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在家休息了一天,鍾衍以為賀泊堯真的會逼著自己辭職,然而周天早上,接他上班的車還是定時定點地出現了。店裏今天客人不多,阿敏和劉航兩個人就能應付。為了研發新品,鍾衍自己又琢磨出幾個配方,剛好有客人剩下的酒,人一走,他便把那些瓶子都拾了回來。阿敏為此還抱怨過:“老板這也太摳了吧,想推新品還舍不得下本,再怎麽說也該給你在庫裏拿幾瓶好酒啊,總撿客人喝剩下的算怎麽回事兒……”鍾衍低頭把那些酒都分裝出來,淡淡笑了下,沒再接話。僅僅過去兩天,那夥在店裏鬧事的混混又來了。這次卻有些奇怪,幾人湊到一起,一個個都說是對方給自己打電話攢的局,爭到最後也沒找出那個最先提議來酒吧的人。劉航這次不叫鍾衍出麵了,自己去卡座親自伺候那幾位爺。剛拿著酒水單剛準備上前,猝不及防,視線裏突然出現一個人向著卡座走了過去肩寬腿長、身形高大。劉航每天在吧台看慣了形形色色的客人,好久沒見過長得這麽帶勁的alpha了。對方身穿黑色襯衣、鎖骨下端的兩顆紐扣未係,袖口輕輕挽起,腕上束著隻一看就價格不菲的皮帶手表。看著年紀也不大,約莫二十四五歲的樣子,眉眼桀驁透著股懾人的貴氣,點了根煙,在幾人旁邊空閑的位置坐了下來。鍾衍去操作間拿了幾個杯子,剛一出來,抬眼便看到此刻正獨自坐在a08卡座抽煙的男人。手一鬆,杯子“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心像被一隻繩子緊緊拽在嗓子眼,極力調整過呼吸,卻還是不可抑製,“怦怦怦”慌亂地跳動起來。第20章 “是我犯賤!”alpha雙腿交疊,坐在幾人對麵平靜地抽完了那隻煙。黃毛沒有點酒,此時卻有服務生拿著托盤送了幾瓶高烈度的白蘭地過來。瓶身的標識黃毛認得,但因為這種酒的價格高昂,見過歸見過,卻從來沒有嚐過。正疑惑之際,對麵的alpha突然開口:“今天的酒我請了,大家隨意。”黃毛不屑瞥了人一眼,嘴角一斜,衝其揚了揚下巴:“哥幾個跟你又不認識,為什麽請我們喝酒?”“別緊張。”alpha笑笑,從煙盒又取了支煙叼在嘴裏說:“交個朋友而已,我也喜歡玩盲品。”“呦嗬!”黃毛這下精神了,卻不是真的有興趣喝這一杯酒,更像是alpha之間暗流湧動的較勁。輕哼一聲,隻道:“那你這酒上得也太少了,就一種,怎麽品 ?好歹給兄弟們再多來上幾樣啊!”話音落地,卻聽到耳邊傳來的一句:“別急,還有。”服務生托盤裏盛著幾個杯子,色澤濃鬱隱隱有股嗆味,給他們所有人麵前一人放了一杯。黃毛俯身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是辣椒水。他和身旁兄弟私下交流個眼神,暗暗覺察出不對,又回頭看了眼對麵卡座的alpha,頭稍稍一擺,同伴幾人不約而同起身。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幾個穿著黑色西服的人,手搭在幾人肩膀上,像捏雞一樣又把他們強行摁回到座位上。黃毛眼中劃過一絲慌亂,驚懼又茫然地朝alpha看過去。alpha話不多,目光淡淡盯著桌上的辣椒水,隻撂下一個字。“喝。”黃毛舌頭頂了頂腮幫,一臉不服氣地樣子,還想站起來:“不是你誰啊你,真當兄弟幾個吃素的啊,憑什……”話還沒說完,突然感覺到一樣圓筒狀的硬硬的東西,抵在了他的太陽穴上。黃毛一下子愣住,餘光下意識向上瞄了眼,後背竄出刺骨的涼風:“喝、喝,我現在就喝。”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端起杯子咕咚飲了一大口。alpha手機震了一下,回複信息的間隙並沒有看他,低頭交待著:“喝完。”黃毛咬咬牙,將剩餘的辣椒水一飲而盡。劇烈嗆咳讓他的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淚水,氣管像有一團硬物堵著,呼吸下一秒就會停止似的。饒是如此,槍口仍是對準了他的腦袋沒有移開。黃毛瞳孔裏寫滿了痛苦,瞧見桌上剩餘的幾杯辣椒水,似乎明白了alpha的意思,一雙手顫顫巍巍地向前伸去。這時,身後黑衣人卻拿槍對著卡座上環掃了一圈,下達最後的指令:“你們都喝。”在座的一個個都被嚇得屁股尿流,大氣不敢喘,接連捧起杯子強忍著把辣椒水喝了下去。隻是他們剛一喝完,服務生端著盤子又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這次放在麵前的,是整整一壺冒著熱氣的辣椒水。黃毛快要哭出來了,雙手合十,乞求的目光朝alpha看了過去。alpha收了手機,看似善解人意地對他笑笑:“喝不動了?”“沒關係,漱漱口。”此番話音落地,幾名黑衣人便同時上前壓住了黃毛,抓起桌上那瓶高烈度白蘭地衝馬桶似地往他的嘴裏灌。吞咽不及,黃毛“嘔”地一聲將酒吐了出來,再扭頭看向身旁的兄弟,一個個也都被捏著鼻子灌了酒。心底升騰起深深的恐懼,黃毛身子一軟,當時就在alpha麵前跪了下來。“對不起對不起,哥兒幾個在道上混久了沒個深淺,實在不知道惹了不該惹的人。”黃毛兩手撐地,狼狽得像條狗一樣:“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們一馬,我們保證,以後再也不在這條街上出現,絕對不來礙您的眼。”他這一下跪,跟著他的那幾個小弟也接二連三跪了下來,一個個嘴裏咕噥著,都在乞求alpha的饒恕。盡管他們並不清楚對方什麽來曆、自己究竟惹到了誰。看著黃毛衣服上嘔出的那一灘穢物,alpha嫌棄地皺了皺眉,垂眸看過來:“就這點膽子,還有臉出來混社會?”說著理理袖口站了起來,神情漫不經心,像是沒耐心再與他們周旋:“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跪錯人了。”alpha視線一抬,一雙眸似笑非笑地朝吧台後方望了過去。黃毛此刻也跟著抬起了頭,順著alpha視線戰戰兢兢看去,這才發現那天自己兄弟幾人欺辱過的beta就目瞪口呆站在那兒。心下一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alpha邁步走過去,卻將一個黑漆漆的背影留給了自己。黃毛心裏打鼓著,著實不知道還能怎麽辦。此時,幽幽的聲音再次從前方傳來:“過去磕三個響頭,拿著你們的東西,滾吧。”-在鍾衍看來,賀泊堯今天的行為與黑社會無異。先不管他是怎麽知道自己被人欺負的,可那兒畢竟是自己工作的地方,又是讓保鏢拿槍逼著那些人喝辣椒水、又是讓那些人對著自己磕頭下跪,賀泊堯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會在同事間給自己帶來什麽樣的影響。說白了,出了那道門,鍾衍不願與自己私生活有關的任何事情暴露給外人。賀泊堯今天一出現,大家嘴上不說,暗地裏肯定會對自己的身份產生各種各樣的猜測。平常待在家裏已經夠煩的了,好不容易找到份自己喜歡的工作,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是個人隻要有腦子、稍微一分析就知道他和賀泊堯究竟是怎麽回事。然而賀泊堯的無孔不入、令他毫無隱私,幹涉到他工作和生活的方方麵麵這才是他沮喪的真正原因。自己仿佛無時無刻不被監控著,每天做了什麽賀泊堯都要知道。幾點上班幾點下班、卡裏有多少支出見了什麽人、甚至晚上睡前有沒有喝牛奶都逃不開他的關注。好窒息啊……鍾衍想,自己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麽孽,才讓他這輩子遇見賀泊堯、落了這麽個家破人亡身不由己的下場。“我是一個成年人,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解決,你以後不要再自作主張幹預我,算我求你了!”鍾衍這句話一出口,賀泊堯像被點燃引線的炮仗筒,當時就炸了:“你解決?你能怎麽解決!”人從床上一秒坐起來:“我跟你說過沒有?在外麵受欺負了就報複回去。你是怎麽做的?”鍾衍懶得跟他解釋,負氣將頭扭到了一邊。alpha捏著他的臉逼著他把頭轉回來,兩人冷漠對視間,突然質問:“鍾衍,你他媽到底有沒有心啊?”“沒有,行了吧?”兩人總算在一件事的認知上達成了一致,賀泊堯鬆開他,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特別賤、特別地可笑。“瞧你在外麵那個窩囊樣,就會在家裏跟我橫是吧?我這麽做都是為了誰?”“為了我,為了我行嗎!”毫無預兆,鍾衍突然對他喊了起來:“可我需要你為我出這個頭嗎?不要管我讓我安安靜靜當一個窩囊廢不可以嗎?!”“是我犯賤行了吧!”賀泊堯聲音比他更大,半跪在床上,緊張的氣息霎時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不許別人欺負你、不想讓你受委屈,你不開心我心裏也會難過。可你這張嘴就是比石頭還硬,偏偏什麽也不告訴我。”賀泊堯牙關緊咬著:“也行,這個壞人我來做,我替你教訓那幫孫子,可誰知我的好心全他媽被你當成了驢肝肺!”“鍾衍,下次再出這種事沒人會管你了,有苦你就自己受著,是死是活全他媽你自己活該!”知道alpha在說氣話,鍾衍卻寧願他是認真的,不假思索開口,說了聲:“謝謝。”兩人彼此望著,氣氛突然詭異地安靜下來。一股深深的無力與疲憊從心底漫上來,鍾衍苦笑,突然有些後悔與他爭辯這些。明早一覺睡起來,他依舊會變成那個霸道自私的賀泊堯,而自己的處境,也不會因為今晚的爭吵而發生任何改變。“賀泊堯,你永遠不會明白……”鍾衍的聲音變得有氣無力。我在外麵受再多的委屈,都不及你加在我身上的十分之一。-不出鍾衍所料,他背後有“靠山”這件事很快就在同事之間傳開了。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加班、需要大筆治病費這兩個謊言不攻自破,大家卻依舊對他客客氣氣的,沒有哪個傻子會真的跑到他麵前來質問。畢竟黃毛那夥人的下場,他們一個個都是看在眼裏的。劉航與鍾衍相識的時間最久,也是處於朋友的角度真的關心他,心裏好一番糾結,才終於下定決心討論那天的事:“老師,那天來酒吧的那個alpha,是你的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