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傳來遊沙的聲音:“我也不怎麽會。”“撒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前兩天偷偷下江遊泳去了!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我真是白養你了。”一陣沉寂後,苒拉放軟了語氣,“遊沙,你和天骨是親兄弟,他以後當了守護者,你臉上也有光不是?再說了,你也不忍心看到他受傷吧,對不對?”又一陣沉寂。“好,我去。”徐帆難以言說自己的震驚,他之前明明看見天骨下江遊泳,遊沙在旁邊坐著出神,怎麽到了苒拉這裏就是天骨不通水性?難道親生母親還分不清自己的雙生子嗎?遊沙這孩子雖然表麵頑劣,其實內心裏還挺善良的,在他被克扣三餐時總會偷偷溜到他的房間裏纏著他講外麵的事,等講完後遊沙離開了,他總能在床邊找到那孩子偷偷留下來的食物。那天在江邊見他不下水,他還走過去陪他說話,照常還是講雲水鄉外的事。最後,遊沙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說,我還有機會走出去嗎?”“當然有啊,你看,我不也是從小村落裏走出去的嗎?”“那你以後會帶著我去看外麵的世界嗎?”看著尚且稚嫩的孩子,想到他長大後自己估計已經投入社會事業了,但他還是笑著點頭,“會啊,等你長大。”遊沙也笑了,笑得比江上遊泳的孩子還要暢快。隱約猜到苒拉的意圖,徐帆一陣痛心,同時也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要救遊沙。考驗當日他偷偷撐了竹筏跟在那群孩子後麵,眼見遊沙上了竹筏,還沒漂幾步竹筏就散了架!他心頭一凜,不顧自己水性不通就跳入了江麵,無虞江表麵平靜,底下暗流甚多,他甚至還沒抓到那孩子的衣服就被卷入漩渦之中。冷。好冷。他沒有其他感覺,身旁的一切都停止了,包括他的呼吸。之前的所有事都如走馬觀花般樁樁件件擺在他眼前,一轉眼又都不見了。異鄉客,客死異鄉。由於徐帆被卷入江底,在觸心的作用下江嶼澈也眼前一片黑暗,他慌亂地摸索著,終於摸到了路峻竹的肩膀,趕緊一把摟過。“這也太黑了,你撒冷地把法術結束吧。”“再忍忍,幕後人還沒有現身。”奇怪,路峻竹的聲音應該近在咫尺啊?怎麽聽起來那麽遠?“你不恨嗎?”又一道聲音劃破黑暗傳入江嶼澈耳中,這聲音似乎有什麽魔力一般,隻見幽深水底的黑暗散退,一座水底宮殿立於眼前,殿上牌匾“柳仙殿”。然而重點並不是宮殿,而是殿門口水草係著的眾多屍體。他們皆浮浮沉沉,泡得腫脹,胸口一個大黑洞。路峻竹在屍體前觀察,江嶼澈頓感不妙,往身邊一瞥,方知自己剛剛摟的不是路峻竹,而是一具浮屍。他一把撒開浮屍,連滾帶爬到路峻竹旁邊,驚魂未定,惡心地快吐了。“沒事,阿澈,是假的,都是假的。”路峻竹連聲安慰,“觸心不過是連通魂魄,實際上你沾不到這些。”“嘔,可我還是覺得惡心,我覺得自己一身屍臭味兒!!”他還在抱怨,路峻竹則擁住了他,“好了好了,現在我也沾上了,我們都一樣,別難過了。”江嶼澈這才肯罷休。視角再度回到徐帆這邊,他見到那些屍體同江嶼澈是一樣的反應,殿門緩緩打開,一個人從裏麵緩步走了出來,冷著一張臉。徐帆瞪大了眼睛,他不認識這個人,但江嶼澈認識,這人竟是硯霖!作者有話說:心情複雜 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第31章 柳摧心魄“臥槽?!”江嶼澈嘴張得能吃下三頭牛,“這小子還有兩幅麵孔呢?我以為他背後是柳仙,沒想到他是柳仙本仙!”路峻竹沒有接話,隻是輕拍他示意稍安勿躁,借徐帆的眼睛繼續往下看。“你不恨嗎?”硯霖又重複了一遍。“我恨什麽?”“看來你還什麽都不知道,真好,一無所知的才是最快樂的。”硯霖輕輕搖了搖頭,“可惜啊,快樂是世界上最短暫的東西,被蒙在鼓裏的人才是真可憐。”他抬手一揮,附近的水柱便凝成一股,匯聚成一個水環,透過中央竟然可以看見岸上。未見畫麵,先聞哭聲。苒拉在岸邊哭到幾近昏厥,僅剩的那個孩子也在抹眼淚。“天骨仁義,不忍心讓我漂流,沒想到竹筏居然翻了,徐老師去救也沒救上來……”苒拉一把捂住遊沙的嘴,“別胡說,天骨不會有事的,他是有柳仙庇佑的孩子!”她恨恨地抹了抹眼淚,“遊沙,記住,如果有人問起今天的事,你就說徐老師是懷恨在心,故意為之,聽懂了嗎?!”“為什麽……?”苒拉怒目圓瞪,狠狠拍了他後背一下,重複的語氣愈發嚴厲。“聽懂了嗎?!”被母親這樣一吼,孩子隻能懵懂地點了點頭。孩子不懂,但是江嶼澈懂了。徐帆的同伴還在雲水鄉裏,他們畢竟是學校安排來的,如果讓他們知道徐帆是救人犧牲難免會來討要說法和賠償,雲水鄉可就攤上大麻煩了。“聽說了嗎?那個支教老師徐老師喪心病狂,不僅出言挑釁柳仙,還把未來的看守者給撞到江裏了!”“真不是個東西啊!他死了賤命一條,可憐天骨那孩子啊……”畫麵戛然而止。難聽的話應有盡有,他們將最惡毒的咒罵都用在了徐帆的身上。但徐帆就像沒聽見一樣,他不在意遊沙的背叛,不在意其他的辱罵。隻是緊緊地抓住硯霖的胳膊,急切地問:“天骨怎麽樣了?”“他已經沒事了。”長舒一口氣後徐帆說:“沒事就好。”硯霖一挑眉,“你不在意你枉死,死後還聲名狼藉,居然去關心那個崽子。”“豈能盡如我願,但求無愧我心。”他苦笑一下,“我是寒心,但我也知道信我的人永遠信我,我父母一定會替我驕傲的。”“哎呀我滴媽呀。”江嶼澈一拍額頭,“這我往徐帆身邊一走一過都能蹭一身舍利子。”路峻竹“唉”了一聲,想來也是歎息徐帆的“執拗”。提到父母,他的笑僵在臉上。“隻可惜我不能盡孝了。”“父母……”硯霖咀嚼著這個詞,“你想看看他們嗎?”“可以嗎?”“當然可以。”水環中的畫麵再度亮起,裏麵卻不是倉才村,而是洪水泛濫的人間煉獄。徐帆不可置信地奔向水環,“這是怎麽回事?!”“忘了告訴你了,其實天骨一開始就淹死了,但他可是全鄉的希望啊,鄉裏人怎麽可能善罷甘休。”硯霖語氣平緩,就像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雲水鄉有一秘術,以一村換一人。”他每說一句,徐帆的牙就咬緊一分。“別說了……”“更何況這一村人,還是仇人的親故。”“別說了!!!!”他生性靦腆,從來不曾有過大聲說話的時候,如今卻是歇斯底裏地嘶吼出來。他對世間一切抱有善意,為何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都是因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都是因為他的怯懦!他的心劇烈顫動著,蔓延到江嶼澈胸腔之中,疼到像要炸開一般。“你不恨嗎?”這是硯霖第三次問他這個問題了,這一次,他沒有沉默,沒有否認。“我恨!我太恨了!”“我會幫你報仇,隻要你替我做一件事。”“你是誰?你要怎麽幫我?”“我是柳仙,你也可以叫我雲將軍。”硯霖開門見山,“我不滿他們這種殘忍的祭祀方式已久,想要給他們懲罰。我會給予你無限的力量,同樣會安置好你家人的亡魂。”“我能替你做什麽?”“挖心。”他說得輕描淡寫,“我不會困你太久。十六年後,我要讓那孩子死在他心心念念的篝火大會上。事成之後我會安排人送你去投胎,讓你和你家人團聚。”徐帆答應了。在那之後,他成了雲水鄉的禁忌,而硯霖則在背後操控一切。“糊塗啊!”路峻竹痛心疾首,“他這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就算雲水鄉真有秘術,他們哪有這麽大的能力引山洪到千裏之外的倉才村去呢?”“可不咋的,投胎?他都在人身上埋雷想把人弄得魂飛魄散了,淨畫大餅,還安排人?合著我是他安排的人唄?”江嶼澈氣得牙根癢癢,“硯霖這一招真是狠毒,他也太會裝蒜了。平時看著柔柔弱弱,沒想到背地裏竟是條吐信子的陰狠毒蛇!”“委蛇是條雙頭蛇啊。”猛然聽到這句話時江嶼澈還細品了一番,複而發現觸心法陣中的硯霖與他接觸到的硯霖截然不同,如果非說相似,倒是更像龍吟泉中夢境裏的那個。等等?夢境!“路峻竹,我想起個事!”“什麽事?”“就是龍吟泉我做的那場夢裏,硯霖麵無表情地抬起手摸了摸耳環。”他舉起自己的手腕拍了拍,“我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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