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泊堯交待的任務他沒有完成,回去後或許會受罰,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這一別,隻願他們所有人,都能好好地活著。-反戰聯盟集結起來的部隊勢如破竹,鍾衍離開不到一周的時間,瀾城便淪陷了。聯盟政府聯合軍事法庭一起逮捕了烏納,與反戰聯盟展開了一輪又一輪的談判。與此同時,瀾庭壹號出事的消息,也通過媒體的前線戰報傳到了鍾衍的耳朵裏。他們說瀾城最大軍火商的私人府邸深夜被炸,大火連著燒了整整兩天,從廢墟裏找到了alpha的屍骨,早已化成了一把焦灰。聽到賀泊堯的死訊,鍾衍一開始不願意相信,後來突然想起,賀泊堯說過,隻要自己發消息他就會回的。鍾衍拿出手機,指尖顫巍巍點在屏幕上,給他發了很多條微信,問他怎麽樣、問他現在在哪、問他的小提琴還要不要了。按他當時教的那樣,鍾衍對著小提琴頭像拍了很多下。手機是震動了,卻一直沒等來對麵的回複。思緒回轉,鍾衍想起自己當時躺在病床上,得知小淇的下落後還曾跟他確認過:“賀泊堯,你不要騙我。”賀泊堯那時可能是太想讓自己活下去了吧,信誓旦旦在自己麵前保證:“阿衍,我要是騙你,不得好死,天打雷劈。”一語成讖。鍾衍的手機從指間滑落,靠著門框緩緩坐在了地上。beta輕笑,淚水卻在眼眶裏打轉。賀泊堯,幹嘛要發那樣的毒誓啊……看吧,老天爺對你的懲罰,終究是應驗了。作者有話說:下一章時間大法,一年後。第44章 一年後鍾衍今天從鎮上買回來兩個新玻璃罐,洗幹淨、膠條取下來,放進消毒櫃後,又去院子裏把密封的葡萄酒抱進了屋。自建房樓梯上的燈泡三天兩頭出問題,鍾衍要上去三樓找人、手裏還抱著罐子,怕再看不清了摔一跤,故而出門時特地在褲兜裏裝了個手電筒。“咚、咚……”對著門不輕不重敲了兩下,鍾衍麵前的房門應聲而開,來人是一個40多歲的男人,嘴裏叼著煙。看清敲門的人是鍾衍後,對方把煙撂在地上踩滅,攬著他的肩熱情地把人往屋裏迎。鍾衍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去:“鵬哥,這大晚上的,沒打擾您吧?”“沒沒。”被叫‘鵬哥’的男人目光朝鍾衍懷裏瞟了眼:“兄弟怎麽了?這是有什麽事兒啊?”鍾衍笑笑,酒罐遞過去的時候自然放到了對方手裏:“這一季都是些無籽葡萄,釀出來的酒還不錯,拿些給您嚐嚐。”鵬哥本身就是個好酒的人,鍾衍的手藝他當然知道,抱著罐子心裏樂得跟什麽似的,嘴上卻不忘跟人客套兩句:“誒呀,謝謝,謝謝兄弟!你看你總跟我這麽客氣,三天兩頭給我這兒拿酒,我現在是真不好意思收了。”鍾衍莞爾,眸子垂下低低嗬了聲:“這一年租您的房也沒少得您照應,釀酒對我來說也不費什麽事,反正明早還得拿到集市上去賣,我就說今晚提前盛出來一罐給您送上來。”“自釀的肯定跟外麵的好酒比不了,隻要您喝著不嫌棄就行。”“你這說的什麽話?”鵬哥聽他這麽一說,有點不樂意了:“咱們丘山釀酒的人家也不少,可自從喝了你給我的酒啊,之前的那些就總覺得差了點味道。”“您喜歡就行。”鍾衍話音落地,卻見鵬哥的視線向下、剛好落在他褲兜的手電筒上。“怎麽?樓道的燈又壞了?”鍾衍低頭看看、尷尬地“啊”了一聲。很快,鵬哥又發話了:“咱們這小賣部裏賣的燈泡根本不行,還是得去鎮上買。”“你明早出攤的話等等我吧,我開麵包車捎上你,咱們一起。”鍾衍的屋子就在一樓,跟租客們共用的廚房緊挨著。他今天晚上不怎麽餓,回去切西紅柿下了個麵條,結果連半碗都沒吃完,肚子就飽了。睡前喝奶的習慣倒是沒怎麽變,杯子放到微波爐裏加熱了兩分鍾,鍾衍打開電視,躺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換起了台。鍾衍最近在追的劇因為男主角被爆出驚天大瓜而停播,連著換了好幾個頻道也沒找到其他想看的。一不留神,換台突然換到了晚間新聞,播音員富有磁性的嗓音從電視熒幕裏傳出來,正在播報聯盟三審開庭過後對烏納將軍的處決結果。鍾衍手指頭沒聽大腦使喚,習慣性又按了一下換台鍵。等他從沙發上坐起來,再後知後覺按了遙控器往回調,剛才的新聞卻變成了一檔真人秀的娛樂節目。秋天的蚊子毒得要死,鍾衍腿上被叮了好幾個包,昨天一晚上沒睡好。今早頂著兩個大黑熊貓眼起床,刷牙洗臉後早飯都沒顧得上吃,先惦記著把後院的幾壇子酒搬到門口。一會兒鵬哥的小麵包開過來、東西直接就搬上車,省得讓人等了。裝果酒的那個壇子起初是鍾衍問鄰居借的,用得時間比較久,看到手指沾上了液體,鍾衍這才發現密封蓋的膠條好像出了點問題,於是蹲到地上、歪著頭開始查看起來。耳邊由遠及近、隱約傳來輕緩的腳步聲,鍾衍以為是鵬哥來了,沒多在意,隻是好奇人怎麽沒開車。直到一雙鋥明的棕色皮鞋出現在視線裏,鍾衍手邊的動作停下來,眸子稍稍抬了幾公分,隨後便看到對方筆直西褲包裹下的一雙長腿。秋風輕撫過耳畔,一股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鍾衍心跳跟著漏了一拍。蓋好手中的酒壇,他由地上緩緩站起來,視線微微抬了一些,與麵前的alpha對視著。就在這時,一輛白色麵包車突然開過來,停在了兩人身邊:“阿衍,愣著幹什麽,走不走啊?”鵬哥頭抻出來,扶著方向盤衝鍾衍喊了聲。鍾衍回神,低頭時喉結不自覺滑了滑,整理好表情才看向鵬哥:“我、我在這兒遇到個熟人,您先去吧。”鵬哥瞟了眼陌生alpha,皺眉:“要不要等你?”“不用。”鍾衍笑笑。“好嘞!”車輪向前帶起飛揚的塵土,看著尾燈亮紅的顏色逐漸模糊、直到消失變成一個肉眼看不到的小點,鍾衍這才收回視線,輕輕舒口氣,看向麵前的alpha,“薑澤,你怎麽來了?”今天的早集看來是趕不上了,鍾衍把人邀請進屋,又把那幾壇子酒搬回了後院。薑澤見狀想要上前幫忙,鍾衍抬手將人製止。現在的薑澤在他眼裏隻是客人,即使以前作為賀泊堯的手下,他也不是自己可以隨意驅使的對象。鍾衍平日裏不喝茶,隻能用白開水招待薑澤。薑澤還是依著以前的習慣叫他“衍少爺”,接過水杯說了聲:“謝謝。”屋內的氣氛沉默著,鍾衍搬了個凳子,在人對麵坐下,真像許久未見的老朋友那樣,與他聊了起來。“你現在是離開賀家另謀高就了,還是……跟著大哥?”薑澤把水杯放在桌上,眸光沉了一下:“公司現在由大少爺在管理,我也給他幫一些忙,但主要……還是得顧著醫院那邊。”賀泊堯死後,公司的經營大權自然就落到了賀淮朝手裏,這沒什麽好奇怪的。聽到“醫院”這兩個,鍾衍眉頭卻皺了一下:“大哥的腿怎麽樣?身體還是不好麽?”“他很好,住院的不是他。”薑澤說著停頓了一下,抬眸看過來:“是二少。”鍾表的時針正好指向整點,布穀鳥由小木屋裏跳出來,“布穀布穀”叫了兩下。“你說誰?”鍾衍懷疑自己幻聽了,可是停藥這麽久,其間自己的精神從未出現過異常。“二少。”薑澤重複了一遍,為了表述清楚,第一次在人前喚了那個名字:“賀泊堯。”鍾衍已經很久沒聽人在耳邊提起這三個字了,薑澤的每個發音都讓他的心跟著狠狠揪一下,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呼吸也變得不那麽順暢。“他不是……”鍾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外麵的新聞說他……”“那是對外。”薑澤將他打斷,神色收斂著:“對外隻能這麽說。”賀泊堯還活著……這個消息給他帶來的衝擊力不亞於當年得知父母去世。在自己把它當做上天冥冥中的一種安排、已經接受事實準備擁抱新生之後,竟然有人主動找過來告訴他真相並非你看到的這個樣子。鍾衍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強壓下眼眶的酸意,聲音有些虛飄,過了許久才道:“好,活著就好。”將他神情的動容看在眼裏,薑澤幾不可察鬆了口氣,端起水喝了口,一臉正色:“二少當時受了很重的傷,我們把他送醫的時候,三個專家看過都說人救不回來了。”薑澤邊回憶邊解釋:“之後好不容易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他躺在床上昏迷了整整八個月,醒來後就沒離開過醫院,一直在秘密接受治療。”鍾衍雖然沒有在現場,卻也能想象得來當時的狀況,緩了緩,問:“那他現在……恢複得怎麽樣?”“二少恢複得不錯。”雖然嘴上這麽說,薑澤的表情看起來卻並不像沒事的樣子。默了默,才道出實情:“隻是……他被人用鈍物襲擊傷到了後腦,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他失憶了。”“失憶?”鍾衍重複著薑澤的話,表情並沒有比對方輕鬆多少。萬萬沒想到,在小說與電視劇裏才會上演的情節,竟然在現實中出現了。鍾衍感覺自己的腦子也木木的,一下子難以消化這麽多顛覆認知的信息。怔愣間,卻又聽見薑澤說:“衍少爺,醫生說二少的神經現在需要大量的刺激。”“痛苦的也好,快樂的也罷,隻要是他親身經曆過的,講給他聽,都有助於他喚醒以前的記憶。”鍾衍的目光愣愣的,腦海裏循環思索著薑澤的話,好一會兒才問:“所以他是把我也忘了麽?”薑澤抿著唇,神情中的悲傷無法掩藏,最終看過來,點點頭:“是。”“所以我今天找過來,是想請求您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