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稱陳鷹,是個大學生,我和他互通了姓名,他之後就一直叫我小藜。他給我發了他的照片,穿著一身黑色短t在健身房鍛煉,肌肉線條勻稱不誇張,臉蛋長得意外的也很不錯,是個陽光帥氣的小夥子。他誇我聲音好聽,說我一定長得也很好看,還問我要照片,我當然沒給。我簡直要笑到暈厥,要是他知道對麵坐著的是我這樣的人,怕是得嚇得七天吃不下飯。打完一局,陳鷹的聲音從電腦裏傳來:“小藜,你這幾天有時間嗎?”“怎麽?”他那邊頓了頓,似乎有些羞赧:“我學校正好要放假了,你住在哪個城市啊,我想來找你玩。”這是要和我麵基了嗎?我玩著鼠標滾輪,敷衍道:“我要上班,沒空。”“那你什麽時候有空?”“……”看來他聽不懂我這句委婉的拒絕。“見了麵,要做什麽?”“啊?”他被我這話一噎,呆呆地回,“就吃吃飯……如果可以,看看電影,什麽的……”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到完全沉默。“男人和男人見麵,做這些事?很難不讓人多想。”“……我……”陳鷹咳嗽幾聲,噥噥道,“就是想見你一麵。”我嗤了一聲,問:“你有對象嗎?”“我……單身……”我像個審問犯人的法官:“那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他不說話了。“再問你一遍,你見我,到底想幹什麽?”對麵死寂,好像斷了線,但我知道他在聽。我輕飄飄地開口:“想和我上床?”這句話炸醒了他,他那邊叮鈴哐啷傳來一陣雜音,隨後是他劈了的嗓音:“沒有!我絕對沒有!我隻是……我沒有!”驚慌失措的聲音,恐怕臉都紅了吧。隱藏在屏幕後麵就是有這麽一個好處,不管長成什麽獵奇模樣,隻要聲音好聽一些,就足夠吸引到這些往日裏不敢多看一眼的人。不管他是真的不想還是裝模作樣,至少他這樣的人,現實生活肯定不缺追求者,要是再被這種人騙,那我真是笨得無可救藥了。我道:“不想就算了,我還有事,先下了。”“等……等等!”他突然喊住我。我耐心地等他開口。果不其然,他的聲音磕磕巴巴響起:“那如果,如果我說……想呢?”我彎起嘴角,注視著屏幕上他的頭像,道:“那就自己想辦法爬到我這裏來呀。”說完,直接斷了語音,下線。我想他以後大概不會再來找我了。我呼出一口濁氣,媽的,終於清淨了。遊戲玩夠了,我洗了個澡鑽進被窩,挑了個恐怖片放著當催眠音樂入睡。本以為眼睛一睜天就亮了,卻突然被一陣的聲音鬧醒。電影早已放完自動關閉,屋裏一片漆黑,我一時無法分辨聲音是從哪裏傳來的。奇了,是家裏鬧耗子了?我坐起身,側耳聆聽,這一聽,乍然驚醒回神。聲音是從衣櫃裏傳來的。“……”我終於想起家裏還有一樣我沒處理幹淨的東西。我梗著脖子望向衣櫃,眼睛都不敢眨。不會的。這半個月以來我一直把它鎖在衣櫃裏沒有碰過它分毫,而且它的開關還關著,它怎麽可能會‘醒來’?心提到喉嚨,我悄聲下了床,赤腳往衣櫃那邊走去。耳朵貼在門板上,我凝神聽了半晌,沒有任何聲音。放了心……果然是我聽錯。耳朵離開門板,我想去開燈,卻在轉頭的一瞬間,和衣櫃縫隙中一隻睜大的眼睛對了個正著。“!”我瞬間往後彈去,下一秒,衣櫃的門吱嘎吱嘎搖了起來,慘白纖長的手指從晃開的一絲縫隙中伸了出來,上下摸索滑動,指尖最後停留在鎖頭上。它在試圖開鎖。我噔噔噔後退,一直退到床邊狼狽跌坐下來。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明明關了它,它為什麽會動?沒有鑰匙,它再怎麽摸也是徒勞。驚慌過後,我勉強恢複了點理智,開始四處翻找看看家裏有沒有其他的鎖,再往上麵加上一些。我這邊焦頭爛額,衣櫃那邊的動靜也越來越大。它發現開不了鎖,收回了手指,隨後衣櫃門板咚咚震動著發出巨響,木門顫抖著迸出道道開裂的痕跡,角落的螺絲也漸漸鬆動浮起,它竟然生生想要撞開。我呆住了,傻愣著盯著這個快要散架的衣櫃,意識到再多的鎖也關不住它時,大腦的第一反應,我萌生了退意。什麽都不管了,我二話不說就往屋外衝,剛出臥室門,身後傳來哐當一聲巨響,門板轟然倒地,我連頭也不敢回,衝玄關飛奔。這一小段路比我走過的任何路都要漫長,當我的手掌終於覆到門把手上時,還不等我按下,一股巨力猛然從我身後襲上,我整個撲倒在地,下巴撞到了地板,疼出了眼淚。我被身上重物壓得快要喘不過氣,手腳並用也爬不起來,驚恐回頭,人偶的臉就在眼前,一厘不到,我的呼吸全噴在它的臉上,黑暗中,它的雙眼泛著淺薄卻不可忽視的亮光。它雙臂緊緊鎖著我的身體,問道:“寶貝要去哪裏?”話中含義分明纏綿繾綣,在我聽來卻如同地獄索命修羅。第23章 心髒“咣咣咣!!”砸門聲炸雷般自我麵前響起。門外敲門人的怒吼悶悶傳來:“靠!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在家裏幹什麽?再發出噪音我就報警了!有沒有素質啊你!”看來是衣櫃倒地的聲驚動了我的鄰居,雖然平日不喜歡這些人,但現在這個人無疑是唯一能幫我的了。“救唔!”我剛吐出一個音節,身後那東西的手掌就啪地罩在我嘴巴上,捂住了我的話頭。“安靜。”它在我耳邊吐出這麽兩個字。我腦門憋出青筋,甩著頭唔唔掙紮幾下,全然是白費力氣,它紋絲不動。我無計可施,隻能聽著外頭那人罵罵咧咧地離開,隨後一切歸於沉寂。安靜下來後,耳邊唯一能聽到的聲音隻有我紊亂的心跳和呼吸。人都走了,嘴巴上的手還是沒有放下。它禁錮著我,將我就地麵對麵擁在懷裏,我死瞪著它,它低下頭,在我鼻尖上啄了一口:“好乖。”它放下了手,要來親我,我扭頭躲開,厭惡至極,怒罵道:“滾開!”“寶貝?”它輕輕喊了我一聲,愈發叫我火冒三丈,吼道:“別碰我!惡心死了!滾!”它沒有鬆開,越勒越緊:“為什麽生氣?……惡心?”“看到你這張臉我就反胃!他媽的都叫你滾遠一點了……操!”我被勒得快要踏進閻王殿,氣得張嘴咬住它脖子,我知道它不會痛,還是泄憤似的死命地去咬。眼前閃過什麽東西,小小的,是它耳後的開關。我騰不出手,便伸長了脖子想用嘴巴去按,它覺察到我的意圖,忽地將我扛起,扛進臥室,把我放到床上。被放下之後,我一下子滾到床角,小心觀察著它的一舉一動。它爬上床,長臂一撈抓住我的腳腕將我扯回去,強硬地摟住我,低聲說:“睡覺了,寶貝。”“……”反正自己也沒法逃了,害怕過後怒火席卷而上,我破罐破摔,嫌棄地道,“滾!不準碰我!”它置若罔聞,我行我素將我擁住。我罵累了,也沒力氣再和它搏鬥,隻能強行沉下心思考對策。我想的入神,這時,下巴被輕輕掐住抬起,它的吻落了下來,覆在唇麵上,輾轉廝磨。我想躲,被它強行按住,隻能任它擺布。我還是想不通,它到底是怎麽醒過來的?難道開關失效了嗎?那為什麽早不失效晚不失效,偏挑現在我不知該怎麽處理它的時候失效?那個人偶師的手藝也不至於這麽爛吧……“你在想什麽?”我怔住,思緒被它打斷,嘴唇也被咬了一口,不痛,滋味卻極其怪異。我哼了一聲,譏諷道:“想什麽關你什麽事?主人的事情需要向狗匯報嗎?”“主人……”它突然鬆開我,坐起身,在我身邊垂頭看著我,我仰麵朝上躺著,不躲不閃,直對它的視線。我以為它會暴起,做好了應對的準備,誰知它接著說道,“那主人……有我一隻狗不就夠了嗎?”“什麽……”我成功被它帶偏,想:我哪裏還來第二隻狗?“我聽到了,你不乖,”它抓過我兩隻手腕,交叉反扣按在我腦袋上方,手指和我死死十指交握,我痛得齜牙咧嘴,它整個身軀覆蓋在我上方,影子罩住了我。這個動作,不可控地四目相對,在我的注視下,它腦袋未動,眼眶裏的兩顆眼珠則緩緩、緩緩地移到了我的臉上。這次我看得清清楚楚,絕不是做夢。它的眼珠,動了。雖然早有猜想,親眼看到這個場麵還是難免心驚肉跳。它說:“不可以和別人上床。”我愣了片刻,明白它在說什麽了。是說白天我和陳鷹的對話嗎?它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醒了嗎?一條狗而已,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位置,居然還敢管起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