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背上的路峻竹突然開口說話,“阿澈。”他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連忙側過頭去,卻發現他仍垂著頭。“嗯?你醒沒醒啊?”路峻竹不答,還是垂著頭,又叫了一聲,“阿澈。”“我在呢。”前麵的路峻竹仍然在高聲呼喊他,他又把目光移到前方,眼見路峻竹似乎穿不過濃霧,感覺十分可疑。“我不該疑你,對不起,你能不能原諒我?”這一句話瞬間把江嶼澈拉回了雲水鄉龍吟泉的那場夢,在夢裏,路峻竹淚流滿麵,說的也是這句話。當時他不懂,隻覺得莫名其妙,現在知道了兩人的前因後果後隻覺酸澀。錯不了,他都背了一路了,怎麽可能被掉包。於是他柔聲回答,“我原諒你。”話音剛落,背上的重量忽然增加,險些壓斷他的脊梁。“謝謝你的原諒。”身後傳來一陣怪腔怪調,江嶼澈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去,結果與一副骷髏來了個臉對臉。那骷髏空蕩蕩的眼眶還爬著密密麻麻的蛆蟲。江嶼澈頭皮發麻,拚命想甩開骷髏,但骷髏就像長在他身上一樣,怎麽甩也甩不開。更令他絕望的是,“咻”的一聲,長明燈也滅了。第76章 竹林暗箭,斷尾狐怨周遭陷入黑暗後,江嶼澈聽見路峻竹焦急的呼喊聲穿透迷霧而來。他其實很想回應一句,但是背後的鬼東西緊緊鉗製住他的脖頸,勒得他險些窒息。強忍住蛆蟲白骨的衝擊帶給他的反胃感,他費力地向下瞟了一眼,發現那骷髏雙臂交織,不肯分離,大概是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胳膊上。靈機一動,江嶼澈猛地向前彎腰,希望能通過翻折的力度把骷髏從背上給甩下去。但骷髏顯然是參透了他心中所想,不僅手臂上用力環得更緊,就連悠蕩的雙腿也纏在他的腰腹之上。意識到前傾起不到任何作用,江嶼澈當機立斷往後仰去,連同骷髏一起摔在了地上,隻聽“哢嚓”一聲,他就知道這次是自己的反應更快些。由於骨頭斷裂,骷髏的手臂和雙腿全都鬆懈下來,江嶼澈狠狠把他們扒開,掙紮著起身,一手捧起懸在半空的已經熄滅的長明燈,朝著剛才看見路峻竹的地方狂奔而去。這時身後陰風四起,緊接著是一陣的聲音,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地上匍匐前行似的。“你在哪兒?江嶼澈,你在哪兒?江嶼澈,江嶼澈,江嶼澈……”叫魂一樣的飄渺聲音回蕩在黑暗之中。“不要跑,我已經聽見你的腳步聲了。”怎麽骷髏被他壓得都不成形了還能陰魂不散?江嶼澈一時之間慌了陣腳,不小心邁錯了步,被旁邊的石頭絆摔了個嘴啃泥。“哎呀媽呀!”突如其來的跌倒嚇得他驚呼一聲,這一跤跌得不輕,震的旁邊竹葉亂顫,發出此起彼伏的“沙沙聲”。他覺得自己人腦袋摔成了狗腦袋,五髒六腑都摔錯了位,疼得他想哭爹喊娘。想是這麽想,但是除了那聲下意識的驚呼外他完全不敢喊,因為他聽見急促的摩擦聲正在朝他這邊來。“江嶼澈,江嶼澈……”叫魂聲近在咫尺,還夾雜著興奮的情緒,想來是骷髏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江嶼澈的心一下就懸到了嗓子眼, 他現在摔得起不來,更是一點法力都沒有,路峻竹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困在迷霧中無法與他匯合。如果被骷髏抓住,他又該怎麽辦?叫魂聲越來越近,他深知自己不能坐以待斃,胡亂摸索之際,他摸到了一塊硬土塊,江嶼澈欣喜若狂,趕緊把它握在手裏後用力丟到他的左上方。竹林茂密,如他所料,硬土塊砸到了一根竹子上,土塊受撞擊鬆散,引得竹葉亂顫。江嶼澈屏住呼吸,那骷髏果然被聲音吸引,與躺在地上的他擦邊而過。而在前方不遠處,又傳來一陣竹葉碰撞的聲音。他知道那是路峻竹發出來的,目的是混淆骷髏視聽,為他爭取時間。摩擦聲的遠去意味著暫時沒事了。得到這個認知的江嶼澈稍微鬆了口氣,硬咬著牙從地上撐起身子,後背的擦傷就像火燒一樣幹巴巴地疼,他也不敢碰,隻能慢悠悠的轉過身,準備與路峻竹匯合。結果這一回身他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骨架扭曲的骷髏並沒有離開,而是正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趴在地上與他對視。照理來講在漆黑的迷霧竹林中他並不應該看見這一幕,但是骷髏空蕩蕩的眼眶裏燃著兩團鬼火,燒得蛆蟲紛紛掉落。本來森森白骨就令人恐懼,如此一來更顯猙獰。“真狡猾呀江嶼澈,我找到你了。”頭骨一張一合,叫囂著向他撲來!千鈞一發之際,他突然聽見竹葉飄散的聲音,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竹葉似乎更有力,好像萬箭齊發。劃破夜風與迷霧,一人翩然而至,一手抓住亂舞的骷髏頭,五指聚攏,頃刻間骷髏化作齏粉,飛散纏繞在迷霧中。江嶼澈恍惚間聽到那粉末中參雜著一句“我們還會再見麵”,激得他打了個冷顫。“長明燈熄了,我替你續上。”清脆的響指聲後長明燈再度亮起,算是驅散了江嶼澈心中的陰翳,周遭恢複明亮,迷霧也隨之消散。清亮之際卻映照出路峻竹傷痕累累的臉。江嶼澈嚇了一跳,連忙鬆開長明燈,任由它飄在一邊,伸手扳住路峻竹的肩膀,仔細審視。“你這臉咋造這樣呢?”聞言路峻竹抬手擦了擦臉上的血,江嶼澈看到他的手腕上也全是劃痕,心下一沉,他執住路峻竹的手腕,把他的袖子擼到臂彎處,上麵也都是傷口。他又撩起路峻竹的衣擺,想看看他身上的情況,結果被路峻竹一把攔住。“扒我衣服幹嘛?”這一舉措無疑印證了江嶼澈的猜想,“你身上那些傷咋回事?咱倆到底是啥時候分開的?”路峻竹反問道:“你是怎麽進到林子裏來的?”“是你說佑野怕火,不會選擇易引火的林子,我們才一起穿過森林尋找水源的啊。”說到這裏江嶼澈突然感覺哪裏不對勁,“那你呢?”“在我的記憶裏是你林子好藏身,佑野很有可能藏在這裏。”江嶼澈算是明白了,從他摔跤看到這片林子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已經中了幻術了。“走到一半我覺得不對,試探性地問了幾個問題後確定身邊的你是假的,於是和幻化成你模樣的幻影大打出手,結果那幻影在我周圍設下竹葉暗箭陣把我困在那裏了。”“竹葉暗箭陣?”“就是把四周竹葉均化為暗器機關,但凡我哪步走得不對或者燃火照明,立刻就會萬箭齊發。”怪不得他剛才一副寸步難行的樣子。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在黑暗之中更是難上加難。既然幻術締造者用這個陣法來對付路峻竹,那箭肯定不是普通的箭,就算路峻竹現在是鬼也並不代表他就刀槍不入。眼見他傷痕累累,江嶼澈氣道:“那你還衝出來救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我可不能死在這裏,不然就功虧一簣了。”路峻竹扯住他的手,“我運氣好,你看,隻不過是一些皮外傷而已。”提起功虧一簣,再一想到魂魄沒拿回來,江嶼澈突然心虛起來。這時路峻竹忽然轉了話題,“幻術締造者把我困在這裏,卻把你引了出去,肯定是出於某種目的。”“嗯呐,我在外麵碰到了佑野,然後……和他幹了一仗。”“你打贏了。”路峻竹晃了晃他的手,“真厲害。”“厲害啥啊,魂魄讓他給整走了,估計擱狐仙那呢。”江嶼澈垂下頭,“我啥也不是,看不穿幻影還好懸沒整過佑野,要不是遲書樂幫忙我現在都沒命見你了。”聽到遲書樂時路峻竹臉上閃過一絲驚異,隨即恢複常色,“沒關係的,能打敗佑野已經很好了,至於魂魄,我早就知道這次沒那麽容易,反正也要去找狐仙的,慢慢來。”江嶼澈心頭一熱,抬手就擁住了路峻竹,結果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得他呲牙咧嘴。“都怪這該死的幻術,到底是誰整的啊,佑野嗎?”說完他就自我否定了這個答案,“嘶,不對,那個骨架子在佑野死之後還和瘋狗一樣呢,應該不是他。”連路峻竹都未能第一時間察覺幻術,想來這幻術肯定十分高明,能有這本事的,似乎隻有狐仙了。當時遲書樂也說狐仙神秘無比,擅藏氣息,現在他又手持兩顆珠子,大概會更難對付。“狐仙到底是咋樣個來頭,你倆又結了啥仇啥怨呐?”提起這些,路峻竹歎了口氣,抬手引著長明燈照亮前路,“先往前走,我慢慢和你說。”兩人跟著長明燈的燈光往前走,路峻竹也開始了他的講述。“你知道九尾狐嗎?”“知道啊,老一輩人不都說那玩意是狐狸最接近仙的階段嗎?好像是幾百年才成一尾吧。”路峻竹點點頭,“沒錯,狐狸修煉的條件極其苛刻,修煉成功的更是鳳毛麟角。狐仙就是其中之一。”江嶼澈大吃一驚,“這麽厲害?”“但他修煉的方式不對。狐狸若要成仙需要追隨正道,但他反其道而行,吸人精血,活人煉丹,甚至……”路峻竹雙眼微闔,似乎陷入了某段回憶,複而睜開,“甚至為了助長法力放出了大量的邪祟惡靈禍亂人間。”“然後你就出手把他給鎮壓了?”“不,當時我隻是一個在緲山修行的小除祟者,是師尊帶領我們全麵抵禦邪祟的。在鎮壓過程中,我找準機會斬斷了狐仙一尾,斷了他今後的成仙路。”江嶼澈聽得熱血沸騰,當即拍手叫好,但路峻竹並不怎麽高興。“雖然邪祟被鎮壓了,但是我們麵對的結果也隻有兩種,要麽全體飛升,要麽全體隕落。”“全體隕落?”江嶼澈覺得奇怪,“你不還在這嗎?”“那是因為防止殘存餘孽橫行欲界,師尊奉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理念。”路峻竹眼中滿是惆悵,“那場激戰後我陷入了昏迷,等我再醒來,偌大的緲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才明白,自己就是被留下來的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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