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車廂實在太遠,看不清楚的蜜柑抱怨:「最前麵看不到。」


    「十一車再過去是秋田新幹線的『小町號』。雖然連在一起,可是跟這邊的『疾風號』車廂內不能往來,竊賊應該不在那邊吧。」


    「這樣啊。不愧是對電車吹毛求疵的你。」


    「蜜柑,告訴你,『吹毛求疵』可不是稱讚。」


    月台開始廣播新幹線發車的提醒音樂。雖然有幾個乘客上車,但沒有半個人下車。怎麽辦?檸檬問。能怎麽辦?沒人下車,就隻能回車廂了啊。蜜柑答。


    才剛上車,新幹線就發車了。列車朝著地麵上的光明駛上平緩的坡道。發車的音樂輕快地響起。檸檬配合著音樂哼哼唱唱,回到座位,但一看到靠坐在窗邊的峰岸大少,心情又變得暗淡。感覺像想起了什麽非做不可的麻煩差事。或者說,這根本就是非做不可的麻煩差事。


    「那麽,」靠走道座位的檸檬再次蹺起二郎腿,擺出放鬆的姿勢說。「蜜柑,現在要怎麽辦?」還是老樣子,完全不思自立自強,全指望別人的態度。


    「兇手還留在電車的可能性很大。」


    「子彈還有剩嗎?」檸檬從自己的外套內側掛在兩肩的槍套取出手槍。昨天為了救回峰岸大少,用掉了不少子彈。「彈匣隻剩一盒了耶。」


    蜜柑也一樣取出自己的槍。「我也是。幾乎沒子彈了。沒想到在新幹線裏也得用上,真是準備不周。」他說,從另一個槍套抽出槍來,自嘲地說:「不過還有這個。」


    「那把槍哪來的?」


    「昨天在地下監禁大少的那些傢夥的。我覺得好玩就撿回來了。」


    「好玩?槍哪裏好玩了?難不成上麵有印湯瑪士?別唬爛了,湯瑪士可是小朋友的偶像呢,才不會跟手槍之類危險東西有瓜葛。」


    「不是啦。」蜜柑苦笑。「這上頭動過手腳,不會正常射出子彈。你看。」蜜柑把槍口轉向檸檬,檸檬一麵仰身一麵別開臉去,「很危險耶,不要這樣啦。」


    「不是啦,這把槍射不出子彈啦。槍口看起來像是空的,可是其實裏麵塞起來了。這是自爆槍。」


    「自爆槍?就像《暴沖火車》〔※原名《runaway train》,台灣譯作《減》。〕那樣嗎?」檸檬想起以前看過的電影。他對電影沒興趣,但喜歡看電影中出現的火車和電車。他從電影中能感受到車輪轉動的聲音、牽引杆的動作;如果是蒸氣火車,從煙囪噴發的立體黑煙令人聯想到隆起肌肉;另外還有列車駛過鐵軌的聲響,最重要的是疾駛的鋼鐵電車的魄力,這些都教他覺得興奮。《暴沖火車》的內容檸檬已經不記得了,但在暴風雪般的景色中,勇猛地站在火車上的男子身影令他印象深刻。他有股親切感,覺得這人一定也跟自己一樣,熱愛火車。


    「這把槍要是就這樣開槍,就會爆炸。」


    「這種槍要幹嘛?」


    「拿來當陷阱吧。拿這把槍的傢夥一副希望我趕快把它搶走的模樣。一定是希望我把槍搶走後,立刻扣下扳機,『砰』的一聲把我給炸了,然後拍手叫好吧。」


    「真虧你看得出來耶。為什麽蜜柑你就能那麽小心翼翼?」


    「是你太輕率了。看到按鈕就去按,看到繩子就去拉,收到郵件就全打開,然後中毒。」


    「是啊。」


    檸檬放開腳,倏地站起來。他俯視蜜柑,用下巴比比行進方向:「我去看看,確定一下車廂裏麵有沒有可疑人物。拿著行李箱的人一定就在車子裏吧。反正到下一站大宮還有時間。」


    「或許他把行李箱藏在某處,若無其事地坐著。可疑的傢夥每個都要看仔細啊。」


    「我知道。」


    「要不著痕跡地看哦。萬一惹出事來,可就麻煩了。要不著痕跡地調查啊!」


    「羅嗦啦。」


    「羅嗦好像不是稱讚。」蜜柑諷刺地說。「要是到了大宮就麻煩了,得盡快找到才行。」


    「為什麽?」


    檸檬怎麽會忘了呢?蜜柑目瞪口呆:「峰岸的部下不是說好了在大宮等我們嗎?」


    「這樣啊。」檸檬也想起來了。有人會在車站等待,確定峰岸大少跟行李箱是否平安無事地上了新幹線。是這麽安排的。「真麻煩。」


    瓢蟲


    「沒想到能在這兒碰上你。」狼雙眼發光,一把揪起七尾的衣襟,用力把他推到另一側的門上按住。


    新幹線離開上野站,衝出地麵後又再加了速。景色接連流向後方。


    「等一下啦,我得在上野站下車的。」七尾正想要這麽說,嘴巴卻被堵住了。狼用他的左手肘壓住了七尾的下巴一帶。


    行李箱離手了。就擱在對側的門旁。會不會在車輛搖晃中傾倒?七尾很擔心。


    「你害我少了一顆臼齒。」戴獵帽的狼嘴角冒泡說。「都是你害的,你害的!」他很激動。


    看吧,果然——七尾心想。果然變成這樣了。狼的手肘撞得他很痛,但這個狀況更教他沮喪。為什麽工作就是沒辦法輕易解決?既然沒辦法在上野下車,直到下一站大宮之前,都必須待在新幹線裏。這段期間也有可能碰到行李箱的物主。


    狼亂晃著一頭沾滿頭皮屑的長髮,還不停地喃喃埋怨,教人憤恨極了。


    新幹線一個搖晃,狼身體失去了平衡。「饒了我,饒了我。」趁著狼的手肘移開,七尾抓緊機會道歉。「反對暴力、反對暴力。」他舉起雙手,低調地做出萬歲的姿勢。「在新幹線裏這樣鬧,會引起騷動的。總之咱們一起在大宮下車,然後再談好嗎?」七尾這麽提議,卻也有股不祥的預感,覺得沒能在上野下車,事態就已經無可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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