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緒放空時完全忽略了前方馬路旁低矮的欄杆,結結實實地撞到了自己的小腿,本就不穩的身體更是一下失了重心,朝著潮濕肮髒的地麵跌去。沉重的頭腦直接宕機,江嶼澈覺得自己就要交代在這了,想象中的鈍痛並沒有發生,昏迷之前他感覺有人拉住了他,大概是天氣太冷的緣故,那人手很涼。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稍微清醒了一點,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家裏的床上,被子掖得整整齊齊,渾身幹爽,似乎有人給他換過衣服一樣。一股米香衝入他的鼻腔,喚醒了他掛機的嗅覺,掙紮著坐起身來額頭上的毛巾掉在了他的麵前,他拿起毛巾放到台燈旁,結果看見了台燈旁分得明明白白的感冒藥和冒著熱氣的開水。就在這時廚房裏傳來廚具碰撞的聲音,他思考了三秒,掀開被子下了床,輕手輕腳地向廚房走去。廚房裏熱氣氤氳,朦朧之間他看見一個人背對門口攪動著手裏的粥勺,他將信將疑地喊了句,“路峻竹?”這粗劣的嗓音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簡直是嘔啞嘲哳難為聽。持著粥勺的手一頓,路峻竹緩緩回過神來,“阿澈,你醒了。”“你咋……”江嶼澈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咋這麽快就回來了?你不投胎去了嗎?而且你居然還長這樣,一點都沒變?”路峻竹歎了口氣,“我去了,但是魂魄七零八碎仍是不全,所以我又回來了。”現在路峻竹不僅是他的“仇家”更是他的金主了,江嶼澈拉過椅子就坐,“什麽時候再去找你的魂?”“等你病好吧,你身上很熱。”“老毛病,不礙事,我都習慣了。”江嶼澈忽然聞到燒焦的味道,他指了指路峻竹身後的粥,“你那粥煮多長時間了?”路峻竹如夢方醒,手忙腳亂地去關火,見他如此江嶼澈就更加篤定他不通廚藝了。“沒太掌握好時間,你對付吃吧,吃完了去吃藥。”路峻竹把碗放在他麵前,“我不了解那種藥的劑量,不過盒子裏好像是藥方吧?我按那個把藥拿出來了。”“嗯,那是說明書。”江嶼澈嚐了口粥,抬頭問他:“你是不沒放麵起子呐?”“麵起子……在哪裏?”路峻竹擺弄著那些瓶瓶罐罐,一臉茫然,完全不見他對付灰仙時的神氣,“味道不好?”如果不難喝的話還挺好喝的。畢竟人家辛辛苦苦給自己煮粥,這話江嶼澈還是說不出口,隻說:“還行,那個在藍色調料盒裏,加了的話更好喝。”路峻竹點點頭,幾步走到桌前,江嶼澈又聽到了熟悉的鈴鐺聲。“不封蠟了?”“應該是在走路的時候磨掉了。”路峻竹隔著褲子按住鈴鐺,“是不是很吵?我一會再把它封起來吧。”“沒事兒,叮鈴叮鈴挺好聽。”“遲早要封起來的,一會還得借用下蠟燭。”雖然那粥並不好喝但餓了一天的江嶼澈還是把一整鍋都給喝光了,發了一身汗後頭也沒那麽暈了,在把藥也吃完後江嶼澈美滋滋地躺在了床上。路峻竹隨手拿起毛巾,清洗一番之後又放到了他的頭上,“好點了嗎?”“好多了。”話雖如此,路峻竹還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也許是發燒的緣故,江嶼澈覺得他的手似乎沒之前那麽涼了。“還是有點熱,再好好睡一覺吧。”路峻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如果你實在熱的難受,我可以……”“啊!不用不用,你不用和我擠一個被窩,那邊還有個房間呢。”“……我是說我可以幫你在把毛巾弄涼一些。”江嶼澈覺得自己還是發燒燒死算了。“你睡吧,我封完鈴鐺就隱遁。”說著路峻竹走近燭台打了個響指,燭心火苗應聲燃起,他拿下一根蠟燭,輕輕晃了晃,上麵的蠟油搖搖欲墜。江嶼澈發現他封鈴鐺口的姿勢十分別扭,不太方便,於是他拍了拍床說:“你上來,我幫你。”路峻竹也不矯情,直接坐在了床邊脫下了褲子,秋天的褲子比夏天的厚些,以至於鈴鐺綁在腿上留下一道很重的勒痕,他挺白的,勒痕就更加明顯。江嶼澈一手按住他的腿,接過蠟燭,小心翼翼地把蠟油滴在了鈴鐺口處。大概是出了汗的原因,他的手心有些濕潤,為了防止手滑他不自覺地加重了力氣。等他封完之後,路峻竹的腿上又留下了一塊紅手印。江嶼澈總感覺眼前的場景很怪,但他又說不出哪裏怪,堪堪伸回手卻被路峻竹一把執住了手腕,後者帶著戲謔的笑,“你好像更熱了呀,阿澈。”在一陣心髒亂跳頭腦空白後江嶼澈脫口而出一句:“你鬆開我,我要去拿伏特加。”路峻竹一愣,“你要伏特加幹什麽?喝嗎?那可不行,生病了怎麽能喝酒呢?”“不是喝,是往身上擦。”江嶼澈把手從他的桎梏中掙脫出來,“你不說我熱嗎,我拿來降降溫。”他快步逃離了房間,從門口的酒櫃裏拿出了一瓶伏特加,開了蓋子就要往身上倒,被衝出來的路峻竹阻止了。“你這麽能這樣擦?我幫你吧。”“不用,真不用。”“你身上的衣服是我換的,汗也是我擦的,你不要擔心,我有經驗。”路峻竹奪過他手中的酒,“擦完我就隱遁,沒事。”江嶼澈無法推辭,隻能被他拉進了屋,推到了床上,酒味散開的一瞬間他恨自己為什麽不再暈一次。路峻竹的手輕緩地把白酒揉開,然後在他的身上遊走,僅冰涼一瞬,餘下的是焚身的灼熱。好在這種感覺沒有持續多久,因為路峻竹很快就開始雙眼迷離,手上動作也漸漸無力,沒一會就癱在了他的胸膛上。江嶼澈一臉懵,猛然想起在法陣裏路峻竹也是聞到酒味就醉了,這麽一看似乎還真不是裝的?目前看來隱遁是不可能隱遁的了,路峻竹睡得跟死豬似的,他隻能套上睡衣,打開電熱毯,然後把路峻竹塞進了被窩裏。本來睡了一白天的江嶼澈不怎麽困,如今這麽一折騰再加上感冒藥的藥勁上來了,他還真有些倦意,抬手關燈後就閉上了眼,同時還不忘與路峻竹保持距離。伏特加本就是帶著凜冬氣息的烈酒,偏以一身奇寒灼燒空氣,難怪路峻竹聞之欲醉,就連江嶼澈也覺上頭。酒香彌漫,一夜安眠。作者有話說:江嶼澈:我是直男路峻竹:我要隱遁第18章 柳琴聲起第二天醒來時屋裏的酒氣已經很淡了,因為整個人都暖洋洋的所以江嶼澈睡得不錯,感冒的症狀也輕了不少。結果還沒等他美一會就發現自己和路峻竹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纏在一起,要命的是因為兩人貼的很近以至於他的一些正常生理反應都顯得更加尷尬。他一整個石化住,不明白自己睡覺之前明明已經保持距離了怎麽還會如此。為了避免一會兩人大眼瞪小眼,江嶼澈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慢慢地坐了起來,腳剛踏在拖鞋上就被身後的人拽住了衣角。“幹嘛去?”他稍稍回過頭去,雖說路峻竹睜開了眼睛,可神色還是有些渙散,連語氣都很低沉,活脫脫的一副宿醉後的樣子。好在是背對著他,不然要是被他看出自己的不對勁可就完蛋了。他大聲說話掩飾自己的慌張,“當然是起床吃飯啊,我嘎嘎餓,肚子都當當響了。”“你病還沒好,還是我來吧。”“拉倒吧。”江嶼澈脫口而出後發現自己的嫌棄似乎有點明顯,忙改口道:“我是說你歇會兒吧,感覺你挺難受的,我好得差不多了。”大概是由於他的聲音實在中氣十足,帶著能懟死十頭牛的氣勢,身後扯著衣角的力鬆了鬆。江嶼澈如釋重負奔去了衛生間,一番洗漱後也終於冷靜完畢,神清氣爽。在出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什麽,趕緊翻出了櫥櫃裏的另一套洗漱用品放在洗手台旁,這才滿意地出了門。那邊路峻竹也揉著眼從臥室裏出來了,“昨夜的酒真烈,我失儀了,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看出來。“沒事,你酒量雖然不咋地,但酒品挺好的。醉了就睡,不耍酒瘋。”江嶼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快洗漱去吧,我整飯去了。”他轉頭進了廚房,先整理了一下被路峻竹弄得亂七八糟的調料盒和廚具,緊接著打開冰箱準備拿食材,涼氣撲過來的一瞬間,他看到冰箱中間的隔層裏放著一盒黃桃罐頭。“本來應該昨天就拿給你吃的,但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我就忘記了。”洗漱完畢的路峻竹湊到他旁邊來,“聽說東北小孩感冒發燒都喜歡吃這個。”原來如此,嚇得江嶼澈還以為路峻竹遲遲不現身是在自己身邊蹲點暗中觀察,甚至讀取自己的心思呢。“嗷嗷,確實是這麽回事,這玩意兒醒酒也挺厲害的,咱倆一會就把它吃了吧。”他把罐頭倒過來拍了拍底,這才輕鬆擰開,倒入了碗中,轉手放在桌子上,接著就去煮粥了。路峻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江嶼澈舀出一小勺小蘇打,“瞅著了嗎?這個就是麵起子,做粥的話就擱這麽多。”“知道了。”江嶼澈故作不經意地問了句:“你以前是不是賊拉忙,都不自己做飯,還是說壓根就不吃,一直辟穀啊。”“基本上吧。”路峻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反正有人給我做就是了。”好一個拈輕避重。“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可我不是在第一天就告訴你了嗎?”“懂了路導。”江嶼澈關掉火後把粥盛到碗裏遞給路峻竹,“現在討好討好路導,麻煩路導下次編劇本給我整個好角色。”“和親王子和探花郎不好嗎?”路峻竹一副很苦惱的樣子,“要不邊防大將軍呢?”江嶼澈瞥他一眼,“大將軍都如過江之鯽了,路導不懂目前的行情啊,我還是樂意當神仙。”路峻竹不再說話,低頭喝了口粥,“好喝,比我做的好多了。”“那是,我老會做飯了。”江嶼澈得意洋洋。吃過飯後路峻竹主動承包了洗碗的任務。江嶼澈吃飽喝足,癱在椅子上休養生息,“啊對了,你這魂還得再找多久啊?”“不會很久。”“上次是灰仙,那接下來的四仙都得串串門吧?”“目前看來是了,我本以為他們是把魂魄平分成了五份,可沒想到是按照法力劃分的。”路峻竹空了空碗裏的水,“越往後應該會越難。”“我看那老灰仙還對你畢恭畢敬的呢,他們不都應該怕你嗎?”路峻竹的動作頓了一下,良久吐出一句:“話是這麽說,但今非昔比了,阿澈。”看出來了。路峻竹連用個傳送法術都那麽費力,最後對付灰仙也隻能下個隱符不敢正麵衝突,想來也隻是靠著之前的名聲在了。灰仙尚且如此,其他幾仙就更不用說了。現在想想路峻竹法力削弱的原因是魂飛魄散,而魂飛魄散又是他造成的。難怪路峻竹會拉他當墊背的,江嶼澈越想越心虛,直到路峻竹把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確實不熱了,那我們一會出發可以嗎?”“啊啊,行。”江嶼澈慌忙站起身來,往衛生間走去,“我先去洗個澡哈。”“不用了,一會有你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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