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麽長這麽大了?」多麽奇怪的表達方式啊!我快要窒息了,他力氣怎麽這麽大呀!


    朱葛亮終於放開了我,我忙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他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黑白照片,擺到我麵前,嚷道:「阿雲,你看,你看!這就是你,這就是我!你那時還這麽小啊!像個大蕃薯似的,現在竟然長這麽大、這麽帥了!」


    看著他嗬嗬地笑著,好像真的是在稱讚我啊!我也隻好謙和地笑著,他一臉感慨的樣子,又說:「看到你的成長,我真感到欣慰啊!就像看到自己飼養的小寵物已經成年了一樣。唉!這樣的感覺啊!隻有在二十年前,我重回鄉下,看到旺才站起來竟有我高時,才能感受得到啊……」


    我無奈地陪笑著,覷見林黛玉與寧采臣正同情地看著我。


    我低聲問:「旺才是一條狗?」


    他慡朗地笑:「正是我家的大黃狗啊!哈哈,阿雲,你就和你父親一樣的聰明,這都叫你猜到了!」


    我想,我現在肯定笑得很難看。


    「來,跟叔叔上樓,叔叔帶你去看看叔叔為你安排的房間!」他抓起我的手,就拖著我上樓。


    「叔叔,為什麽我爸爸姓劉,你姓朱呢?」我被他拖得踉蹌前進,急忙要確認一下血緣關係。


    他神色一下間變得黯淡起來,抓緊我的手也放鬆了許多,搖頭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往事不堪回首啊……昨晚深夜接到你父親的電話,真叫人高興啊!沒想到他還記得我……」他彷彿激動了起來,續道:「他放心地將他兒子交給我,我朱葛亮絕不叫他失望的!你叫他放心好了!」


    「唉!可是我本人不能放心啊!」我心裏是這樣說的。


    他為我安排的房間寬敞明亮,布置得相當風雅。落地玻璃窗對著青山秀水,落日的餘暉恰好在天邊淡淡地抹過,不過最難得的是,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


    他拍著我的肩膀,嗬嗬地笑著說:「阿雲,這是叔叔連夜為你打掃幹淨的房子啊!你看,如何?還不錯吧!」


    一個數年沒聯繫的遠房親戚,竟這麽熱心的待我,這對於在這幾年裏歷盡家庭變故、人情冷暖的我,可是久違了的溫暖啊……我心裏湧起了一股暖流,眼眶也微微濕潤了,這種親人的感覺,我多少年沒感受過了……


    「阿雲,你怎麽了?」叔叔看出我神情有異。


    我忙擦擦眼角,裝作四處觀看。


    他嗬嗬地又笑了:「阿雲真是行家啊!連天花板也看得這麽仔細,你放心好啦!我不會裝針孔攝影機這麽變態的!」


    我啞然失笑,真誠地說:「謝謝你,叔叔!」


    叔叔用力地拍打著我的肩膀,嗬嗬笑道:「傻孩子,以後跟叔叔不用謝來謝去的,知道嗎?對了,我隻聽你父親說你實習,還不知道是什麽工作呢?」


    「精神病醫生!」我微笑,很多人對這個工作都帶著某種程度的抗拒。


    「嗬嗬!好工作,好工作!」叔叔很為我驕傲地用力點著頭。


    我笑了,叔叔真是非常人啊!


    「那精神病醫生是做什麽的?」叔叔又問。


    我咳嗽,叔叔果然是非常人啊!我想了想,說道:「就是幫助一些心態不太正常的人恢復正常!」


    叔叔高興地說:「那就好!叔叔的幾個租客的心態都有點不太正常的,你懂得和這種人相處,真是太好了!嗬嗬……你先休息一下,叔叔等會和你去吃飯!」


    看著叔叔離去的背影,心靈仍被那淡淡的溫馨縈繞,同時開始奇怪,為什麽林黛玉和叔叔都說住這裏的人都有點怪怪的呢?


    第二章深藍重地


    不知不覺,我已經入住伊甸園一個星期了。


    我一直想搞清楚他們所指「怪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叔叔的話可以略過不提,但林黛玉不像是無的放矢的人……


    叔叔豪邁非凡,他的熱情常常能將我融化掉,與他相處對話,我常常要花上不少時間來辨別他到底在誇我,還是在損我。因為有一次,他真的是在損我,我還是一個勁的傻笑,他就勃然大怒,痛斥我連基本的自尊也欠奉了,真叫人慾哭無淚。


    但總的來說,與他相處的感覺還是相當不錯的,畢竟他具備一個非常閃亮的品質──真誠,隻可惜這品質與現代人漸漸絕緣了。但他也有一大堆不想回答的問題,譬如我和他的血緣關係,又譬如他如何發家致富?遇上這些問題,他都會長嘆一聲,然後頌兩句「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之類的詩詞就搪了過去。


    基本上,我覺得伊甸園裏最怪的人算是他了,但他很認真地告訴我:「阿雲,在這裏住的人,隻有你叔叔一個是正常的,當然,現在又多了你!」


    不會吧?林黛玉,柔情似水,天生麗質,聽說還是g市著名高校的校花,除了騎著重型摩托車上學,還愛問我些希奇古怪的問題外,其餘絕對正常啊!


    寧采臣,溫文爾雅,他整天躲在自己的房間裏,除非停電,否則都不會下來,是有點特別,但他學貫東西,知識淵博,該是個有名的學者吧!又怎會不正常呢!


    秦贏政,一個硬朗而有氣度的警官,與他交談雖然不多,但怎麽看也都是個正常人。


    他們的名字都很有特色,但名字取成這樣,不能說明名字的主人就是不正常的,這最多隻能說明為他們起名的父母有點不正常。其餘的人還沒見過,所以我不敢妄下定論。


    伊甸園的大門共有十張卡能打開,據叔叔所說,這十張卡是根據紫微鬥數中的天幹排列的,他給我那張是深藍色的庚卡,卡隻發出了八張,也就是說,伊甸園的住客中,有三個人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對這三人,抱有一定程度的好奇心,因為他們很有可能就是那些「怪怪的」人,叔叔因為他們而認為自己是正常的人。


    但作為一個未來的精神病醫生,我常常不能正確地區分到底何謂正常,何謂不正常。曾經有一個行內的前輩對我說過:「我們每個人都不是正常人,我們每個人都有精神病,你的自我意識能控製住病情的時候,你就是正常人;你的病情戰勝了自我意識的時候,你就是精神病!」


    很有道理,不是嗎?不過那位前輩現在正在某大型精神病院裏定居著,以作為危險精神病人的身分定居著。


    我去看望過他一次,他高喊:「劉雲,你們都瘋了!」


    還能清晰地念出我的名字,這真的是病情嚴重的精神病嗎?或許,全世界都瘋了的時候,作為極少數的正常人,就是瘋子吧!這真的是件很可悲的事情。不過,如果給我選擇,我會毫無猶豫地選擇當一個瘋子,群眾的力量大嘛!這叫適者生存,我從不希望「眾人皆醉我獨醒」這種深遠的境界出現在自己身上。


    「真理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裏的」、「為了真理,我願灑盡一身熱血」,哦……這些話我曾經說過嗎?那現在都讓這些話見鬼去吧!


    想著想著,我又走進了我實習的地方──深藍精神病院。


    在這幾天裏,我像一個小跟班那樣,跟著一個白鬍子老頭到處巡房,到資料庫裏找資料,應付一些突發事件。我的胸前擺著「實習醫生」的牌子,乍看與正式醫生的牌子真沒什麽區別,這令病人們用同一種眼神看著我和其他的正式醫生,令我在心靈上相當的欣慰,當精神病醫生就是有這個好處。


    白鬍子老頭的能力與他鬍子的顏色實在不成比例,他常常要翻書來幫助自己的診斷,美其名曰:寧可拖延千秒,不可誤診一人。我的出現大大地減少了他的翻書頻率,所以他還是挺欣賞我的。


    以至我直言不諱地問他:「王醫生,為什麽你六十沒到,鬍子就如此地雪白?」


    他也很慡快地回答我:「我用藥水漂白的,噓!別讓人知道!」


    我笑了,不過笑得很幹澀。


    雖然我才進院一個星期,但已被「委以重任」,我要從a院調到z院去,我進來「深藍」不久,卻很清晰地記得這裏沒有一個叫z院的地方。院長親自向我解釋,z院是重病治療院,裏麵病人的病情是最不可思議的,工作相當有挑戰性,調過去之後,我的實習工資相應往上調整,我的實習評價會到一個我夢寐以求的高度,在「深藍」的z院做過的醫生,在行內可是一麵旗幟啊……


    真有這麽好的事嗎?我感到非常疑惑,這麽好的事竟會落到我這個新人的頭上?坦白說,我想拒絕,但沒有拒絕的藉口,新人在工作中是不允許有藉口的,所以我答應了。


    然後,從院長的房間裏出來後的一天,不少醫生護士就在我身後指指點點,偷偷地笑著,彷彿比中了彩券頭獎還要高興似的。


    白鬍子偷偷地告訴我:「深藍的z院是精神病世界裏最恐怖的地方,裏麵關的是最恐怖、最具攻擊性的病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靈異新世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胡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胡鱈並收藏靈異新世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