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歡迎大會開始了,驅委的高層剛一露麵,整個大禮堂裏便瞬間響起了噓聲。“安靜!”不用問,最先出麵的自然是軒何誌。陳真來了!這次難得地,還有安傑!較之上一年,竇寬沒有再出現,也許是因為激怒了妖族學生們,也許因為個人性格實在太不討喜。“喲,”張錫廷小聲道,“安傑也來了。”金和賀簡從後門溜進了會場,朝他們遠遠做了個手勢,放眼四周,幾乎所有的妖族學生都到了,無論是哪個年級的,萬人大禮堂從來沒像現在一般過,還有找不到位置的學生,索性就坐在過道上、台階上。大家都想看陳真今天打算說什麽,是否願意應對上一次的事。陳真明顯身經百戰,根本不在意這種小場麵,隨意地掃了一眼禮堂,隨意地坐下,隨意地朝身邊的曹斌說了幾句話。但曹斌沒有回答他,隻是安靜地看著學生們。“首先,”軒何誌說起了開場白,“先對我們所有的新入學同學,致以十二萬分的熱情與歡迎!”台下沉默,軒何誌做了幾下“鼓掌”的動作,才稀稀落落地響起了掌聲,氣氛依舊壓抑而危險。江鴻看不下去了,大喊一聲。“歡迎你們!這是一所非常好的學校!”張錫廷冷不防被江鴻嚇了一跳,但馬上回過神來,也跟著大喊道:“我愛蒼穹大學!”頓時引發了滿禮堂的哄笑,當即有人吹口哨、起哄,緊接著所有人開始鼓掌,鼓掌聲越來越大,氣氛終於難得地鬆動了。“蒼穹大學愛我!”又有人喊道。“曹斌是我男神!”台下不知哪兒,有個女聲又跟著喊了句。“當然,可達鴨也是。”又有個清晰的聲音說,聲音不大,但在安靜裏非常突兀。這下引發了更猛烈的哄笑,雖然不知道是在陰陽怪氣,還是真心讚美,但連番衝擊後,大家的精神總算沒那麽緊張了。江鴻注意到曹斌注視著他,難得地嘴角牽動了下。“你在想什麽?”張錫廷道,“怎麽突然發瘋了?”“沒有啊,”江鴻小聲道,“確實是我的真心話,而且我覺得,這是歡迎新生的儀式,不應該充滿著這種……這樣的情緒,對不對?”張錫廷點頭,他顯然也感覺到了,所以才會跟著江鴻喊。軒何誌“呃”了聲,並沒有對沒人愛自己感覺到不滿,說了一大堆滔滔不絕的“春風化雨”之類的場麵話,但場下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覺得很好笑。仿佛最開始被江鴻那一句給開了閘後,滑稽與荒唐感便開始互相傳染,無論軒何誌說什麽、做什麽,都引發了不少笑聲,到得最後,笑聲越來越大,場麵已經徹底失控了。軒何誌先是馬上注意自己的著裝,沒問題啊!又偷偷看了眼手機屏幕當鏡子,也沒有任何異常,但越是看他一臉愕然,下麵的學生就越覺得好笑。曹斌咳了聲,示意把麥克風給他。軒何誌便遞過去,曹斌拿著麥克風,全場當即肅靜。“就這樣。”曹斌簡短地說,“我們請領導講話,大家歡迎。”當即掌聲雷動!江鴻嚇了一跳,但緊接著,又有人開始拍桌子,發出噓聲,這股倒彩般的掌聲愈演愈烈,竟隱約有了少許暴亂感。最後幾排的學生,甚至站到了桌子上,軒何誌當即站起來,指向後排,警告不許搗亂。陳真示意沒關係,說道:“大家好,我是大驅魔師陳真,也是心燈第二百七十三代的持有者。”學生便紛紛安靜下來,台上眾人都坐在酒吧吧台般的高腳椅上,陳真的坐姿顯得雙腿很修長,坐著的姿勢也很有氣場。“前些天發生的事,大家都親眼所見,或是也聽說了。”陳真道,“今天我不想說什麽大而空泛的話,不想說什麽光明戰勝黑暗,也不期待驅委的想法能獲得各位的認同與理解;我隻想提醒大家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禮堂內鴉雀無聲,江鴻隨之屏息,他也沒想到陳真今天會以這樣的話來開場。“……我們正站在一個曆史的岔路口上,”陳真說,“接下來的數年裏,人類、妖族,以及這片土地上的萬物,都將經曆前所未有的考驗……”陳真的目光又掃過整個禮堂,視線在江鴻身上短暫地停駐了一秒,便移開。“……在作一些決定時,我們必須捫心自問,這一決定,是否有助於我們清醒地認識形勢、辨明真相,並解決問題?抑或那隻是源自於一時的衝動,或是自身情緒的發泄?”這話顯然無法安撫妖族學生,但江鴻敏銳地從其中感覺到了陳真想說的。“……我們的敵人正在對我們進行分裂。”陳真又說,“這種分裂的力量過於強大,難以阻攔,我期待各位在判斷問題時,保持必要的清醒,不要被任何人、任何意誌所裹挾。”有人站了起來,大聲說了句什麽,打斷了陳真,陳真一時沒聽清,便停下,望向聲音的來處。曹斌於是淩空打了個響指,那人的聲音馬上傳遍了大禮堂。“妖族在驅委的眼裏,是不是永遠是不安定的因素?”那是一名高年級的學長,此刻詢問道,“我隻想知道,驅委把我們當成了什麽?具有統戰價值的對象嗎?還是敵人?或者朋友?”第88章 學科“我們是同類,”陳真說,“我們都是人,你也是。既然希望以這樣的方式問答,我們這就開始吧,曹斌?”曹斌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從這句話裏,江鴻便猜到,陳真今天親自前來,確實是為了解決問題的,至少他要把所有的妖族學生安撫住。大家見陳真願意回答,反而一時沒了洶湧的怒氣,互相麵麵相覷。曹斌又道:“大家有什麽想說的,都可以說說,但時間有限,這場會隻能開到十點。”“陳真,”一名女生站了起來,直呼其名,“什麽是‘正確的態度’?人類製定的秩序,憑什麽妖族要遵守?”陳真答道:“因為這是我們的世界賴以生存與維係的基石,是我的上一任、上上任,追溯到久遠的史前時代,各族的一個古老的約定;鬥爭隻為獲取利益,而非連自己也一同毀滅。世界有這個約定在,我們才能共同生存。違反這個約定,會導致自裏世界朝表世界的擴散的崩毀,這與人族意誌無關,與各族的生存權與利益有關。”陳真如此爽快地說出“鬥爭”“生存權”“利益”等話,又赤裸裸地揭示了本質,反而讓大家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如何質問他。但確實是這個道理。“下一位。”陳真又道。“陸修犯了什麽錯?”一名男生當場問道。這話引起了所有人小聲的議論。“他是嫌疑人,”陳真說,“我們希望他協助調查,但他拒不配合,過程你們也看到了。”“如果今天項誠在這裏,你們也敢這麽做嗎?!”有人不起身,卻高喊道。曹斌馬上迎向聲音來處,眼神變得無比銳利,仿佛正在辨認是誰說的。“這話會讓你們的曹校長傷心的。”陳真輕鬆道,“我拒絕任何假設性的提問,不要有誅心之論,我們就事論事。”“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麽做?”那男生又追問道,“通緝他?追殺他?”“驅委目前還沒有決定進入聖地,也還沒有發出通緝令,因為我們知道他在何處。”陳真說,“但是我們一定會解決這個問題,還他一個清白也好,得到他的解釋也罷,絕不會‘算了’。”台下學生又大聲呱噪,但江鴻覺得,也許因為自己站的立場問題,他認為陳真的應對,已經非常得體了。但奇異的是,陳真的發言仿佛有著神奇的力量,學生們漸漸安靜下來,氣勢有所減弱,沒有初時的憤怒了,到得後麵,無論是起哄還是鼓噪,已有了那麽幾分外強中幹的意味。“看校長!”張錫廷碰了下江鴻,小聲問,“他在叫你?”江鴻注意到曹斌的表情,曹斌朝他揚眉,示意你有什麽話想說的嗎?江鴻覺得自己確實應該說點什麽,但以什麽身份呢?好奇怪啊,憑他與陸修的關係,也許他才是最應該質問陳真的那個。可是他也能理解陳真,尤其是看到那段錄像之後,他知道陳真現在也非常地為難。“你得起來說句話,”張錫廷小聲道,“至少我覺得校長是這個意思,搞不好能緩和。”“我明白。”江鴻道,“可是我該說什麽啊?”於是他弱弱地舉起了手,剛舉了一半,曹斌便道:“江鴻?你有什麽想說的?”禮堂內突然就靜了,似乎有不少人“知道”陸修與江鴻的“關係”,至少也是曾聽聞,所有人都看著江鴻。江鴻感覺自己尷尬得頭都要掉了……陳真也朝江鴻望來,一時間,上萬道目光,聚集在江鴻的身上。“什麽時候把學校裏的督查撤走?”江鴻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問出一個完全無關的問題來,“被人盯著的感覺很不好受。”陳真沒有說話,顯然也有點意外,沒等陳真開口,安傑卻主動回答了江鴻。“稍後就可以。”安傑的聲音不大,但充滿了力量。“我沒什麽想問的了。”江鴻答道,趕緊坐下了。江鴻第二次這麽一攪局,似乎又好多了。曹斌看了眼表,朝陳真示意,接過話筒,又說:“時間差不多了,各位如果還有意見,可以給驅委的電子郵箱寫信,大驅魔師承諾,每一封信都能得到回複……”學生們又騷動起來,但這一次,氣焰明顯已經沒有最初高漲,大家開始有序離場,而陳真也成功地再一次化解了信任危機。江鴻想了想,掏出手機,給陸修發了個:【陳真今天來了。】陸修沒有回答,江鴻於是扼要地總結了大禮堂中發生的事,包括學生們的提問,陸修那邊依舊安靜著。新學期下午第一節課就是驅魔實踐,依舊是可達來給他們上課。“這學期我們主要學習‘弱點’的辨識與運用。”可達一副還沒睡醒的模樣,在場地旁伸了下懶腰,開始給學生們上課,實踐場地旁還有個不知道從哪兒借來的唱片機,放著ma的《let me go》,要求學生在一首歌的時間裏,對敵人進行觀察,並且找出弱點。回到了課堂上,一切都變得正常起來,妖族學生願意與人族學生打招呼了,雖然彼此還抱著少許警惕,但至少在態度上,人類反而比妖族表現得豁達些。“陸修怎麽樣了?”下課時,可達主動叫住了江鴻,問道。“我不知道,”江鴻有點鬱悶地說,“他一直沒回我消息。”“喲,小兩口吵架啦?”可達壞笑道。“別鬧了啊。”江鴻實在沒心情朝可達解釋一堆,說道,“還是先擔心你們自己吧!”也許因為可達的性格,也許因為看小皮與可達相處多了,江鴻也不自覺地沒大沒小起來,但可達給他的感覺,真的很像同齡人。“陳真壓力一定很大吧?”江鴻其實對陳真很同情,看得到他的難處。“一切問題,”可達嚴肅道,“歸根到底是作風問題,八個s級驅魔師裏頭四個gay,這一代驅委,從一開始就爛透了!爛透啦!”江鴻:“……”可達:“陳真還能做什麽呢?等著被罵死吧!換人!派人空降下來管吧,趕緊把他換了,上頭也看他不爽很久了。”江鴻自然知道可達在說反話,想翻身去騎他的背揍他兩下,可達卻一轉身,輕巧避開,事實上從曹斌那裏學的拳腳之術,對可達還是沒辦法。“你師父曹斌親自來,說不定能騎我背上,”可達又煞有介事地說,“小江同學,你修為不夠啊,還差一點點。”小皮就很喜歡騎在可達脖上,可達也不介意,帶著他總在校園裏走來走去,但這次,可達意外地讓江鴻騎了一次背。“你們吵什麽呢?”可達又說,“珍惜相處的時光吧……”“呃……”江鴻想方設法地岔開話題,說,“八個s級驅魔師四個gay,是什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