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聘雁東南飛江嶼澈深知這場火根本就不是路峻竹放的,南玉璃的話大概就是給她自己找了個借口。可她又怎麽會信誓旦旦地說出路峻竹法力耗盡這種話的?難道是從路峻竹慘白的臉色看出來的,還是她感知到了什麽?想到這裏他的心猛地跌落穀底。當時他遍體鱗傷昏死過去的時候,路峻竹到底是怎麽救的他,又付出了什麽代價,他也完全不知道。“唔。”路峻竹含糊一聲,“那你就試試吧,別怪我沒提醒你。”“早就聽聞煊帝詭計多端,不過很可惜,你也沒什麽花招可耍了。”南玉璃笑著說,“紫聖仙師今非昔比,你自求多福,別怪我沒提醒你。”她回頭看了眼癱在地上的南星和江嶼澈,笑意更甚。“如果沒有問題,我們就走吧。”現在的江嶼澈動彈不得分毫,話也說不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即將押走路峻竹,根本沒有想把他一起帶去紫聖仙師廟的意思。南老太太輕咳一聲,剛才還呆立在台上的人立刻回過神來,將他和南星團團圍住,相繼扶起。他不明白他們的意圖,但南老太太接下來的話就解答了他的疑問。“明日婚禮還是要照常舉行,既然納征和請期都未能順利進行,那麽今天就多送一隻聘雁給紫聖仙師。”誰是聘雁,無需明說。望著南老太太眼中流露出的精光,他忽然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那種打量的神情。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盯上他了,現在又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人願意仔細追究這件事是否合理了,他們的注意力多在被押送的路峻竹身上,但又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因為他一步三回頭,神色陰鬱,像是在確定些什麽。他們極力避免與他的眼神交流,江嶼澈卻渴望對上他的目光。他希望讀到他目光中的自信或安慰,就像之前那些,這樣他的心至少還能好受一點。可路峻竹的目光終究是擦著他落在了他的旁邊。“走得慢吞吞,兩步還沒我一步大,怎麽,現在可算是知道害怕了?”南玉璃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你看著南星做什麽?”路峻竹回過頭,語氣淡然,又夾雜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雀躍。“沒什麽。”說完這句話,他決然地邁出步伐,再也沒回過頭。他雖然說沒什麽,但這一幕落在泉川眾人眼中卻是大禍臨頭的預兆。南星放血驗證身份的證物獸骨高台被毀,本來他們還對南星是嶺將軍這件事抱有一絲僥幸心理。不是說他們不信任紫聖仙師,隻是他老人家飛升的契機實在和嶺將軍脫不了幹係,況且那奪人性命的玄冬症再度席卷而來,他們對嶺將軍是又恨又怕。但路峻竹臨走時深望南星一眼,其中含義不言而喻。至少嶺將軍殘魂在他身上肯定是沒跑了,再加上他輕快的語氣,說不定都融合成什麽樣子了。他們隻能寄希望於南玉璃所說的“今非昔比”以及獸骨預言上的“大吉”。江嶼澈現在的心情比上墳還沉重,不是說他覺得自己得了聘雁名頭的這件事怎麽樣,而是他費盡心機想要證明南星不是嶺將軍,卻被路峻竹一個眼神給捶死了。起先他還不理解路峻竹這樣做的原因,但稍微反應一下,他就明白了路峻竹是在保護他。南老太太和南玉璃肯定是知道他的身份,隻是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他就是嶺將軍,所以不好發作。而泉川眾人看不出來,自然就會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南星身上。“神巫大人。”一個男人幾步湊到台前,有些局促地開口,“我還能……我還能再見見我的小兒子嗎?”不等南老太太說話,她旁邊的巫女就先一步給出了答複。“你當初把他送出去時就該做好今生不再見麵的準備吧?您可不要壞了規矩。”她語氣不善,可也不算是重話,那男人竟是一聲也不敢吭了。最後還是南老太太出來打了圓場,“放心,明天過後我會請求紫聖仙師讓你們和你們的親人見上一麵的。”江嶼澈怎麽也不相信他們能順利相見,種種跡象表明被送出去的那些人已經遭遇了不測。恐怕他們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但是得到這個答案的其他人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對,紛紛長舒一口氣。緊接著南老太太帶來了第二個“好”消息。“嶺將軍殘魂已經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抑製,大家不要過度擔心,別中了煊帝的套路。”即使廟會曆經波折,人們聽到這個消息後還是像吃了定心丸般歡歡喜喜地散了。“孩子,你也不要太難過。”南老太太轉向南星,眼中滿是憐愛,“別怪我,我也是怕你被人蠱惑,才不得已限製你的行動。”南星現在眼神空洞,心如死灰,完全聽不進去她的話。她那副慈祥懇切的模樣看得江嶼澈遍體生寒。也不知道是沒對好詞還是怎麽樣,南玉璃已經表明路峻竹是他們的“救命稻草”,南老太太還在這說“為他好”這一套。直到和南星都被塞進三伯的車裏,江嶼澈才體會到絕望的滋味。三伯滔滔不絕回憶起了曾經狐狸嫁女的場景,甚至還搬出了南星四伯的例子。江嶼澈這才想起南星說過他的四伯也是很早之前被送出去寄養後就回來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如今想想估計也是被獻祭了。走了一會,五伯突然開口,“三哥,你能不能停下車,我想去上個廁所。”“現在?要不你再忍一會吧,馬上到家了。”“忍不住了啊,你靠路邊停一下,我馬上就好。”“行吧。”三伯歎了口氣,把車停在路邊,“你快點。”見五伯開了車門,他扭過頭去想拿瓶水喝,卻沒想到五伯根本沒有下車,而是用手指點了他脖子上的某個穴位。三伯兩眼一翻就睡了過去。江嶼澈還沒看明白怎麽回事,五伯就從副駕駛上轉過身來在他和南星身上點了兩下。他的腿瞬間恢複了知覺,同時感覺嗓子一鬆,他試探性地“啊”了一聲,發現自己能說話了。南星疑惑地問:“五伯,你這是……”“這招是我四哥教我的。”五伯打斷了他的話,朝他擺了擺手,“你們快走吧,別重蹈他的覆轍。”第102章 千裏莫徘徊三十年過去了,南玉淞一直以為他的四哥尋了段好姻緣,早就成仙去了。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們家中總是人來人往,很多住在市中心的人也會驅車前來,有時半夜都有人來敲門。因為他的奶奶是能與紫聖仙師通靈的神巫。他們找上來的原因各不相同,多數是出海求平安,其餘就是丟了東西或是占卜運勢等等。隻有一次,他們的原因如同商量好似的,驚人的相似。當然,這其中的他們還包括他自己,以及父母和兄弟姐妹等等。泉川的氣溫一直都很高,所以冬天對於泉川人來說也沒什麽特別的,可那一年極為反常,明明氣溫沒變,海上卻凝結了一層冰,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當時他還不懂,隻感覺平時輕柔的風刮在臉上和刀子一樣,出去停留幾秒鍾都會渾身冰涼。可他並沒有害怕,反而覺得很驚喜,也許這就是冬天該有的樣子,他甚至還在期待一場雪的到來。但不久後的情況就出乎了他的意料。剛開始是鄰居家的小妹妹感了冒,接著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一場不明原因的風寒就席卷了整個泉川。普通的感冒並不會對人造成多大的威脅,可這一次完全不同。染上病的人全都麵色鐵青,四肢僵硬,手腳冰冷,穿再多的衣服、燒再熱的火都起不到任何作用,直到寒氣侵入肺腑將人活活凍死。至於他為什麽這麽清楚,是因為曾經他也是這場病的受害者。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玄冬症”,也是他第一次聽見“嶺將軍”這個名字。據說嶺將軍是來自極寒之地的上古邪祟,能夠調動冰雪,血液更是可以召喚操控其他邪祟。這都是他的奶奶通靈後得到的信息。當時是黃昏,她就端坐正堂之中,麵前燃香,雙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念著念著身體忽然劇烈抖動起來,伴隨著不斷吸氣的聲音,很是嚇人。最後她睜開眼,神態卻和換了一個人一樣,本來年邁遲緩的動作變得利落起來,抄起桌上煙鬥“啪嗒啪嗒”抽了幾口,翹著二郎腿,說話的聲音也怪腔怪調,和平時完全不一樣了。“我飛升前將嶺將軍封印。如今天氣反常,災禍頻發,想是他有回魂之兆,要卷土重來。”她頓了頓,吐出一口煙,“這一次我可以暫時驅散寒氣,不過最多隻能撐十年。僅憑我一人之力恐怕難敵,希望能在這些年中渡更多人飛升成仙,他日可助我一臂之力。”請神儀式後,人們果然如她所言好了起來。但有“十年”的期限在這,誰也不敢掉以輕心。最終敲定的成仙媒介便是狐狸嫁女。作為神巫的他的奶奶先舉行了一場占卜儀式,以此來選出一個男孩作為狐嫁女的新郎。每個人都希望自家孩子中選,因為在他們的認知裏,這算是件好事。要知道在泉川祝由之術傳女不傳男,女子多多少少都掌握一些基礎巫術,所以女子地位更高。這樣既解決了姻緣問題,又能飛身入仙門,一箭雙雕,少走幾十年彎路。即使是被選中的人為避嫌要先送去地方寄養,骨肉分離。就這樣過了四十年,直到昨晚南星被嚇丟了魂,說是在房間裏一個身穿吉服的新郎鬼,而且在黃昏時刻就已經見過一次了,他才隱隱約約有了些糟糕的猜想。起初他還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所以他大聲質問,希望能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因為在他心中對於紫聖仙師雖然不像其他人那樣信奉,但還是有些敬重在的,畢竟泉川百姓多多少少都求過他,也基本上都靈驗了。再者,奶奶怎麽會把百姓往火坑裏推?可是南星又說他在昏過去之前聞到了新郎鬼身上的中藥香氣,這句輕描淡寫、聽似無心的話卻如當頭棒喝。這裏就要再談談他不那麽信奉紫聖仙師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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