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用管我的。”百裏乘風低聲道, “我們還沒到生死相隨的地步。”“可我也不會看到一個人在我麵前死掉不管啊。”年渺又奇怪又無語, “不管是誰都不會。而且換做是你,你也不會啊,這是基本的道義所在。”“嗯,我當然也不會做出拋下你不管的事。”百裏乘風釋然道, “基本的道義我還是有的。”“我也不是沒想過將你拋下。”年渺悠然道, “如果實在救不下來,我也不會跟你同生共死,至少得跑出去,讓你大哥和我師兄來給你報仇。”這是非常理智的選擇,百裏乘風點點頭: “那是自然,不用管我。”他隨後反應過來, “不對啊,咱倆修為相當怎麽就是你帶我跑,你跑掉我跑不掉了,論逃跑,肯定是我更快啊,風才是世上跑得最快的。”年渺沒有回答他,而是盯著他的臉似乎在思索什麽,沒有聽見。百裏乘風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又聽到他開口。“你說,那個戴麵具的人,會是誰?”“我怎麽知道?”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百裏乘風道, “那麽厲害的人物,應該也在我大哥之上,跟你師兄差不多,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他也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恐怖的氣息,作出了大致的判斷。“我總覺得,他是認識我們的,而且是我們認識的。”年渺慢慢道,一邊說出來,一邊想著, “不然他為什麽要把自己全身都包裹起來,不然我們看到一點點呢?”百裏乘風: “……不少人都喜歡這樣裝神秘。”“不會,他既然戴著象征身份的麵具,正常來說,身上也會有一些裝飾,可是他身上十分反常,用黑色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年渺搖頭,像是在自問自答, “為什麽呢?因為隻要看到一點點,就能認出來他是誰,所以,不僅僅是我們認識的,而且是我或者你,十分熟悉的一個人。”百裏乘風愕然,但細細思索,年渺的分析並不是沒有道理。他熟悉的,強大而神秘的存在……年渺也在飛快搜索著,他所認識的人很少,能夠憑借些許身量就能判斷出來的,隻有季一粟。而在“雲間逢”和船上的那兩道神識,現在也可以斷定,就是這位妖神,早在少明大陸的時候,對方就盯上他們了,他懷疑,對方是百裏乘風所熟悉的人。不想下殺手,恐怕也和百裏乘風有一定的原因。對方第一次的窺探毫無遮掩,他以為是自信狂妄的表現,但第二次的窺探小心且迅速,說明第一次是懵懵懂懂撞上的。這隻妖,要不就是剛剛當人,要不就是剛剛當妖。“你有沒有認識那種,妖裏妖氣的人?”年渺忽然開口,打破了百裏乘風的苦苦思索, “或者,他一開始很正常,但是後來,最近幾年,表現得不正常,有點像妖?”“啊?”百裏乘風疑惑地看著他,神情漸漸嚴肅起來,隨後盯著他不動了。“還真有啊?”“非要說的話。”百裏乘風垂下眼睛, “的確是有。”“算了,我就是瞎猜一下。”年渺看著他,忽然語氣輕鬆起來,製止了他要說出來的名字, “因為隨便變幻身形是小事一樁,怎麽會需要通過包裹自己來掩飾呢?”百裏乘風: “……”半晌,他慢吞吞道: “我覺得,你好像,又在耍我。”“我隻是怕你緊張,給你找點事做。”年渺拍拍他的肩膀,站了起來, “現在應該想想怎麽出去。”他雖然對百裏乘風這麽說,但內心依然在不停猜想。猜中的幾率很小,這種相當於賭的事情,是很難中的,可是不猜,就會讓人覺得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就沒有威脅性,代表著弱小可欺,人都是喜歡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但隻要能猜中大概,給出模棱兩可的說辭,對方就會覺得你詭秘莫測,不敢輕易下手了。所以雖然可能性很小,他還是盡力捕捉著蛛絲馬跡,不然自己陷入完全無知茫然的狀態。不過有時知道太多也不好,很有可能被直接殺掉。和大人物博弈,真是艱難的賭注。隻有無盡的光。百裏乘風反倒沒想過怎麽出去,畢竟看上去,完全沒有出路,他認為隻有等待,唯一的希望是那個戴麵具的人,雖然不清楚他們和年渺都在說什麽,但他可以從他們的對話中判斷出來,這個人是可以動搖,拉入自己這邊的。接著,隻要能夠拖延到年渺的師兄察覺並過來就可以了。然而現在,年渺竟然說,要從這裏出去,他們拿什麽來反抗神明呢?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樣的無盡光芒,他們極有可能被關在了月亮裏,相信年渺也已經想到了。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可以靠自己出去。可是年渺在很認真地想,甚至嚐試在手上聚集靈氣,他十分高興,說明月光可以隔絕他和外麵的聯絡,但隔絕不了他的靈氣,他還能正常施法。百裏乘風竟然像個老人一樣歎了口氣,該說他傻呢,還是樂觀呢?竟然想要以凡人之軀對抗神明。“想到了麽?”他還是問, “我們能出去麽?”“可以試一試。”年渺道,仰頭朝他笑了笑,那笑容仿佛是有了什麽惡作劇念頭的孩子,滿是促狹和小小的得意,那張普普通通的臉竟然有些晃眼。“這裏都是光,應該是在月亮裏麵。”年渺道, “風可以從任何縫隙中逃出去,隻要我們找到縫隙就行。”“你說得輕巧,可是月亮裏哪有縫隙。”百裏乘風有些無奈, “全是光,我根本找不到,風是吹不散光的。”他發現和年渺在一起,脾氣都能莫名其妙變好,大概如果不好,不是跟不上對方的思路,就是會被氣死,久而久之總會被磨平的。年渺道: “我給你製造一些。”他的臉上仍然存著一些小小的得意,仿佛在為自己的奇思妙想而驕傲,又不願意說出來要怎麽做,讓百裏乘風又無奈又期待,或許他真的有辦法。寒霧四起,很快濃鬱到將年渺完全包裹,周圍溫度驟降,降到百裏乘風有些發抖的地步,他不得不調動靈氣,讓自己保持著鎮定的狀態。寒霧彌漫,不知不覺中已經鋪天蓋地,遮擋了一切,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白蒙蒙的寒霧,甚至將月光取而代之。漸漸地,細碎的寒霧開始凝結,他們腳下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冰霜無限蔓延,由下而上,仿佛要把他們所在的整個空間凍結。百裏乘風忽然明白年渺要做什麽了,他要將月光凍住,讓自己劈開縫隙!冰霜是實的,而光是虛無的,冰怎麽可能會把月光凍住?除非他有一些特殊的手段,可以將月光化為實物。年渺自然清楚,單憑他自己,是無法將月光凍住的,可是他調動了鏡子裏的霧氣,那霧氣中蘊含著神秘莫測的力量,混在他的靈氣裏,他的寒霜便有了可以和月光抗衡的能力。冰霜包圍了一切,天地皆白。百裏乘風怔怔地望著滿眼的霜雪,莫名覺得有些熟悉。那日他擅闖慕情林,看到慕情湖結冰的情景,好像和現在,一模一樣。寒霧飛旋,萬物都裹上了霜色,他在迷蒙的冰天雪地裏,看到了一抹永遠無法忘記的身影。他睜大眼睛,試圖從眼前的風雪中找到年渺,看看是不是他產生了錯覺,卻聽見清亮的少年音從風雪中催促,飄渺得仿佛能隨時消散。“愣著幹什麽呀?快開縫啊!”收回思緒,他不敢遲疑,調動起靈力,閉上眼睛,用風力感知這冰天雪地中最薄弱的一處。風刃無數道勁風化為鋒利的刀刃,朝著那一處最薄弱的地方刮去,劃開道道傷痕,百裏乘風的手中出現一把巨大無比的刀,刀鋒閃著寒芒,承受著他所有的力量和靈氣,朝著被劃開無數道痕跡的地方傾力辟出。冷冽的刀鋒和寒冰霎時間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而鏗鏘的叮當聲。嘩啦是冰裂的聲音。無數碎冰撲麵而來,胡亂砸在臉上身上,猶如飛沙走石,年渺從風雪中主動跑到他身邊,抓住了他的衣袖。他想也沒想,反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腕,幻化為風,眨眼間飛出了剛剛破出來的那一道窄窄的縫隙,將驚天動地的轟隆倒塌聲拋在了身後。外麵是無盡的黑暗,和深沉的孤島,他拉著年渺,落在了黑黝黝的孤島上,不住地喘息著,隻覺那一刀劈得他全身都脫了力,虎口仍然隱隱作痛。海風安靜而溫柔地吹著,耳畔的風聲和著輕緩的波濤聲,猶如最好的安眠曲,讓人舒服得想倒頭就睡,他卻有種前所未有的虛脫感,幾乎要跪倒在地上,連拉著年渺的手都握不住了。他還是沒有鬆開自己的手,有些茫然地望著年渺: “出來了麽?”“出來啦。”年渺朝他盈盈而笑,毫不吝嗇地誇獎, “太厲害了風少,我承認你就是風了。”百裏乘風這才鬆開他的手腕。他頓時隻覺得腳底一軟,眼前一黑,索性再也懶得支撐,直接躺在了島嶼上,枕著亂七八糟的石頭,仰望著無垠且深邃的蒼穹。沒有月亮,是晚上。年渺坐在了他身邊,聲音輕柔: “睡罷。”他的目光轉向了對方,也笑了笑,正欲說什麽,卻看見一道黑影憑空出現,將年渺完全擋住。他覺得自己出現了錯覺,因為好像聽到了年渺的哭聲,一邊哭一邊在跟人抱怨怪罪,剛才還在衝他笑的年渺,怎麽可能會哭呢?他看到大哥朝他跑過來,高興得想要站起來,但大哥跑步的姿勢太過怪異,像一個提著裙子的少女,讓他望而卻步。一個甜美但驚恐的少女的聲音響了起來: “壞了,繼承人的弟弟死了!”“閉嘴罷。”是另一道男音,聽起來像是年渺另一個長輩的, “人家隻是歇一歇,遲早給你咒死。”周圍混亂又有秩序,鬧哄哄的,他卻懶得再考慮許多,隻想好好睡一覺,閉上眼睛之前,他的目光再次轉向年渺,卻隻看見了一個高大的黑影將年渺完全遮擋住。他的心裏莫名空空落落的,還沒有來得及慶祝呢。他想,他怎麽也算和年渺是生死之交,他們應該單獨去慶祝一下,慶祝這一次的死裏逃生,慶祝他們竟然可以比肩神明。可是隻剩下無盡的失落。他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意識很快消散,什麽也聽不到看不到了。第79章 後怕明月低懸,瑩瑩光輝照耀海島,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然而往下望,可以發現整個被小島環繞的海域都結了冰,此時冰麵被打碎,大大小小的冰塊在海麵上漂浮著,無數銀色的光芒不停躍動,如同星辰降臨。月影在浮冰和海麵上搖晃著,仿佛和冰麵一同被打碎了一般,一塊一塊,再也連不起來,漸漸在水中消失了,海麵回歸沉寂和黑暗,過了一會兒,才重新映出天上的月影來。年渺鬆開百裏乘風,忽而轉過身,任憑風吹亂鬢邊額角的長發,望向了山頂的另一側。下一秒,他便被人擁入懷中。他全身都被包裹,隻有腦袋勉強抵在對方的肩膀上,季一粟的力道實在太大,不但抱著他,還從他的肩膀一直往下揉捏,似乎在確認他的存在的真實性,幾乎要將他揉碎在身體裏,粉末混於骨血之間,恨不得融為一體。他著實感覺呼吸困難,骨頭都被錮得生疼,隻能使勁推搡,一邊抱怨: “疼……輕點……”季一粟身體一頓,才稍稍放鬆些許力道,年渺躊躇著,慢吞吞回擁住他,把腦袋靠在他的胸膛前。年渺的視野被季一粟的長袍擋著,但不難看出這裏是鮫人曾經撈月亮的地方。在剛才的月光之中,他就在想,被撈起到空中的月亮是沒有問題的,不然季一粟早就會發現異樣,可是他所在的光芒,再加上妖神的稱呼,他應該是處在月光之中,但除了真正的月亮,還有哪裏會有如此明晃晃的月光呢?那個假的月亮,不會隨便將他們關起來,一定是在一個,假月亮十分信任的巢穴裏。除了天上的月亮,還有水中月,尤其在遼闊的海域,可以映出一個完整的月影來。如果假月亮想要牽製真月亮,或者借助月之精華休養生息,月影就是最好的選擇。他們不是在真正的月亮裏,而是在海裏的月影中。當然,這些都是他猜的,為了印證猜想,他開始嚐試凍結周圍,並且混入了鏡子裏的白霧確保成功,好在這個做法出乎尋常的順利,他周圍的空間果然被凍結成了實體。水中月,鏡中花,最是可望而不可即,月影比真正的月亮還要難以觸摸,但是月影有一個對於年渺來說很大的優勢它在水裏。在水裏,就意味著可以結冰。所以他剛才凍住的,其實是海水,將海水凍住,月影也會出現瞬間的凝固,隻要抓住機會,就可以打碎出逃。這個機會是需要百裏乘風來找到的,他是風靈根,風是最靈巧也是最敏感的,可以摸索到不一樣的氣息,由他來抓住月影的破綻,成功的機會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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