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他們的習慣。九年前英格麗第一天上學時他就替她拿書包,到現在仍舊如此。當時他還牽著她的手。小小的手溫暖潮濕,因為興奮和期待微微發顫。他從何時開始不牽她的手了? 馬丁記不得了。


    “反正聖誕夜你會笑的。”她說。


    “真的嗎? ”


    “對,你收到我的聖誕禮物以後。”她皺起眉頭說,“非笑不可,不笑不行。”


    “對了,你想要什麽禮物呢? ”


    “一匹馬。”


    “你要把馬養在哪裏? ”


    “我不知道,但還是想要。”


    “你知道一匹馬要多少錢嗎? ”


    “很不幸,我知道。”


    他們分道揚鑣。


    在國王島街等著他的是貢瓦爾·拉爾森,和一項甚至稱不上是猜謎遊戲的偵查行動——哈馬爾兩天前這麽說過。


    “蒂勒·阿薩爾鬆有不在場證明嗎? ”貢瓦爾·拉爾森問。


    “蒂勒·阿薩爾鬆的不在場證明是犯罪史上最滴水不漏的範例。”馬丁·貝克回道,“案發當時他正在索德拉來的城市飯店,對二十五個人發表晚餐後的演說。”


    “嗯。”貢瓦爾·拉爾森陰沉地咕噥著。


    “此外,容我大膽說一句,若以為約斯塔·阿薩爾鬆竟然看不出自己親弟弟的大衣下藏著衝鋒鎗上了公車,這未免太不合邏輯了。”


    “對,大衣,”貢瓦爾·拉爾森說,“如果底下藏得了m 三七,那這件大衣一定很寬鬆。前提是,如果槍不是放在箱子裏的話。”


    “這你倒說得對。”馬丁·貝克說。


    “我偶爾也有對的時候。”


    “算你走運,”馬丁·貝克反駁道,“要是前天晚上你搞錯了,那我們現在可就慘了。”他用香菸指著貢瓦爾·拉爾森說:“你總有一天要出紕漏的,貢瓦爾。”


    “我可不這麽覺得。”


    貢瓦爾·拉爾森大步走出房間。他在門口遇上科爾貝裏,後者很快讓到一邊,瞥了他寬闊的背部一眼說:


    “這個會走路的攻城肉槌是怎麽啦? 不痛快? ”


    馬丁·貝克點頭。科爾貝裏走到窗邊看出去。


    “老天爺。”他咆哮道。


    “奧薩還住在你們家嗎? ”


    “對,”科爾貝裏回答,“別說‘你是不是在養後宮啊? ’因為拉爾森先生剛才已經問過了。”


    馬丁·貝克打了個噴嚏。


    “老天保佑你。”科爾貝裏說,“我差點就要把他扔到窗外了。”


    大概也隻有科爾貝裏能辦得到吧,馬丁·貝克想。他大聲說:


    “謝謝。”


    “你謝我幹嗎? ”


    “因為你說‘老天保佑你’。”


    “哦。這年頭敝國已經沒有多少人會說‘謝謝’了。有個攝影記者把老婆打得渾身又青又紫,然後剝光她的衣服把她趕到雪地裏,就隻因為他說‘老天保佑你’的時候,老婆沒回說‘謝謝’。這還是發生在除夕夜的事呢。當然這男的喝醉了。”他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然後疑惑地說,“我懷疑能否再從材她身上問出什麽。當然,我是說奧薩。”


    “不必費力了。我們知道斯滕斯特倫在查什麽案子了。”馬丁·貝克說。


    科爾貝裏目瞪口呆。


    “是嗎? ”


    “正是。特雷莎謀殺案。清楚明白得很。”


    “特雷莎謀殺案? ”


    “對。你沒發覺嗎? ”


    “沒有,”科爾貝裏說,“我還把過去十年的每一件案子都想過了。你為何不早說? ”馬丁·貝克望著他,沉思地咬著原子筆。他們倆都在想著同一件事,科爾貝裏說了出來。


    “光靠心靈感應是沒辦法溝通的。”


    “的確,”馬丁·貝克說道,“此外,特雷莎案是十六年前的事了,你完全沒參與。從頭到尾都是斯德哥爾摩市警局處理的。


    我想當時的人員現在還在這裏的,隻有埃克一個了。“


    “但是你已經把所有的報告都看過了? ”


    “沒有,隻是掃了一下,總共有好幾千頁昵。所有的卷宗都在瓦斯貝加,要不要去看一下? ”


    “好啊,我的記憶需要複習。”


    在車裏,馬丁·貝克說:


    “或許你記得的部分,足夠讓我們了解斯滕斯特倫為什麽選特雷莎案。”


    科爾貝裏點點頭,說:


    “是的,因為這是對他而言最困難的案子。”


    “正是。不可能的案子裏最不可能的一件。他要一勞永逸地證明自己的能力。”


    “然後他就把自己送去餵槍子兒了。”科爾貝裏說,“老天,真是笨啊。你是怎麽發現的? ”


    馬丁·貝克沒有回答,他們也就沒有繼續交談。在歷經諸多艱險延宕之後,他們終於到達瓦斯貝加,把車停在南邊警察局外麵的雪泥中。然後科爾貝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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