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和我做的這一切,好像是約會一樣。遊樂園裏情侶不少,也許會有人把我們認成是一對也說不定呢。我偷偷地妄想。妄想又不犯法。在和他排一個很長的劃船項目時,他的手機響了幾次,我隨意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他輸入解鎖密碼開屏。0427.我對老天發誓這次真不是故意偷看的。梁枝庭似乎在和誰發信息,打字的速度很快,不知道在說什麽話題,我隻能看到屏幕上一溜的綠色白色對話刷著屏,速度飛快。在他發現我窺屏之前,我靜悄悄移開了目光。玩了一天,梁枝庭晚上送我回去,順便還帶我去吃了個晚飯,因此當他把我送到小區路口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我對他道謝之後下車,他不知怎麽也跟著我下來了。我一愣,梁枝庭說:“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我吞了吞口水,說:“沒關係的,我一個男人,能有什麽事。天色不早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好吧。”他忽然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我。我被他抱了個滿懷,驚得頭皮都麻了:“梁……”梁枝庭的聲音貼在我耳畔響起:“朋友之間道別,擁抱是最基本該有的禮貌。”我咬緊後槽牙,手不敢搭在他身上,隻能一直揪著自己的褲縫。是這樣嗎?之前幾次也不見他這樣過啊。他說道別要擁抱,我當然不會拒絕。隻是這個擁抱……這個擁抱也太久了點。久到我開始忍不住比較起來。梁枝庭笑起來很有人情味,身上也是溫暖的,他是天上的高潔明月,以為高不可攀,費盡心思摸到手裏,卻是暖洋洋的溫度。而我家裏麵那個東西,才是真正的冷冽冰寒,沒有溫和的體溫,皮膚摸上去不如梁枝庭的軟,雖然能走能動,如今還學會了說話,學的再像,音調還是帶著點藏不住的生澀和僵硬,能聽出介於活人和機器之間,有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詭譎怪異感。它不會控製力道,不能像梁枝庭收放自如,它每次抱我的時候手上都很用力,往往會勒得我很痛。明明是按著梁枝庭的模版做出來的東西,假貨和真貨一比,還是能一眼區分開來。他們兩者似乎,完全不一樣。我任梁枝庭抱著,視線隨意穿過梁枝庭的肩膀,這一眼,望到遠處某物時,瞳孔猛地緊縮,長街盡頭的小區門口,佇立著一個熟悉的影子。個子極高,身上還穿著我給它買的衣服。我的人偶從家裏走了出來,旁若無人地走出了小區門口,毫不遮掩地站在天光下。我甚至不知道它站在那裏站了有多久。我嚇得幾乎心髒驟停,血液瞬間從頭涼到腳。它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抱著我的梁枝庭。一秒後,它像是無法理解這個場景,腦袋緩緩歪向了一側,像是一隻聞到主人身上沾染著其他野狗氣味的家犬,馬上就要齜起它尖利的獠牙咬上來。它抬腳,一步一步往我這邊走來。我喉嚨裏發出一聲驚惶的哽咽。“怎麽了?”梁枝庭聽到我發出的動靜,鬆開了我,見我死死盯著他身後的方向,腦袋下意識向後轉去。作者有話說:南藜(頭頂紅字閃爍):危!第17章 “不可以出軌。”那大概是我人生中反應速度最快的一刻。梁枝庭的臉隻微微側過去些許,我唰得伸出兩隻手,大力捧住他的臉頰強行將他的臉扭了回來。如果我力氣再大一些,他的脖子再脆弱一些,大概這一下就成了斷送他性命的絞殺。梁枝庭被我這突兀的一頓操作弄得一頭霧水,兩眼眨巴眨巴,半晌哭笑不得地問:“這是怎麽了?”我的注意力全然在他身後那隻不懂眼色上趕著送人頭的人偶身上,大腦裏的齒輪飛速轉動,正絞盡腦汁想找個合適的說法忽悠過去,梁枝庭卻在這時主動說:“是還沒抱夠嗎?”我分辨不出他現在是說真心話還是開玩笑,但無疑這是個合適的台階,不等我回答,他又俯下身抱住了我,低聲說道:“行,你想抱多久都可以。”我沒有心思去享受他的擁抱,趁著梁枝庭看不到,連忙衝不遠處那個還在往這裏走來的家夥揮手示意,一邊做著驅趕的手勢一邊無聲怒吼,嚐試著讓它就地止步。我不能出聲,也不能動作過大,慌得背上都出了汗,不過好在,它似乎看懂了我的手勢,慢悠悠地停下了步子。我大喜過望,指著小區門口的方向,做著‘進去’的口型。它歪了歪腦袋,好似在試圖理解我的意思,又不自覺往我這裏邁了一步,我死死怒瞪雙眼,食指在空氣中一個勁地指他,目光恨不得化為兩道紅色激光把它原地燒個幹淨。許久之後,它終於明白了我這番手舞足蹈的命令,垂下脖子,轉身走了,高大的身影慢慢踱進了小區大門,很快淹沒在黑暗中。我憋在胸腔裏的那口氣終於得以吐出來。吐出這口氣,身體後知後覺發起了抖。梁枝庭察覺到我在發抖,鬆開我些許,低頭看我,我臉上表情沒來得及收起來,他見我臉色實在難看,問:“你是身體不舒服嗎?”他摸著我的手,蹙起眉頭,擔憂道,“你的手好涼。”我勉強找回點力氣,搖搖頭:“沒有,就是……今天玩的有點累了。”“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送……”“不用了。”我趕忙打斷他。開什麽玩笑,如果梁枝庭送我回去,他肯定會和那家夥撞個正著的,我好不容易才逃過一劫!梁枝庭是一片好心,我擔心他會因為我的拒絕而不高興,立即補充解釋道:“我一個人可以的,我今天玩得很開心,謝謝你。你也趕緊回家吧,早點休息。”他沉默須臾,定定看了我一眼,笑道:“那行,我走了,晚安。”“晚安。”和梁枝庭告別之後,我臉上努力維持著的笑容瞬間垮下,疾步衝向小區門口,果不其然,它立在離門衛崗亭不遠的一棵銀杏樹下,肩上落著遠處路燈折射下來的橘黃燈光。一個精致完美的假人。我黑著臉衝過去,扯過它的手腕就走。一路不發一言將它拉回家中,房門關上之後,我才有了安全感,猛地甩開它的手,壓抑許久的怒火湧上腦門,怒斥道:“你他媽在幹什麽?誰讓你出去的!”過大的聲音在房間裏回響。它來牽我的手:“接你……回家。”“不需要!你瘋了嗎你!”我一把打開它的手,沒讓它碰我。一想到剛才它差點被梁枝庭發現,一想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後果我就後怕恐懼:“我說了讓你在家裏等我,誰讓你私自開門的?誰讓你大搖大擺出去露臉的?你他媽能不能不要給我添麻煩!”它走近我,我正氣頭上,嗬斥:“離我遠點!”它沒有停下,不顧我的抗拒牢牢牽住我的手腕,不容置喙地將我帶到臥室,指著電視,頭一次說了一個流暢的長句:“老公都是要接寶貝回家的。”“……”我仰起頭,煩躁地長歎一口氣。又是從電影裏學到的東西。我是不是該停掉它的電影,瞧它都學了些什麽?是,它說的這句話沒有問題,隻是它不明白它和普通人有根本上的區別。它不是人,它隻是個沒腦子的玩具。恰恰就是因為沒腦子,什麽都不懂,才讓我這麽煩躁。我推著它肩膀把它往後推出去幾步遠,不理他,悶頭換起身上的衣服,口袋裏的照片因此掉落,輕飄飄落在人偶腳邊上。是我和梁枝庭的合照。我剛要去撿起,一隻手先我一步將照片拿在了手裏。它墨黑含藍的眼珠落在照片上,久久不挪動,我伸手將照片奪回手裏:“看得懂嗎你就看。”我搶過照片隨手塞進抽屜裏,一轉身,它竟然就站在我身後咫尺處,我的鼻子幾乎撞到它下巴。它突然逼近的身軀莫名給我一種壓迫感,周遭空氣仿佛都稀薄了,我推著它胸膛,不悅道:“滾!”“不能和別人抱在一起,”它摸我的臉,說,“這不對,是不對的。”我扭過頭躲開它的手掌,斥道:“滾開!”它單手環住我的腰,手指扣在我下顎處,掐住,我的臉被迫抬起,不得不看向它。這是平日裏我習慣對它做的動作,它竟不知何時學會了。和我不一樣,它使出的力道足以讓我痛得麵目扭曲。我去掰它的手指,不動分毫。“我是你的老公,你不能背叛我。”它湊近,冰涼的鼻尖碰到了我的,聲音低沉,“寶貝是我的,我一個人的,”它低頭來親我:“不可以出軌。”我使足了勁掙紮,不讓它親,氣得都快要喘不過氣了。神經病!這個神經病!!他媽的在說什麽胡話,絕對,絕對要斷了它的電影!都演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劇情!我掙紮許久它紋絲不動,很快我就沒了力氣,被它箍得皮肉筋骨生疼,整個人都要散架,為防止自己真被它活活勒死,我隻能放鬆了力道,以免它越來越用力。我的順從終於讓它的力道輕了些,它吻我我也沒有再躲開,環著它的脖子回應它,並帶著它一步一步往某處走去。後背碰到了木板,手繞到背後,悄悄拉開一條縫隙,隨即一個轉身,趁它不備用力把它推了進去。它跌進了敞開的衣櫃中,還沒爬起來,我哐當一聲把衣櫃門關上,掛鎖,杜絕了它再次爬出來的可能性。我一抹嘴,狠狠踹了一腳衣櫃門:“給我好好反省!”說完直接進了浴室洗澡。照鏡子時,腰間皮膚上甚至能看到泛紅的新鮮指印,這家夥,到底是什麽鬼力氣。毛巾摔在玻璃上,直接眼不見為淨。洗好出來時,衣櫃裏,發出不容忽視的摩擦聲。它在裏麵亂動,一刻都不消停。衣櫃門被它折騰出一道縫隙,它的聲音從裏麵風一般傳來:“寶貝。”“寶貝。”我一個枕頭扔過去砸在衣櫃上,吼:“閉嘴!”它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