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房契、地契,都拿去官府改成了重陽的名字,花開原本不確定這些財產的歸屬,自然不在意生意的好壞,這會兒已經屬於重陽了,她這個做額娘的,想不管也不行了。


    三個鋪子其中一個繡坊,一個綢緞莊,還有一個是當鋪,花開既然決定避開四阿哥,就不能親自出麵管理生意了,她稍微一琢磨,幹脆省點心,把鋪子承包出去算了,這樣有了利益驅動,還能調動幾個掌櫃的積極性,自家也能多賺點錢。


    在大清朝,旗人的地位絕對高人一等,雇傭的這些掌櫃,也都是漢人,因為朝廷有規定,旗人不得經商。


    花開把三個掌櫃簡單了解了一下,倒也沒發現什麽劣跡,做生意也一直兢兢業業,她便讓人把掌櫃們都請來,當著他們的麵宣布,以後每個鋪子在原有的基礎上多賺出來的銀子,拿出十分之一獎勵給掌櫃,十分之一可不少了,一百兩銀子就可以提十兩。


    三人一聽,都躍躍欲試,平時給東家做事大家也賣力,但是都覺得說得過去也就行了,現在多出一份力,就能多賺一份錢,當然值得多花些心思!


    幾個人的麵部表情花開看在眼裏,不由得抿嘴笑了,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這幾天來,花開一直研究賬簿,實在是看得她頭大,今天便趁機把自己畫的賬目表拿出來了,讓各位掌櫃以後按著這個記賬,寫的數字也要用阿拉伯數字,此時京城裏的傳教士也有那麽幾位,掌櫃們雖然不會用,卻不是沒人見識過,再說十個數字學會也簡單,是以花開拿出來這東西,倒也沒有人懷疑什麽。


    目送幾位掌櫃走了,九月興奮地說道:“奶奶,您這個辦法不錯,您是怎麽想到的?農莊上是不是也能想一想辦法?”她覺得自從自家奶奶得了觀世音的點化,跟以前大不一樣了,說不定還有什麽好主意。


    花開笑道:“農莊怎麽了?就算是要想辦法,也得實地看一看,你也知道,過去的事兒我都記不清了。”


    “奶奶,以前奴婢跟奶奶去莊子上,看見那些雇農、佃戶們太窮了,住的是低矮的茅草房,穿著粗布衣裳,得了病也沒錢治,奴婢還記得小時候家裏就是那樣,所以心裏不好受……若是奶奶能想出辦法讓他們多賺點,那就最好了。當然奶奶自己也不能吃虧……”


    花開知道九月家裏沒什麽人了,有些物傷其類,便安慰道:“好了,就衝著九月的麵子,我也一定想法子讓那些佃農多賺點。對了,咱們的租子是怎麽收的?”


    “當然是四六,佃農自己留四成,咱們是六成,大家都一樣。”


    花開嚇了一跳,居然這麽高的租子,現在的糧食畝產量又不高,也難怪佃農的生活差了,既然所有的地租都一樣,當然不能提減租,若不然,很容易就成了眾矢之的。


    花開一邊往後院走,一邊琢磨著這事兒,路過恒泰書房的時候,卻聽見傳來“啪啪”的圍棋聲,緊接著聽見舒泰賭氣說道:“不玩了不玩了,我下不過你。”


    恒泰說道:“願賭服輸,當賭注的書呢?在哪裏?”


    “給你!”


    緊接著就是的聲音,還夾雜著舒泰得意的笑聲,恒泰問道:“這是什麽書?”


    “你想知道,拿開眼罩看一看不就行了?這可是一本千古奇書。”


    “你不說算了,等一會兒讓司硯給我讀,問他就知道了。”


    舒泰聞言,止住了竊笑“四哥,你一天到晚聽書煩不煩啊?不如咱們去釣魚……”


    “不行,我又看不見,怎麽釣魚?”


    “那就騎馬去怎麽樣?前幾天我阿瑪得了一匹白驄馬,咱們去試試。”


    “得了吧,那白驄馬性子烈,你騎都不行,何況是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拿皮鞭教訓了馬一頓,聽說家仆都沒攔住,那馬跑出府門去了,還差點傷了路人!”


    舒泰有些尷尬:“四哥,我這不是覺得你幹什麽都行嘛,說不定那匹白驄馬見到你就老實了,也讓你騎!”他知道這麽解釋恒泰也未必相信,連忙轉移話題“對了,我前幾天花了一百多兩銀子,從傳教士那裏買了一個千裏眼,你一準沒見過,不如去我家給你看看……”


    花開生怕弟弟受了舒泰的蠱惑,若是摘去眼罩看什麽千裏眼,對眼病可沒什麽益處,她連忙推門進去打斷他的話“舒泰,你今天怎麽沒去族學?”


    舒泰嘻嘻笑:“我們夫子昨天講堂上飲茶的時候,差點把一條蛇吃到肚子裏,他害怕了,今天就辭館了,沒有了夫子,自然就閉館了。”


    花開看見他笑得得意,心中頗為不喜,哪有這樣捉弄人的?別說是對夫子,就算是對朋友,這樣捉弄人家也太過份,她淡淡地問道:“是你幹的吧?”


    舒泰忽然感覺到,這個平日沒怎麽被他放在心上的堂姐,不知何時身上竟然多了一種威嚴,他瑟縮了一下,辯解道:“二姐,你可不能渾說!這若是傳到阿瑪耳朵裏,我逃不掉一頓打。”


    花開斜睨了他一眼“是嘛,五弟知道懼怕大人,還算不錯。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一個人若是沒有畏懼之心,就會天不怕地不怕,百無禁忌、為所欲為,那就非常危險了,做人嘛,就應該時刻心存敬畏、有所畏懼,這樣行為才能有底線,不至於給家族惹來禍患……”她這些日子沒少看書,再加上前世一直在拍賣行那個“老古董”身邊被熏陶了多年,掉起書袋來並不比別人差。


    花開的話讓舒泰覺得好沒趣兒,父親雖然經常打罵,卻不講這樣的道理,母親隻有溺愛,這樣的教導也從來沒有過,舒泰心裏膩歪的同時,也覺得她說的似乎有些道理,隻是不中聽。他訕訕的摸了摸鼻子,覺得還是遠離這位愛訓誡人的二姐好,便連連點頭“是是,二姐說的對,我忙去了,就不打擾四哥看書了。”他說完,就像屁股被箭射中了的兔子似地,一溜煙兒的出了書房。


    恒泰聽見他的腳步聲遠了,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二姐,難得他竟然怕了你。”


    花開氣道:“我看他就是少了管教。”她說著,照例給恒泰做每天必須的頭部按摩,邊按摩邊有一搭無一搭的跟恒泰說著話。


    恒泰顯然很享受,他靠著椅背,臉上滿是懶洋洋的笑意:“五弟是淘氣了些,人還不算太壞。”


    “他怎麽樣還輪不到我來管,我隻希望你好好的,太醫沒同意打開眼罩前,你千萬別自己打開,他說的那個千裏眼,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也就是遠處的景物能看得清楚些,等你的眼睛好了,姐姐幫你弄一個玩。”


    “你放心吧姐,我不會隨便拿下眼罩的。等我眼睛好了,去看看恒泰的那個千裏眼就行,那東西也沒什麽大用處,你別給我弄,一百多兩銀子買什麽東西不好。”


    花開見恒泰不以為意,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平常生活裏千裏眼當然用不著,不過,行軍打仗的時候,還是有用處。”


    “咦?姐姐,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花開給他按摩的手停頓了一下,笑道:“別忘了,我可比你多吃了好幾年飯呢!知道了有什麽稀奇?對了,我看看舒泰輸給了一本什麽書。”


    那本書就放在書案上,上麵還用桑皮紙包著書皮,竟然這樣珍而重之的,卻不知道是什麽好書,花開很好奇,伸手就拿起來看。


    恒泰忙問道:“姐姐,是什麽書?”


    花開看著《金瓶·梅》那幾個字,咧了咧嘴,隨即笑道:“不過是一本閑書,還是給姐姐看吧,你要參加秋闈,用不著這個。”


    舒泰拿來的,恒泰早就猜測不會是什麽正經書,聽了花開的話,遂笑道:“姐姐想看盡管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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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開拿著這本《金瓶·梅》出了書房,她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麽處置,後世可以拿這本書不當回事,但是這個年代,一個寡婦身邊放著這種淫·書,若是被外人看見,那可真是不用活了。


    正要回自己的院子,就看見遠處安泰一瘸一拐的回來了,身邊扶著他的小廝哭喪著臉,花開嚇了一跳,連忙迎上去:“哥,你這是怎麽了?”


    “今天真是倒黴,騎的馬竟然驚了……”


    “好好的怎麽會驚了?”


    “誰知道呢,大概是我運氣太壞。”


    一旁的小廝嘟囔道:“少爺,您哪裏運氣壞了?還不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看見四阿哥召見了您兩次,他們就嫉妒了,說不定是他們在馬身上動了手腳,那黃驃馬是最老實不過的……”


    安泰訓斥道:“行了,沒有根據的事兒別渾說。”轉過頭又安慰花開“我沒事兒,也就是傷了腳腕,歇幾天就好了。”


    花開扶著安泰的另一邊,一直進了他的院子,就聽景瀾用唱戲的語調大喝一聲:“來將通名!”


    安泰怒道:“哪裏學的亂七八糟的!”


    景瀾沒想到父親回來的這麽早,嚇得她不敢說話,趕緊躲到了花開身後,花開問道:“你額娘呢?”


    “額娘去廚房了,她說眼看快到端午節了,早點準備些粽子留著送節禮……我……我這就去喊額娘。”景瀾說著,急忙跑了,花開一想可不是,明天就初一了,端午節眼看在即。


    沒一會兒富察氏和佟佳氏都急急忙忙趕來,看見安泰沒有大礙,都鬆了口氣。緊接著太醫來了,見沒傷著骨頭,隻身上跌青了幾塊,還有些擦傷,便給開了點外用藥,花開明知道這樣的傷自己幾下子就會搞定,卻也不敢提。


    見外人都走了,花開笑道:“哥哥沒傷筋動骨真是萬幸,剛才舒泰拿了本閑書來給恒泰,恒泰說給我解悶,現在哥哥傷了腳腕,不如你留著先看吧!舒泰還說什麽這是天下第一奇書,哥哥若是看著好,我再看不遲。”


    安泰接過書翻了一下,神情一滯,趕緊把書塞到枕頭下麵去了,花開不由暗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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