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看向蓄勢待發的“舊相識”們,黑發青年露出屬於邪神的、令人悚然的微笑。湧動的黑霧在他周身匯合,飛速凝聚壓縮,固定成子彈大小的黑點。時間、空間在此刻靜止。神力被壓縮到極致,一旦爆發,會場沒人能躲得掉。“嘭!”洛伊叫嚷著:“炸掉他們,殺光他們羅矣,你是邪神,你是我的繼任者,你要成為我!”“是嗎?”羅矣的聲音很平靜:“可我從來不是邪神啊。”精神狀態堪危的青年像對待路邊的石塊般,隨意把玩手中漆黑的“子彈”。“洛伊,你不是比誰都清楚嗎?”下一秒,“子彈”被丟了出去。……沒人敢小瞧邪神,會場眾人立刻使用所有手段防禦攻擊。“啪。”細微的脆響伴隨珠子滾動的聲音傳來,濃烈的黑霧夾雜著刺鼻的氣味,瞬間包裹會場。“咳咳!”蘭契率先反應過來:“蘭斯草絨、戒殼、冰湖魚脊骨……這不是被壓縮的神力“炸彈”,而是是魔藥‘留跡’!”這種魔藥能釋放嗆人的煙霧,沾染的人會被打上印記,使用者可以在一個月內隨時定位目標。……同時也是蘭契獨創的魔藥。意識到自己的學生可能不止被邪神替代那麽簡單,蘭契沉默了。如果他能向旁邊看一眼,就會發現同樣沉默的好友以賽亞。幾分鍾後煙霧散去,會場空空的,邪神早已不知所蹤。“該死!”泰倫站在伊特諾爾麵前,怒道:“如果你沒擊碎結界,邪神跑不了!”“……是嗎?”伊特諾爾很平靜:“你真覺得傳奇境的結界能困住他?”“你是那天圓桌上的人。”瀧後知後覺:“你也和邪神有仇?”“嗯,我的人在他手裏。”伊特諾爾環顧四周:“應該和你們一樣。”伊特諾爾當然認出泰倫、費利、瀧,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自己不知何時分割的一部分靈魂。但有與費利融合失敗的前車之鑒,現在不是坦白真相的好時機。本體處在關鍵時刻,無法離開神國,他需要合作者。“雖然邪神逃跑了,但暴露的信息不少。”費利分析:“遭到襲擊後一直自言自語,精神狀態不穩。最後選擇逃跑而不是直接攻擊,顯然有所顧忌。”瀧適時開口:“我能隱約感知他的方位。”“趁現在,追殺。”……會場空蕩蕩的。伊特諾爾幾人已經離去,軍隊的聖域級強者回去匯報狀況,現在隻剩下蘭契和以賽亞了。隨著邪神消失,天際的黑霧逐漸散去,露出原先的光明。“……”沉默了一會,蘭契歎息:“羅矣是個好孩子。”有足夠的天賦、勤奮刻苦、不惹是非,頭腦靈活。蘭契最初被他賭命般的求學之路吸引目光,但後來“我是將他作為繼承人培養的。”以賽亞想安慰老朋友,可話到嘴邊,怎麽都吐露不出,心裏莫名酸澀。直到現在,以賽亞仍不敢相信斐爾是邪神。這怎麽可能呢?且不說斐爾由自己照顧長大,邪神誕生那天,他明明剛繼任教皇,在禁地煉化力量。最後以賽亞苦笑:“蘭契,或許邪神隻借用了外形,你的學生還能回來。”但斐爾再也回不來了。“不。”蘭契脫口而出,他沒有隱瞞:“我確定,邪神有我學生的記憶,甚至能追溯到幾年前。”“如果我的學生不是邪神本人……”蘭契:“那麽我懷疑,很早之前小矣就被寄生了。”“以賽亞,邪神或許是不固定的,無形的。”蘭契得出與泰倫幾人一致的結論。以賽亞手中握緊十字架:“父神護佑。”……羅矣沒有走遠,藏在帝都一個隱蔽的小巷拐角處。根據泰倫幾人現在的定位,暫時安全。將染血的罩袍放回空間魔器,換上幹淨的外套後,羅矣支撐不住坐在地上為了抵抗邪神汙染,他的感官大幅度遲鈍,雙手控製不住顫抖。“真沒意思。”知道羅矣不會搭理自己,洛伊依舊惋惜:“還以為能看一場好戲呢。”邪神的消息肯定已經傳開。正準備改變樣貌,隱藏身份,羅矣突然聽見“啪嗒”一聲。冰淇淋化了,掉在地上。轉身,他對上湯姆和貝奇呆滯的目光。啊?為什麽普普通通抄近路回家都能遇到邪神啊!“邪唔!”湯姆被貝奇一把捂住嘴,奇怪的預感和強烈的求生欲讓貝奇作出人生中最迅速的決定:“您先別動手!”她拿出契約卷軸,薅過一臉懵的搭檔,動作行雲流水,語氣鏗鏘有力:“我,貝奇撒切爾與湯姆索亞立誓,絕不會泄露今日所見。”羅矣:“……”汗水滾落,貝奇一動不敢動,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幾乎等同於叛.國,但預言家的預感不斷鳴響警鈴,提醒她生死抉擇的時刻到了。羅矣的視線危險、錯亂,有未加掩飾的殺意。然而等貝奇再一次偷瞄時,發現邪神已經消失了。將契約卷軸小心翼翼收起,貝奇如釋重負。湯姆:“其實我剛才有機會帶你逃走的……”替邪神隱瞞行蹤,有種叛徒的感覺。“你知道嗎?”貝奇凝重:“看到邪神的一瞬間,我觸發了未來的預言。”這是相當難得的機遇。湯姆:“誰的未來?”“全人類。”貝奇後怕:“無比恐怖,宛若地獄,所有人都會死,甚至整個西大陸……”都不複存在。她頓了頓:“但是契約卷軸完成後,令人絕望的未來消失了。”“相信我,湯姆,這一定是正確的選擇。”--------------------第四十九章 遠海與颶風風聲呼嘯。船舶和燈塔淹沒在彌漫的濃霧中,深夜的遠海沒有一絲光源,寂靜如同死域。“深淵回不去了。”洛伊聲音在黑暗裏響起:“可我沒想到,你會在急需穩定精神的關鍵時刻進入西海,為什麽?”“我以為你知道,西大陸沒有邪神的容身之地。”惡劣地陳述事實:“羅矣,你一無所有了。”洛伊沒等到回應。羅矣懸浮在海麵上,偽裝了樣貌,墨色瞳孔泛著冰冷的熒光,正在搜尋厄運之主遺留的痕跡他篤定泰倫從西海域獲得了極其重要的線索。沒有偽裝神格遮掩,隨時可能暴露,主神到來前,是弄清真相最後的機會!不正常的煩躁在胸口湧動,羅矣竭力克製失控的情緒。時間不多了。終於,目標鎖定一處地點。迷霧下有一艘重度破損的遠航船隻,虛虛浮在水麵上,碎裂的甲版四處飄散,斷成兩截的軌杆上係著船旗。羅矣撈起殘缺的旗幟。“……雙麵旗。”一麵是黑色的海盜標誌,另一麵相對正常,印有小字。他依稀辨認出:“布魯海上商會。”兜兜轉轉,從威爾斯領到西海域,還是找到了這艘船。複原船隻顯然不可能,潛入水中,羅矣從附近海底找到三四具未完全腐爛的屍體,都穿著相同款式的船員服,被幹淨利落一擊命中心髒。熟悉的手筆,凶手是泰倫的管家黑鬥篷無疑。“勉強可以提取……”幾萬種適用的禁忌魔法在腦海中飛速掠過,羅矣手中顯現出褐色的魔法紋路,毫不猶豫覆蓋在其中一具屍體的頭蓋骨上記憶瞬間回到十四年前的一天。天氣晴朗,陽光刺眼,海鳥在空中盤旋。羅矣感覺無數自己在水中漂浮,又恍惚看見陌生的青年雙目緊閉,靜靜躺在鮮花、泉水環繞的棺槨中。意識再次聚攏時,他被關在潮濕肮髒的船艙內。看向同伴,一張張再熟悉不過的麵容出現在眼前斐爾、祭魚、菲諾、乙。下一刻,視線驟然對調,斐爾、祭魚、菲諾、乙與麵前的羅矣對視。意識在每一副軀殼中流動、循環,和披上不同的衣服般得心應手,仿佛一切本該如此。記憶繼續向前推演,追溯到最初的起點,羅矣終於看見了此行的目的地,所有一切的“源頭”。那是一座孤島。西海域中唯一的孤島。意識猛地抽離回現實,羅矣沒有說話,丟掉屍體,起身擦拭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