下,他漸漸開始體會到了食物的樂趣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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