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顧臨之蔫蔫地說著,“我哪還有臉回去啊。在京城我窮困潦倒,考不取功名,連吃穿都成問題。為了活下去,我成了江湖草莽的奴僕。”


    “可別人說你娶了某大俠的女兒。被金錢迷惑了眼,連娘都不要了。”


    顧臨之苦笑幾聲:“騙你們的,我能說我成了奴僕嗎?我寧願變成你們口中的不孝子,也不想當一個廢物。”


    嘆了口氣,顧絕說道:“好吧,你怎樣我無所謂,可你娘快死了,臨死前就想見你一麵,你不見嗎?”


    顧臨之瞪大了眼,他“蹭”地從地上爬起來,揪住顧絕大聲問道:“我娘怎麽了?”


    “被你氣的,鬱結成疾,快死了。”


    “我回去,我回去,我馬上回去。”他的手在衣服上來回擦著,眼神亂飄,似乎在找人。


    “可我已經簽了賣身契,怎麽離開。”他說著,眼淚流了下來。自從離開家鄉,他沒有一天過得是不憋屈的。可他想著他的娘,這些委屈都忍下來了。


    顧絕掏了掏身上的東西,有點後悔剛才沒有順手撈點那箱子裏的收藏品。他也身無分文,哪有多餘的錢替顧臨之贖身。


    有點討好似的笑了一下,顧絕期盼地看著楚玄墨:“能借點錢嗎?”


    “多少?”


    “十兩。”顧臨之說道。


    楚玄墨給了十五兩。顧絕驚喜地收了多餘的五兩,這是大善人呢。


    前途未卜


    那邊,金陵陳氏弟子與溫文衛吵做一團。一個要讓對方給個說法,這回就他和小師弟來拜壽,小師弟被汙衊,還死在了溫家莊,金陵陳氏是不會善擺幹休的。一個說自己兒子被你家小師弟殺了,他也不會善擺幹休的。那個又說哪有證據證明你兒子是我師弟殺的?另一個又回不是你師弟殺的為什麽他不敢承認認識我兒子?最後還是陳氏弟子罵溫文衛你兒子不要臉偷人家中衣,你兒子什麽德行你不知道啊?


    最後由嘴上打架變成了拳腳相向,不過溫文衛礙於身份,沒有親自動手,給了身邊侍衛一個眼神,那侍衛就和金陵弟子打起來了。


    趁著混亂,顧絕想把顧臨之帶走。楚玄墨卻把手橫在了他胸前。


    顧絕用眼神問他幹什麽?現在溫文衛沒空理他,可保不齊之後想明白了,要殺他這個類似幫凶的存在為兒子泄憤。就得趁這時候走。


    “你別搗亂。”顧絕低聲吼道。他就害怕“正義的夥伴”楚玄墨要把他留下來做人證。


    “溫文衛不會放過你,我護送你離開。”他抓了顧臨之,又問顧絕,“會輕功嗎?”


    “看不起我呀。”他從地上撿起幾塊石頭,趁著夜深人不靜,“噔噔噔”點住了幾個站在牆上護衛的侍衛。腳尖點地,就在那幾個侍衛中間飛了出去。


    楚玄墨先點了顧臨之的啞穴,帶上他一同走了。


    可見,楚玄墨雖然在某點上很是堅持,卻也不是不懂變通。比他老爹強多了。在不知不覺中,顧絕總是會把洛淵拉出來與楚玄墨比一比,有了理由再鄙視洛淵一通。


    吹了聲口哨,兩匹馬從巷尾飛奔出來。顧絕先跳上馬,給了那兩人一個眼神。顧臨之心領神會,跳上了另一匹,別看顧臨之文弱書生模樣,上了馬也同樣威風凜凜。不過楚玄墨卻在馬下猶豫了。


    顧絕催促道:“別嫌棄了,隨便選一匹,快點上馬。”


    “我不會騎馬。”


    “你不會騎馬?”音調猛地增高。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張的也很大,然後他衝著楚玄墨抱了抱拳,“楚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以後有緣江湖再見。您就回去吧,啊。”


    心說你唬我吧,身為江湖人士你不會騎馬?


    楚玄墨沒理他,一下跳到了顧絕身後。


    “你帶我。”


    “行吧,抱緊我。”他驅馬往城外去,“你不管你師侄了?”


    “雲清有朝華劍派庇護,溫文衛不敢對他怎樣。解決完溫家莊的事後他會來找我。”


    “誒?不是懷疑他才把他支開嗎?風海珠啊風海珠,你們朝華劍派拿這東西幹什麽?”他笑了下,完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可轉念又一想,陳如玉之死會不會也有楚玄墨的一份“功勞”?畢竟都是朝華劍派的,或許朝華劍派正在策劃什麽大事。


    楚玄墨雙唇動了動,卻什麽都沒說。顧絕扭頭看到了,笑得更歡了。他猜平時圍在楚玄墨身邊的都是一群小輩,自己本身是個嚴於律己的人,看誰品行不端就可以隨便出口教訓誰。可對他這個外人,楚玄墨就沒法說什麽了。


    活得認真,和他爹一點都不像。


    “楚兄,冒昧問一句,你以後打算幹什麽?”礙於顧臨之在場,他不能問得太清楚,不過楚玄墨應該能聽懂。你是要繼續做正派弟子,還是要回去繼承家業?


    “安於現狀。”


    馬跑得飛快,冬天夜晚的風吹得臉生疼。顧絕摸了把幹巴巴的臉,心想著要不要去偷些顧大嬸的東西抹臉。突然顛簸了一下,楚玄墨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腰,卻還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絕對不貼上來,全身變得緊繃。


    像個姑娘一樣。顧絕又笑了笑,故意驅馬往不平整的地方跑。抖一下,腰間的手抓得就更緊,就這麽點小動作卻讓顧絕像惡作劇得逞似的洋洋得意。看似冰冷的楚玄墨隻要表現出一點和他模樣不符的事,他就覺得有意思。而這個有意思的男人,還是洛淵的親生兒子,就更有意思了。


    “那如果有天楚兄想做那什麽老大了,能把你義弟交給我嗎?”顧絕說道。


    顧臨之轉過頭去看,聽對話他覺得這兩人聊的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可看那兩人一個偷笑一個全身繃緊,又不像是在聊正經事的樣子。


    “我不認識什麽義弟。”他皺著眉收了收放在顧絕腰上的手,“六歲離家以後,我再未回去過。”


    “哦,那以後有機會再說。”


    馬不停蹄地奔了一夜,終於到了顧家村村口。東方將白,空氣變得潮濕,視野中慢慢地被蒙上了一層薄霧。


    “起霧了。”顧絕勒緊馬繩,叫住顧臨之,“先停下,走一段路吧。顛了一晚上,屁股都疼了。”


    本是為了給楚玄墨帶去點小刺激,可苦果自己也吃了一半。屁股真疼。


    近鄉情怯的顧臨之點了點頭,利落下馬。神情有些緊張,他咽了咽口水,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顧家村”的石牌。


    “餓了吧,要不要吃點幹糧?”他從懷裏掏出塊被折了好幾折的帕子,攤開,裏麵是已經碎成片的大餅,“顧大嬸做的,沒捨得丟。”


    顧臨之張了張嘴,用手指點著嘴,雙眼有點怕怕地看向楚玄墨那邊。


    “抱歉,忘了。”楚玄墨抬手又點了他一下,顧臨之這才可以說話。


    “你幹嘛點他啞穴?”


    “帶他出來的時候怕他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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