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鳴神同學,我……喜歡你。”


    突然,有些嘈雜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眼前是一個長相甜美可人的少女,嘛,以大眾審美來說的話。一頭長發披肩,膚白貌美,如同仙境中的人物。


    可是……對於鳴神我渡來說,和其他人也沒有什麽不同……


    “哦……”


    “哦!?”少女柳眉微皺,似乎有些不太滿意這樣的回答。


    她是整個學校公認的校花,隨便哪個男生不是被她迷的死去活來,可是……眼前的鳴神我渡卻似乎根本不在意。是瞧不起自己嗎?


    “鳴神同學?那個……我剛剛是說……”女生似乎是怕鳴神沒有聽清才那樣回答,再次重複了一遍。


    “聽見了,但那是你的事吧,與我無關……”鳴神我渡隻是淡淡地瞟了女生一眼。對他來說,喜歡,愛什麽的,自己不懂,也不需要懂。既然對方說喜歡自己,也就是說是對方單方麵的說法,與自己依舊無關……


    女生還想爭取一下,但看著鳴神我渡困倦般地再次閉上眼趴倒,隻得做罷。


    她有些憤憤不平地轉身回到自己的小團體中,不少人正看樂子似的嗬嗬笑著。


    “啊啊,這大冒險也太難了,還不如選真心話呢!”女生撫了撫鬢間的碎發,踩著碎步回去了小團體中,有些無奈地抱怨著。


    “我就說吧,就是你也不可能搞定那個……”一旁的男生小心翼翼地壓低了音量。


    “怪胎。”


    “你瞧,他都沒正眼看你一眼。”


    “哎哎,你可要小心點,萬一被聽到惹他發火你就完蛋了。”一旁的小胖子陰陽怪氣地提醒道。


    “啊……對……對。”那男生這才有些尷尬地停下了吐槽,目光不太自然地瞟向鳴神我渡,不知為何後背有些涼嗖嗖的。


    “話說……他真的是鳴神有馬的獨子嗎?那可是鳴神集團呀,國際知名的大集團,可是他……”


    以前,沒人知道鳴神我渡的父親竟然是那個鳴神製藥集團的總裁,畢竟他衣著普普通通,出行大多徒步,沒有朋友,獨來獨往。


    似乎與這些人眼中穿著華麗,出行專人專車寶馬接送,小弟成堆的富二代形象有所不同。


    “我看他根本就不像富二代……”幾人話音剛落……


    “喂!鳴神我渡!你在嗎?給我滾出來!!”門口突然傳來憤怒的吼罵聲,幾個衣著鮮亮的學生大聲地嚷嚷著讓鳴神我渡滾出來。


    一個穿著科比mvp限量款球衣,麵容英俊的高個子男生氣勢洶洶地攔在門口。


    殷超,學校籃球隊的隊長,英俊,仗義,家境優越,人品也不錯,是名副其實的校草之一。站在人群中也是鶴立雞群,還是鍍金了的那種仙鶴。


    鳴神我渡眯了眯眼,想來自己與這種高富帥並無交集。不知為何此刻要找上自己,還怒氣衝衝地如同一隻被鬣狗搶了獵物的獅子。


    “你在的吧!不要躲了!”殷超見半天無人應答,又怒氣衝衝地捶了幾下教室門。不得不說,殷超是個名副其實一等一的帥哥,連發怒的樣子都很是引人注目。


    這樣的動靜,很快吸引了一大批“吃瓜群眾”,他們圍著殷超所在的幾人小隊,探著頭,睜大眼睛,一個個如同盡力捕捉蚊蟲飛行軌跡的青蛙,此刻,他們都在翹首以盼,一場好戲。


    帥氣校草對陣……額……陰暗危險男?


    事實上他們都說不準怎麽形容鳴神我渡,在他惹事之前,沒人知道他這麽能打,沒人知道他對給予他人不幸全不在意,沒人知道他,他的存在就像36c夏日裏最小的一粒微塵,人們熱的快要融化,沒人會注意到他。


    這與那種容易受欺負的如同雜草一般的弱勢個體不同,他們像雜草,生長在路邊,總是露出一副低矮的卑微姿態,才會使得路過的人和事,都有意無意地踩上兩腳,而微塵,漂浮在空中,你多用力也抓不住,反而它若是想,可以輕易地飄進你的呼吸道在你的肺部細胞間大開殺戒。


    瘋狗……無語……


    然而比起門外的熱火朝天,鳴神我渡反而有些犯困,他的腦海裏幾個字大致形容一下莫過這四字。


    有門口的同學開始通風報信,殷超也確認了那家夥就在教室,別說在睡覺,這麽大的動靜,沒死都會注意到,那便隻有兩種可能……害怕逃避,或者無視。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現在怒氣上頭的殷超能夠接受的。


    “鳴神我渡!”殷超大步走進教室,一眼就鎖定了最後排正悠閑地喝著水的鳴神我渡。


    殷超一把打翻了鳴神我渡手中的水瓶,一雙清澈而憤怒的眼眸直視著他。


    “你知道嗎!?加藤的腿因為你而瘸了,他這輩子都不得不拄著拐杖生活。”殷超義正言辭地指責著鳴神我渡,像是在揮舞著正義的大旗討伐邪惡,他身後的那些吃瓜群眾也無比叫好。


    沒有什麽比正義的主角打倒惡事做盡的反派更能夠大快人心的了。


    就像無論什麽年代,觀眾都會熱衷於三觀正的熱血主角打倒邪惡反派的故事。


    事實上無論新聞怎麽解釋,鳴神我渡的臉上甚至連擦傷都沒有,沒人知道他受了什麽傷,但加藤瘸了一隻腿,失血嚴重好不容易才保住小命的事卻人盡皆知。


    加藤帶了人,很多,拿著刀和棍棒,就差槍了,本意去毆打一個手無寸鐵的“平凡的人”。


    可是就結果而言,鳴神我渡全身而退,加藤瘸了一腿,他那邊還死了人。


    人們才剛剛知道鳴神我渡,他是什麽人?他是什麽性格?為什麽能夠若無其事地殺人?還被洗脫罪責?


    人們隻會注重結果,哪怕鳴神我渡才是那個被麻煩找上門的人。


    就像一個孩子,氣勢洶洶地想拍死一隻蜜蜂,卻被蜜蜂叮了,他的父母,他的家人朋友,隻會覺得是蜜蜂的不對,哪怕是人拍的蜜蜂,而不是蜜蜂拍的人。


    鳴神我渡,現在就是這隻蜜蜂。


    人們想要看到他被正義製裁,無關真相,人們隻看得到他們所想看到的,隻相信他們所認為的。


    對人類來說……普遍的觀點,即正義。


    “你好好看看……”殷超拉過來了身旁的嬌小女生,她,殷音,加藤樹的女朋友,同時也是殷超的妹妹。


    加藤樹雖然確是個人渣,對殷音卻一心一意,也恪守作為男友的本分。


    嗬護她,愛她,帶她去吃美食,去逛街,把她當做自己的珍寶,享受兩個人的時間。


    哪怕狩獵獵物時凶性大發的猛獸,在回到巢穴見到自己的幼崽時,都會流露出父母的溫柔,更何況人。


    人總是戴著幾副麵具,對外人,對自己人,對友人,對親人,每個人都戴上不同的麵具,像是盡力織網的蜘蛛那樣編織名為“生活”的大網。


    可是,加藤樹和殷音的這段時間被停住了,一個突如其來的壞人破壞了這一切。


    鳴神我渡……就是那個壞人。


    殷音小聲地抽泣著,哭的梨花帶雨。


    她去看望加藤時,加藤隻是顫抖,害怕得一個勁顫抖,他在雨夜的血海中看見了怪物,一個名為鳴神我渡的怪物。


    那家夥毫無情感地打倒他們,淡漠的眼眸裏,這個從來都是高高在上自以為世界中心的少年第一次見到了……死。


    死亡的巨大的恐懼,由鳴神我渡幽綠色的眼眸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那是強者對於生命的淡漠,真正的強者,不需要偽裝,也不需要撤退,他們生來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孤身一人,對抗世界。


    加藤樹失血過多,他動彈不得,隻能看著自己都是血在那片雨幕中像是打潑的墨水般暈染而開。


    他在生死線之間徘徊,好不容易才活過來,可等待他的……是終生殘疾,腿部神經完全斷裂,那把刺進鳴神我渡腹部的小刀,在刺入他身體的一刻,割傷了他的大腿動脈造成大出血,準確地撕裂了他的腿部神經密集區。


    不管是怎樣的富二代,怎樣的家境,怎樣高人一等,隻有一件事確認了……他瘸了。


    他現在是個殘疾人,以後也是,以前那些一起欺壓他人的同夥會嘲笑他,或把他一腳踢開,他欺壓的人會因此得意,或者躲在某個角落放聲大笑……哈哈哈那個瘸子。甚至……自己最愛的女友,也會被一同嘲笑。


    他在醫院裏將自己裹在被子中,瑟瑟發抖,像是自己已經是一具屍體,在遇見怪物的那個雨夜就已經死去,開始腐爛,和那幾個被打死的混混一同去往火葬場。


    他不想看見女友失望的表情,也不想回到那注定會因此毀滅的生活中。


    更不想……再見到那在自己心中深植下恐懼的……“怪物”。


    “因為你的過錯,加藤的人生被你毀掉了,我妹妹,她有做錯什麽嗎?要讓她承受這樣的悲傷!”


    “喂喂……起什麽哄!都散……散……”動靜鬧得太大,教導主任剛剛拖著肥胖的肚子過來,卻見到的都是不好惹的角色。


    一邊,某個大家族的優秀少爺殷超,一邊,鳴神集團“有暴力傾向”的陰暗少爺。


    “哎,算了……”教導主任最終討了個自討沒趣,長歎了一口氣,屁顛屁顛地走了。兩邊都不是他惹得起的,不管,自己最多被扣工資,到時完全可以編造自己不知道不在場,可萬一管了被一方記恨,殷超家族那邊多半會鬧得他被迫離職,鳴神這邊……不好說,想起鳴神我渡幹的事,他就忍不住地後背發涼,離開的步伐又快了幾分。


    “現在!道歉,給加藤,給我妹!”殷超如同命令般吼到,沒人見過他這麽憤怒,他不是個自我主義的人,從不為自己的事生氣,總是一副好人臉,但確實仗義,為了妹妹和可能的妹夫找上鳴神我渡。


    鳴神我渡低著頭沉默著,像一隻半沉沒的帆船,或者他早就已經沉沒了,因為沒人希望這艘帆船駛出巨浪,沒人站在他這邊,他與世界敵對。眾人也都沉默著,他們都在等……在等鳴神我渡道歉,好看個笑話,當樂子談論與茶餘飯後,好更加深化鳴神我渡的反派形象,也好升華自己的男神殷超的形象。


    “但是,我拒絕。”


    鳴神我渡微微仰起頭,幽綠色眼眸閃爍著黑色的光,明明站在陰影中,卻仿佛比周圍所有陽光下的事物都要更加耀眼。他的話語,簡單,有力,像是黑夜中一隻巨鯨,衝破巨浪,躍出海麵。


    “什麽!?”不光殷超,周圍的人也都沒有想到這樣的回答,在這樣的壓力下,眾望所歸的道歉卻沒有到來,而是一聲有力的“我拒絕”,仿佛有著與世界為敵的勇氣。


    “我鳴神我渡最喜歡做的事之一。”


    “就是對自認為比我強的人說[no]去拒絕他們。”


    “你這家夥!明明就是你的錯!要不是你的父親,你現在應該在蹲大牢,你這個殺人凶手,是你!將不幸帶來的!”


    殷超語氣越來越激動,用力抓住了鳴神我渡的衣領。


    “所以怎樣!?別人的不幸,與我有什麽關係嗎?”鳴神我渡出奇地平靜,語氣鎮定,卻如同一把刻刀般無聲地撕裂著殷超的內心。


    “你這混蛋!你怎麽能夠說出這種話!”殷超怒罵捏緊了拳頭,甚至想要動手。


    “你說我是殺人凶手,但加藤主動帶人來揍我,如果死的是我,誰?……誰會知道我的不幸?你會因為我的不幸而這樣生氣嗎?別搞笑了……”


    “蜇人的蜜蜂有錯,可誰知道,蜜蜂不會主動蟄人,有錯的,是想拍死蜜蜂的人,可蜜蜂不會訴說對與錯,會訴說的是人,把人們所訴說的當做正義……那樣就是正確了嗎?”


    鳴神我渡緩緩抬起手,捏住了殷超的手腕,一點點發力。殷超的麵色越來越紅,似乎咬著牙堅持著,可最終還是被輕而易舉的捏的鬆開了手。


    殷超的手微微顫抖,被鳴神我渡捏住的手腕處已經一片淤青。


    難以置信……他作為籃球校隊隊長,日複一日進行肌肉訓練,力量遠超常人,就連掰手腕都從來沒輸過,可鳴神我渡卻一臉平靜地捏開了他的手。


    鳴神我渡自顧自地扭了扭脖子,隨後將整件上衣完全脫下,露出滿身恐怖的傷痕,那些傷痕有不少還未完全複原,結著血痂,還有腹部一條深深的傷痕,甚至沒有愈合,但粗略地綁上了繃帶,全部顯然都是不久前受的傷。


    最為顯眼的是鳴神我渡肌肉線條分明的後背,脊柱處一條蜈蚣般的縫合傷疤沿著脊柱一直延伸到後頸下方。不過那顯然是很久前的傷痕了。


    “聽好了……我無所謂你們口中的正義對錯,但是……沒有力量的人,沒有資格談論對錯。”鳴神我渡抬起頭,幽綠色如同野狼一般的眸子直視著殷超,讓殷超內心莫名的發慌。


    就仿佛,現在與自己對視的不是鳴神我渡,而是一匹,荒野上饑腸轆轆眼神凶惡的野狼。


    “怪物……”那一瞬間,殷超也好,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隻怪物,一隻生活在人類社會中……卻一直離群索居的,人類姿態的……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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