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當奈良櫻落還在逃亡的時候,奈良見鹿和旋渦彩花一頓茶的功夫就確立了彼此的合作夥伴關係。


    這世上最幹脆的聯姻,或許就是奈良見鹿與旋渦彩花。


    兩人隻見了一麵,聊了幾句,就決定了彼此的人生大事。


    知道奈良見鹿要前往大佛寺之後,旋渦彩花以培養感情為由跟隨在側。


    當奈良櫻落以各種著作名揚天下的時候,奈良見鹿已經知道了,甚至知道了奈良櫻落被逐出奈良家的消息。


    那天恰好他們在一家茶館中歇腳,旋渦彩花問奈良見鹿:“你這個弟弟可真不是個省心的主,你確定要救他?”


    “我父親將他逐出奈良家,是不想動用奈良家的資源救他,也是給幕府和皇室一個態度。同時,父親也在看我對弟弟的態度,他希望我不要管。但我答應過母親。”奈良見鹿心情很不好,他沒想到父親和弟弟都這麽果斷的選擇了。而他對於自己的選擇,卻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果斷。


    他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麵,然後叫來了奈良風裏,問道:“家族中的掌權派人物,離奈良櫻落最近的是誰?”


    “奈良山原。”奈良風裏恭敬的回答道。


    “是山原老師啊,你幫我傳個信給他。就說為家族犧牲的時候到了,他可以去死了。”


    奈良見鹿平靜的說著這些話,話語中皆是掌權者對於生命的漠視。


    奈良風裏想問這句話到底什麽意思,但是又不敢問。旋渦彩花看出了他的尷尬,解釋道:“幕府很快會派人獵殺奈良櫻落,讓奈良山原加入進去,找個理由,找個借口,死在奈良櫻落的手中。”


    旋渦彩花說完又笑問道:“隻是如此,就夠了嗎?幕府的其他人,可都是要奈良櫻落應付,他可以嗎?”


    奈良見鹿沉默不語,並沒有正麵回答。其實他能做的也是有限,他不可能明目張膽的救奈良櫻落,那會將奈良家拉下水,在家族利益麵前,他亦有限。


    這便是權力的局限性。


    八月初的時候,奈良見鹿才收到奈良櫻落擊殺三浦暗的消息,那時奈良櫻落已經離開了山城。


    對於奈良櫻落擊殺三浦暗的消息,旋渦彩花驚訝了好久。她後來還說了一句,說她要是朝廷那幫人,定要給奈良櫻落封個官當當,刺激一下幕府。


    ……


    鐮倉七年,十月。


    奈良見鹿一行人接近了大佛寺的勢力範圍。


    北方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以陸前城,陸中城,陸後城三城為主,總共建立足足有四百八十寺,綿延數千萬裏。其勢力範圍之大,信徒之多,讓人咂舌。


    從地圖上看,旋渦家的美濃城相當於三個丹霞城,而陸前城、陸中城、陸後城三城總和的勢力範圍相當於十個美濃城。


    四百八十寺中大佛寺的總部位於其中最美麗的金光寺,坐落於陸中城中。


    金光寺盛名在外,整個寺廟上麵塗滿了金粉,看起來雍容華貴,那是由無數的信徒,經過無數年的努力修建而成。


    當陽光升起的時候,那些金色的裝飾會蔓延出無盡的佛光,每天早晨都有無數的信徒來參拜。


    或許趕巧,或許是奈良見鹿故意,一行人是早晨來的金光寺,遠遠的旋渦彩花就看到了那蔓延到眼前的金光閣樓。


    旋渦彩花也是第一次來金光寺。


    她跟在奈良見鹿的身後,走在一處河邊,河邊的盡頭就是金光寺正殿的圍牆。


    那金色磚瓦的縫隙中長滿了茂盛的芒草。那白色的草穗,在金光的反射下也蔓延出金色的氤氳,鮮豔奪目。


    正殿門邊一直蔓延到河邊是如海一般的山茶花。


    順著山茶花走,進入正殿,會有一長串的石階梯。金光寺的大堂在山頂最高處,其左邊是三重塔,右邊是蔓延無邊的紅楓林。


    紅楓林深處藏著一百零八級生著青苔的台階,平常少有人走,容易打滑,其深處是金光寺的藏經閣。


    大堂後麵有一座橋,是由菩提樹拚接而成。過了橋後,是九十多座山穀,山穀中有一座舍利殿,藏著曆年來圓寂高僧留下的舍利子,其具體位置不明。


    旋渦彩花踩著石階進入正殿,正殿上方的牌匾寫著大大的金光寺三個字。


    正殿內許多的信徒在上香,其上是巨大無比的如來佛像,純金打造,璀璨奪目。


    正殿門前有一個和尚早已在等候。


    旋渦彩花和奈良見鹿畢竟身份尊貴,提早下了拜帖,這和尚天還未亮就等在正殿門前了。


    “貴,貴客……主持在……在……”可惜這和尚有點口吃,半天說不清楚話。


    “麻煩帶路。”旋渦彩花雙手合十,客氣道。


    “大佛寺沒人了嗎,怎麽找了個結巴來迎接我們。”奈良雨裏不爽道。


    “小點聲。這裏不是能隨便撒野的地方。”旋渦彩花低聲喝道。


    “這和尚名叫三島,傳言說他是主持的私生子,主持很喜歡他,可惜主持大限將至。”奈良見鹿低聲在旋渦彩花的身邊說道。


    旋渦彩花點頭,跟隨著和尚走向正殿旁的連廊,經過水謝舞台後,到達神樂殿。


    神樂殿是水謝舞台伸出來的屋子,其建造在空中的,下方是懸崖。


    這是一座空殿。


    主持常在這裏修行,每日早晨必在此看雲起雲落。


    當旋渦彩花進神樂殿時,她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一個老和尚端坐在空殿正中,無數的麻雀在殿內跳舞,老和尚如睡著一般,甚至有一隻麻雀在老和尚的頭上蹦蹦跳跳。


    和尚很蒼老,那深陷的眼窩,蒼白的如老樹的皮膚,讓他看起來就像是白天中的鬼。


    在旋渦彩花發呆的時候,奈良見鹿卻是率先走了進去。


    他一走進去,殿內的麻雀被驚的四處逃竄。


    他就站在那裏,口中念著阿彌陀佛,大聲道:“一諺大師好久不見,當初初見時,我才六歲,一轉眼就過去十年了。”


    名叫一諺的老和尚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奈良見鹿,歎道:“當初,見到你們兄弟時,我就覺得不似凡人,他日必有一飛衝天之時。”


    “也包括奈良櫻落嗎?”旋渦彩花迫不及待的問道。


    “當然了。”一諺老和尚看向旋渦彩花淡笑道:“他這個弟弟,有大氣魄,有大氣運,不然也不可能練成大觀夢術。”


    “何為大觀夢術?”奈良見鹿問道。


    “自佛祖遠去留下道統,已過萬年。大佛寺修大乘佛法,立誌渡化蒼生,立佛祖金身雕像,修不世偉業。小佛寺修小乘佛法,講究入世修行,但修行偏激,一不小心就會入魔,能堪破者便能成佛。兩種修法都能成佛,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捷徑,那就是第三種。”一諺老和尚雖然極力掩飾,但是言語中對於小佛寺的不滿和厭惡已經躍然於眼底。


    “大觀夢術就是第三種成佛的捷徑嗎?”旋渦彩花難掩心中驚訝,問道。


    “對。”老和尚點頭,“這便是緣法。”


    “這哪裏是成佛,分明是送死,我弟弟這些年被這個術折磨的不成樣子,現在更是脫離的奈良家,這修的什麽術,成的什麽佛?”奈良見鹿忽然大聲嗬斥道。


    “施主,你執念過重了。”一諺老和尚笑道:“大觀夢術是成佛最快的途徑,這是真的,我沒有必要騙你。你弟弟的病痛那麽多,是因為他執念過重,心思太深,他並沒有真正的理解並運用這個術。”


    “我不管,這個術可有解法。”奈良見鹿不耐道。


    “老衲要是能練成這個術我能高興死,佛教內所有人都是這個想法,怎麽會有解法。”一諺老和尚搖頭說道。


    “那可有運用這個術的方法。”奈良見鹿問道。


    “有。”一諺老和尚麵容嚴肅的說道:“小佛寺中有一株鐵樹,自奈良櫻落練成大觀夢術開始就已有開花的跡象,前段時間將軍去世,那鐵樹已經完全開花。對小佛寺來說,鐵樹開花,必有救世之主,但對我大佛寺來說,那卻是魔主。魔主一出,天下大亂,何以渡化蒼生?小佛寺主持的轉世之身已經找到,現在法號須彌。小佛寺教義,一生渡化一人足以,而須彌和尚要渡化的人正是魔主。”


    “什麽意思?”奈良見鹿明知故問。


    “你弟弟就是魔主,是須彌要渡化之人。大觀夢術的方法,須彌有。”


    “你說魔主就是魔主嗎?”


    “小佛寺出的魔頭還少嗎?不動明王金剛和尚,邪神,哪個不是魔頭?我輩修士,當擊殺魔頭以救世。魔主現世,佛主必來,而我在這神樂殿已經等了佛主十年了。”一諺老和尚徒然站了起來。


    旋渦彩花神采連連,她指著奈良見鹿大聲問道:“你說他是佛主?”


    一諺老和尚雙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誑語。”


    “你想挑釁我兄弟之情?”奈良見鹿冷道。


    “自古佛魔同時降生,你們是雙胞胎,他是魔,你就是佛。你就是我的選擇,是大佛寺的選擇。”一諺老和尚的話語中好像帶著梵音,整個神樂殿仿佛都歡呼雀躍了起來。


    那些麻雀不斷的圍著奈良見鹿叫嚷著,叫嚷的聲音好似在說:佛,佛,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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