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點他一晚啊。”顧臨之是顧大嬸的兒子,雖然不待見他,可看在顧大嬸的麵子上,他還是向著他的,“你也真夠能忍的。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總不會讓你受欺負的。”


    楚玄墨又說了聲“抱歉”。但事主沒計較,一雙眼就巴巴地往村子裏望。顧絕也不好再說些什麽了。可能楚玄墨是第一次騎馬,緊張,就把點了啞穴的事給忘了。


    “為什麽村子裏的房子都塌了?娘沒事嗎?”隨著他們往村子裏走,破敗的屋子刺得顧臨之雙眼生疼。


    “哦,一個月前地震了。顧大嬸沒事,那天我正好帶她去鎮上看病,躲過去了。村子裏的人也沒事。就是可憐雪山上的那幾個,雪崩了,他們就被埋雪裏了。”想到之前的事,他嘆了口氣,“不過聽說雪崩過後,從雪山上流出了幾十個死人腦袋。隻見腦袋,不見身體,你說恐怖不恐怖?”


    顧絕回頭看了看楚玄墨的表情,他覺得身為江湖人士,總會對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感興趣。


    “這事出了沒多久,就有十幾個商旅打扮的人來了村子,出高價要買村子裏的房子。顧大嬸想著自己也沒多久可活了,也不想折騰,就沒賣。但我懷疑雪山上有什麽秘密,那夥人明顯是衝著雪山上的東西來的,肯定不想被人知道。我就帶著顧大嬸出去躲了幾天,前幾天回來,那夥人已經走了。楚兄,你可知最近江湖上有什麽大事要發生嗎?”


    楚玄墨搖了搖頭。


    說著,已經走到了顧大嬸房子前。顧臨之將手放到門上,有點猶豫不決,不安的眼神望向顧絕,似是在尋求幫助。


    “砰”的一聲,顧絕暴力地推開了門,一把把顧臨之踢了進去,又飛快地把門關上。


    他叫楚玄墨跟他走遠點,別打擾母子團聚。


    “我估計顧大嬸死期就這幾天了,她提著一口氣想見顧臨之最後一眼,恐怕這次見到之後,那口氣散了,就真的要走了。”語氣如同往常。


    走著走著,他很快就發現了能讓他提起興致的事,衝著楚玄墨搖手,眉飛色舞道:“楚兄,快看,這是我種的種子,居然發芽了。”


    楚玄墨隻瞥了眼那幼苗,視線又落到了顧絕身上:“你……不去看她最後一眼嗎?”


    顧絕搖了搖頭:“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沒什麽好看的。而且我們寒台中人個個都是陰陽眼,對生死無所謂。我們能看見對世間還有留戀的鬼魂,但如果看不見了,那更是好事,說明他們已經去往輪迴了。”


    楚玄墨不置可否。


    顧絕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從一堆雜物裏找出一把鐵鎬。嘴裏嘀咕了幾聲,把那幼苗下的土給挖了。


    挖了一會兒,終於挖出了之前被他埋起來的玉佩。拍掉上麵的土,從井裏打了口水把玉佩洗了洗。那是塊晶瑩剔透的白玉,半月狀,正反麵雕著一個看不懂是龍還是蟲的神獸,頂端兩邊刻有兩個字,一個被抹去了,另一個就是“絕”字。


    顧絕把那玉佩遞到楚玄墨跟前,撓了撓頭說道:“這東西被我劃過,可能不值錢了。但我能用它向你討點錢嗎?”


    “需要多少?”


    他有點不好意思開口,這塊玉佩因為有了他的名字,所以根本賣不出去,不值錢。敢向楚玄墨換錢,也是因為他人好。


    “十兩?可以嗎?”


    少傾,突然從屋子裏傳出一聲痛哭。顧絕嘆了口氣,把十兩放到了門前,叫上楚玄墨,走了。


    顧絕沒地方去,就問楚玄墨朝華劍派缺人嗎?楚玄墨沒有回答,他能理解,畢竟“司空絕”名聲並不好,要是楚玄墨一口答應,他反而覺得奇怪了。


    “我記得要入朝華劍得先通過各種測試,不用你為難,隻帶我去朝華山就好。最後能不能入靠我自己本事。”


    大善人楚玄墨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顧絕就牽來馬,跳上,再把楚玄墨拉了上來。


    “我有點心疼我的馬,帶著倆男的跑了一路,現在還得繼續跑,多可憐哪。”


    這話是有點諷刺楚玄墨不會騎馬,可他卻像沒聽明白,點了點頭,說道:“前方鎮上有客棧,我們先在那休息一天吧。”


    身上有五兩加十四文,略奢侈,可以在外住一天,顧絕就欣然同意了。


    疑心


    “楚兄,我有點好奇。”現在也不著急,顧絕就讓馬慢悠悠地走著,“為什麽你不會騎馬?據我所知,不會騎馬的江湖客不能算真大俠吧。”


    顧絕的好奇溢於言表,楚玄墨看了一眼,才開口緩緩說道:“六歲那年,我和母親離開靈溪教,馬帶著我們跑了一天一夜,到了朝華山我才知道母親已經死了。師父還有師兄他們顧慮我,擔心我看到馬會想起母親。”說著,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現在朝華山上不準養馬,我也很少出門,所以到了現在也不會騎馬。”


    居然在一張冷臉上看到了笑意,顧絕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你師父和師兄很寵你啊。”


    楚玄墨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嗯,所以我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朝華劍派。”


    “那靈溪教呢?”顧絕心中有點微妙的感覺,這個人本該是現任魔教教主,可現在卻以保護正派為己任,太奇怪了。


    “現在靈溪教的教主是誰?”


    “洛楚。”


    “居然不是洛琅啊……”顧絕嘖了嘖舌。洛琅是前魔教教主洛淵的義子,楚玄墨的義弟,是個十足的瘋子。那時候的“司空絕”正處於巔峰狀態,江湖上難遇敵手,可看到洛琅那笑眯了眼的樣子,心裏還是會止不住地發毛,能避則避。最後果然,是洛琅廢了他的右手,可見之前看到他會莫名地打冷戰,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很好奇,洛琅怎麽會把教主的位置送給你這個隻存在於傳說中的人?”洛楚是楚玄墨的本名,想必他已經很久有沒聽過這個名字了。


    “我不知道。”楚玄墨搖頭。


    馬走得奇慢,楚玄墨幹脆下去牽馬走。嘴裏叼了根雜草的顧絕一看,也不好意思坐著了,幹脆也下馬和楚玄墨一起走。


    “這樣也挺好的,小主人,等你回了靈溪,能把洛琅交給我嗎?”


    這句“小主人”裏含了一百二十分的調侃。他從未叫過洛淵主人,可他很樂意叫楚玄墨小主人,喜歡看那張臉因為這個稱呼而變得尷尬。


    “不要諷刺我。”


    顧絕“嘿嘿”一笑,見好就收。他又從懷裏掏出了碎成塊的大餅,拿到楚玄墨跟前,問:“要不要吃?顧大嬸做的,味道真的不錯。”


    他也就那麽一問,楚玄墨平時吃慣了好東西,怎麽會吃大餅這種雜糧。肚子早就餓了,他三下五除二把那些塊塊塞進嘴裏,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


    “不是說……給我吃嗎?”


    “啊?你要吃啊。”他攏了攏帕子,“還有點碎屑,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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