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後,他突然又喊我:“南藜?”我抬頭,就見梁枝庭指了指自己的嘴角,道:“這裏,沾東西了。”怔了怔,我狐疑地抬手在臉上摸了一把,什麽都沒摸到。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笑著伸手過來,指腹在我嘴邊某處抹了一下,帶來炙熱滾燙的溫度。他的指腹上黏著一粒米。……從我嘴角,刮下的米粒。“對、對不起!”我羞窘萬分,顧不上其他,慌慌張張在便利店的袋子裏左翻右翻,試圖找麵紙給他擦手,他卻當著我的麵,張嘴舔去了指腹上的那粒米。我整個僵在原地。他的一連串動作很快,快得我以為我自己看錯了。是、是我看錯了吧?梁枝庭,他,他怎麽…吃了…耳朵嗡嗡作響,我的四肢好似生了鐵鏽的老舊機器,很久都動彈不了分毫。梁枝庭卻對此渾然不覺,道:“發什麽愣啊?”“……沒、沒有。”我磕磕巴巴,趕忙將找到的餐巾紙遞給他,他接過去,動作自然地擦了擦手。他神色平靜,好像沒覺得剛才那個舉動有什麽不對。是我反應過度了嗎?普通朋友之間……是會這樣做的嗎?梁枝庭把我送到公司門口和我道別,電梯門關閉前他問:“以後我還能來找你嗎?”和他待了一中午,身上都熏染上他身上的香味,這抹味道染透了我的骨頭,熏得我血液沸騰。我瞳孔有些失焦,恍惚著點頭應下:“嗯。”他說,我和他是朋友了,朋友間來往,再正常不過。“好,我會聯係你的。”他按下關門鍵,在緩緩合上的電梯門縫中說道,“再見,南藜。”梁枝庭走後,我腿腳發了軟,蹲下身,雙手捂住臉,熱得快要化成一灘水。恐怖的高溫席卷我的全身,燒得我神誌不清,吐出的氣息裏仿佛都裹挾著燒紅翻湧的岩漿,我抬手去摸自己的嘴角,今天,梁枝庭的手碰到了這裏。手指從嘴角的位置慢慢滑到嘴唇上,指腹抵著這片軟肉按了按。糟糕……熟悉的感覺從血液裏湧了上來。我悶著頭,無法忽視身體上的某種強烈反應,趁無人發現,踉蹌著溜進了走廊深處的衛生間。第10章 “寶貝”-梁枝庭的親近讓我在每日枯燥的上班時間裏都有了盼頭。臨近中午時,我會不自覺地去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看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過,數字躍動,等到辦公室裏的人全都走光之後,再等五分鍾左右,梁枝庭就會準時出現在門口。我和他似乎達成了某種無言的默契。我坐在固定的位子上等他到來,他搭上上行電梯來找我。有了‘朋友’這根紐帶,我們每天中午的約飯便順理成章。次數多了,我的膽子終於大了些,能和他多說上幾句話了,不會可笑的結巴,也能在和他對話時偶爾去直視他的臉。他的臉不管在什麽情況下永遠都完美無瑕,挑不出一點瑕疵,他是女媧娘娘創造出的最完美的一個小泥人。我分辨不出夢境和現實。和他在一起時,我總是感覺自己輕飄飄的,靈魂早已脫離身體,懸浮在空氣中,飄蕩著,隻留下一具行屍走肉般的身軀。我的遊魂飄蕩在梁枝庭上方,因此也看到他對麵的我,原來我的神情是那般淺顯易懂,掩在長長劉海下的目光直白大膽,毫不掩飾對喜歡之人的某種情緒,是不可見人的欲,是貪婪倉促的念。我不知道梁枝庭有沒有看懂,他待我一如既往的親切溫和,我猜他應該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亦或是他早就看出來了,但他並不在意。梁枝庭隻要勾勾他的小手指,我就心甘情願跟著他走。普天之下再找不到我這麽聽話的屍體。他是一個合格的趕屍人。直到我在某個時刻詐屍還魂。梁枝庭接到了一個電話,我的靈魂也被強行拉扯回身體裏。餐廳喧鬧,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聽見他手機裏麵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嬌俏甜美,用著軟軟的嗓音喊他老公。是梁枝庭的未婚妻。梁枝庭看了我一眼,笑著擺了擺手,便起身去一邊接電話了。是我不能聽到的內容。我隔著滿座人群烏漆漆的腦袋遠遠眺望,注視著站在餐廳一棵裝飾樹下打電話的梁枝庭。他笑得好開心。我垂下眼,悶頭將麵前玻璃杯中的檸檬水一飲而盡。冰塊如數被我吃進了嘴裏,咬得嘎啦作響。煩躁。梁枝庭很快打完電話回來,見我飲料喝完,就又叫了一杯。那是一杯用威士忌調和而成的雞尾酒,用高高的玻璃杯裝著,是店裏的招牌。我沒喝過這種花裏胡哨的東西,以為就是普通的飲料,咕嘟嘟喝到底的時候,我的腦袋早已開始天旋地轉。“你沒事吧?”梁枝庭似乎在問我。我抬頭看向他,他的身體和臉在我麵前都變成了道道重影。腦袋好似有千斤重,我托著我不聽使喚要往地下墜的頭,搖搖頭。一搖,媽的,更暈了。他急忙道歉:“抱歉,是我不好,我沒想到你酒量這麽差。”不怪你,我也沒想到。我的臉沒一會兒就燒了起來,難受得不行,隨手拿過空了的玻璃杯貼在自己麵頰上,冰冷的杯壁短暫緩解了兩秒,隨後就被我臉上的溫度烘熱,再沒用處了。就在這時,有什麽涼涼的東西貼在了我的臉上,比玻璃杯還要舒服許多,我便無意識地往那物體上麵蹭了蹭。軟軟的。“還好嗎?”梁枝庭的聲音突然變得好近,我一睜眼,他不知什麽時候從對麵位子上起身,坐在了我旁邊,而貼在我臉上降溫的東西不是其他,是他的手掌。我的臉更熱了。“沒……沒事。”酒精發揮著作用,我的舌頭也大了。他的手掌又大又軟,貼心地在我左麵臉頰降了會兒溫,又換到右邊。“你醉了,這樣也不能去上班了,下午我幫你請假吧,你回家休息一下。”我的腦子已經開始停轉了,聞言點了頭,現在梁枝庭說什麽就是什麽。我聽他的。“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我的天……他要送我回家……我迷迷糊糊興奮不已,剛要報出家裏地址,又突然想到家裏那些不能見光的東西。不行……不能告訴他,會被發現的。雖然很想他送我回去,但現實不允許。我隻能十分遺憾地道:“沒關係……我自己回去,就行。”我半睜著眼,強打起精神去看他,“謝謝你。”我的眼睛睜不開了,腦袋全靠他的手掌托著才沒耷拉下來。“南藜。”“嗯?”他似乎撥開了我垂落在額前的頭發,細心地幫我打理著,聲音很低:“你這樣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梁枝庭真的太溫柔了,為什麽要用這種嗓音和我說話,我要忍不下去了。不行,不行,要堅持住。我咬了口舌尖試圖用痛保持清醒:“不,不行的,至少今天……今天不行。”如果非要來我家,至少也得讓我把屋裏的那些東西收拾好才行。臉上的手指像蟲子一樣,掃的我好癢。眼睫被蟲子咬了一口,好麻,我伸手去撥那隻蟲子,蟲子沒摸到,觸到了梁枝庭的指節,他問:“南藜,要去我家嗎?”我被這句話驚回了點神誌。去他的家,這是,什麽意思……但就一秒,酒精又灌上了我的血管,我沒力氣思考。混蛋,不行了,頭好癢,要長腦子了。“來,我扶你。”我被他輕輕鬆鬆撈起了身,他似乎要帶我去哪裏,是去他的家嗎?我跟著他走了兩步,突然哐當一聲,有什麽碎裂聲在麵前炸響。地上多了一灘熱騰騰的飯菜,以及一些瓷碗碎片。“對不起,對不起!”撞到梁枝庭的服務員驚慌不安一個勁地道歉,手忙腳亂想用東西來幫梁枝庭擦。我看到梁枝庭的白襯衫上沾了一片褐色的飯菜湯汁。弄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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