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怪誰,孩子還不是被你嚇的。”


    蔣紅兩兒一女,她重男輕女,對二個兒子嬌慣的很,對女兒孫娟卻很是苛刻,非打即罵,所以孫娟就有些膽小如鼠。


    第38章


    孫娟見蔣勤她們來了,嚇的躲到了灶房裏不敢出來,三春眼尖看見,就去拉她,孫娟才縮手縮腳地走了出來。


    孫娟六歲了,但身材瘦小,看起來比三春矮了許多,她被三春拉出來,也不敢抬頭去看人,隻是低聲說道;“大姨,你……你來了。”聲音微不可聞,跟蚊子哼哼似的。


    蔣勤不由憐惜的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心疼的道:“你看看你把孩子養成什麽樣了。


    孫娟消瘦怯懦,神情畏懼,窄小的肩膀塔拉著,期期艾艾的站在蔣勤身後,都不敢直視自己的母親。


    蔣紅卻是不以為然,撇了撇嘴道:“我養活著她,沒把她餓死已經是盡力了,還想要怎樣?難道讓俺把她當祖宗似的供起來不成。”


    蔣勤被她嗆的倒噎氣:“這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你就不能對她好點。”


    蔣紅挑眉:“俺怎麽管孩子那是俺自己的事,姐大老遠的跑過來,不是專門來教訓俺的吧。”


    蔣勤去抓她的手,蔣紅掙紮了幾下沒掙開,便任她握著,臉卻扭到一邊不去看她。蔣勤也不在意,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的道:“小妹,人心都是肉長的,你想想咱娘,咱們小時候家裏更窮,可咱娘寧肯自己餓著,省出一口糧食都要給咱們吃,苦心巴拉的把咱們養大。


    可是你這媽是怎麽當的,把自己閨女不當人,也不去看咱媽,上不孝順老人,下不疼愛自己的孩子。還有那小奇,你覺得嬌慣著就是對他好,那是害他知道嗎,樹苗小的時候不修剪,長大就成歪脖樹了。”


    蔣紅不等她說完,就不耐煩的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憤憤道:“不用你管俺,俺想怎樣就怎樣?”


    蔣勤無奈的歎息:“房簷滴水點點照,你這樣胡鬧,孩子們長大了也學你這樣,等你老了,也不管你,你怎麽辦?”


    蔣紅張開嘴剛想要反駁,孫奇卻塔拉著腦袋回來了,衣服上還滿是灰塵,蔣紅看見慌忙起身迎了上去,給他拍打身上的灰塵。


    男孩子野道,不玩到吃晚飯是肯定不會回來的,孫奇這麽早回來,衣服還弄髒了,蔣紅不由很是驚訝的問道:“這麽早你就回來了,這衣服上的灰是怎麽回事?”


    孫奇哼唧道:“他們都不和俺玩,還推俺……”


    話還沒有說完,孫奇忽然看見了三春,他的眼睛頓時一亮就跑了過去,一邊去拉三春的手,一邊道:“你和俺玩吧。”


    三春自小被靳山嬌慣,養成的毛病,不是自家親近的人,絕不許觸摸自己,見孫奇要去拉她,還沒有碰到她的手,三春就慌忙退開了。


    見三春直接拒絕,還嫌棄的後退了幾步,孫奇自覺掉了麵子。而且見三春是女孩子,個頭也沒自己高,孫奇囂張跋扈,恃強淩弱的性子頓時就按不住了,一把就將三春重重地推到在地。


    孫娟見三春摔倒,慌忙去拉她,見自己一向膽小的妹妹敢去幫助三春,孫奇更生氣了,拽住孫娟的頭發,劈頭蓋臉地就去打她。


    孫娟也不敢反抗,隻是抱著頭任他打罵,見自己的兒女打架,蔣紅卻司空見慣一般,根本不上前阻止,三春爬起來去阻攔,可惜她身單力薄根本攔不住。


    蔣勤一看就知道這孫奇平時是打慣了,她慌忙走過來拉開兩人,厲聲道:“孫奇,你在外麵和小夥伴們打架,人家都不和你玩了,還不知道悔改。回來還敢打自己的妹妹,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動手打女孩子,知道不。”


    孫奇卻甩開蔣勤的手,還要去打人,嘴裏還叫囂道:“俺就要打她,打死這個死丫頭,吃閑飯的。”


    一個孩子怎麽能罵出這樣的話,這分明是蔣紅平時罵的話,孫奇聽了,便有樣學樣。


    蔣勤知道自己是白來這趟,蔣紅是怎麽說也掰不過來了,便拉住了孫娟的手道:“俺把娟子帶回去玩幾天,停幾天就送回來。”說完轉身就走。


    蔣紅沒有去送,還揚聲道:“大姐要是喜歡這丫頭片子,留在你家好了。”


    蔣勤氣的咬牙,但也沒有回頭,加緊了腳步,隻想快點走出蔣紅的家。孫娟緊緊拉住她的手,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她的腳步,但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也沒有回頭看自己家一眼。


    回到娘家,蔣勤也沒敢說實話,怕父母跟著生氣。但看見孫娟瘦骨嶙峋,臉上還有傷,害怕的躲在蔣勤的身後,哪裏還能不明白。


    蔣母雙眼含淚,一疊聲的道:“作孽啊,這個死妮子有她後悔的時候。”


    各家都有難念的經,蔣勤也無法,便讓蔣母把吃的東西,盡量鎖起來。蔣母卻不以為然,這年頭有什麽好吃的,他們是自己的兒子兒媳,是自己的孫子,吃點東西沒什麽,不過是自己少吃一口罷了。


    蔣勤含淚抱住了頭發已花白的母親,哽咽道:“娘,咱們的生活一定會越來越好的,以後就不會這麽苦了。”


    第二天,蔣勤是含著淚離開的,回去的時候背著五福,一手牽著三春,一手牽著孫娟。靳安沒見過孫娟,還笑問蔣勤這是在哪裏撿了一個閨女,聽蔣勤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邊,他也氣惱不已,便把孫娟留下了。


    過完年,等到三春她們開學的時候,蔣勤要把孫娟送回去,孫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死死地抱住了蔣勤的腿大哭:“大姨,你就把俺留下吧,俺會洗衣做飯,還能下地幹活,能砍柴,俺什麽都能幹,你就把俺留下吧。


    俺一天吃一頓飯就行,大姨,求您了,大姨……”話還沒有說完,孫娟就哭的淚流滿麵,哽咽的上氣不接下氣。她的手指因為極度的用力而發白,身子也驚懼的不住顫抖,但她拚命忍著,揚著頭滿懷希翼的看著蔣勤……


    第39章


    孫娟在家, 蔣紅和孫奇都嫌棄她,非打即罵, 連一頓飽飯都沒吃過。她爺爺奶奶還有父親都重男輕女, 家裏沒人疼愛她,孫娟一直默默地在夾縫中生存。


    家裏的人都以為男丁以後長大了, 就是壯勞力,可以種地養活一家人,可以傳宗接代。而女兒就是外人,這種思想根深蒂固,所以都不待見孫娟。


    村裏重男輕女的家庭很多,大多女孩子都是這樣, 雖然沒有她那麽慘, 但處境都差不多。孫娟以為生活就是這樣的。


    但是見到蔣勤一家,雖然有三個閨女, 但蔣勤夫妻對她們都很好, 還送她們去上學。而且她們的爺爺奶奶還有姑姑, 都很疼愛三春她們幾個, 她羨慕的很,死活也要留下。


    但她畢竟有自己的父母,蔣勤也不敢做主,還是帶著孫娟去了下灣村,可是蔣紅見她把孫娟送回來,是各種的陰陽怪氣:“俺還以為大姐是菩薩心腸呐,還以為你多喜歡這丫頭片子呐, 怎麽轉眼就送回來了。”


    蔣勤瞠目結舌:“這是你閨女,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就一點不心疼,一點都不在乎。”


    蔣紅冷哼:“吃閑飯的死丫頭,長大了也是別家的人,有什麽好心疼的,大姐要是稀罕俺送給你就是了。”


    蔣勤那個暴脾氣哪裏忍得住,當即就去了下灣村的村委會,把孫娟的戶口遷了出來。她一時衝動,怕靳安不願意,把孫娟領回去的時候,找到了下地的靳安,小心翼翼的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畢竟他們家也四個孩子,還有三個閨女,如今再添一張嘴吃飯,她怕靳安會嫌棄。靳安聽了卻沒有責怪,隻是憨厚的笑了笑:“不過是添雙筷子,以後俺少吃兩口,還怕養活不了一個孩子。”


    孫娟聞言也不顧地裏的土就跪了下去:“姨夫,以後你就是俺親爹,俺一輩子都孝順您。”


    靳安慌忙放下手中的草,把孫娟扶了起來:“快起來,這孩子也太瘦了,上半年好好的在家養身子,養的結結實實的,下半年就和三春她們一起去上學。”


    孫娟慌忙搖頭:“爹,俺不上學,上學還要交學費,還要花錢,俺不上。”


    “說些傻話,不上學就沒出息,你叫俺一聲爹,俺就要對得起這個稱呼。”


    孫娟勒去臉上的淚珠,彎腰就去拔地裏的草,冬天下雪滋養,地裏的草長的老高,比麥苗都高了,靳安都拔了一堆。


    可是見孫娟小小年紀就去拔草,便慌忙勸阻:“不用你幹,你還小。”


    孫娟揚起小臉,憨憨的笑道:“沒事,俺在家的時候,經常幹。”說著就走開,去遠處拔草了。


    蔣勤的眼也有些濕潤,她用手背沾了沾眼角道:“好,你們爺倆幹吧,俺回去給你們做好吃的。”說完就走出了地頭,回家做飯去了。


    下午,蔣勤和靳安帶她回了老院,靳山沒有說什麽,王敏卻心疼自己的兒子,把他拉到一邊埋怨。靳安百般勸慰,見事已成定局,王敏也無法,隻得接納了孫娟。靳山帶孫娟去了村裏,把她的戶口下在靳安一家,改名靳娟。


    家裏多了一個人,三春她們沒說什麽,但二喜卻是極端不喜歡,鬧的雞飛狗跳的,死活要把靳娟趕出去。把蔣勤氣的沒法,揍了她一頓也不見效,二喜還是在暗中欺負靳娟。


    最後三春拉著她到背地裏說道:“二姐,你不知道,她很勤快的,家裏有什麽活,她都搶著幹,以後你不是就能少幹很多活了。”


    三春拿捏住了二喜懶惰的性子,這樣一說,二喜頓時眉開眼笑,終於是接納了靳娟。五福很是高興,小指頭點著幾人道:“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哎呀媽呀,俺有四個姐姐了。”


    蔣勤笑道:“是啊,你小子有福了,有四個姐姐疼你,剛好咱們家三春後麵就是五福,現在娟子排第四,填了空缺。”


    三春比靳娟大一歲,拉住她的手就叫道:“四妹妹。”


    五福很有眼色的接道:“四姐。”


    見一家子接納了她,還對她這麽好,靳娟感動的眼淚都出來,哽咽著答應。


    蔣勤揉了揉她的頭笑道:“好了,都去吃飯了。”


    二喜第一個躥了出去,三春和五福也蹦跳著往灶房跑,靳娟卻默默退到了一邊,蔣勤叫住了她:“你這孩子做什麽,喊你吃飯,怎麽往一邊去。”


    靳娟揉捏著自己的衣角道:“俺不吃,俺……晚上吃一頓就好了。”晚上餓的很了睡不著,白天餓了忍忍就過去了。


    靳娟這樣說,可見是在自己家裏餓習慣了,已經琢磨出規律了。蔣勤紅了眼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說道:“瞎說,那能不吃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吃飽了飯才有力氣幹活,趕緊去。”說著,硬把靳娟拉到了灶房。


    大春已經先給父母盛好了飯,隨後輪到自己姐妹,二喜卻已忍不住搶過勺子,自己盛起了飯,好似生怕別人搶沒了似的。


    三春嫌棄的撇嘴,但她脾氣好沒說什麽,五福卻是直腸子,馬上就叫嚷道:“二姐,你搶什麽,好似多少年沒吃過飯似的,也不嫌丟人。”


    蔣勤進來剛好聽見,便把勺子奪了過來,交還給大春,一邊瞪了二喜一眼,二喜隻得塔拉著腦袋退都了兩步,讓開位置讓大春盛飯。


    大春心眼好,給弟妹們盛飯都是滿碗,還盡量盛稠的,輪到自己,隻盛了多半碗,還是稀水。現在添了靳娟,比她還要自覺,隻盛了小半碗。


    蔣勤勸了幾回,她都不聽,蔣勤隻得每頓硬塞給她一個窩頭。靳娟要給三春,三春卻把碗端到一邊,避開了她的手,笑嗬嗬的道:“俺也有,剛剛吃了,娟子你趕緊吃吧。”


    靳娟就去給二喜,二喜試探著想要去接,接到蔣勤嚴厲的目光,便慌忙縮回了手,訕訕道:“咱們都有,你……你趕緊去吃吧。”


    三春她們開學了,但家裏的活也不緊張,靳娟很能幹,早上吃完飯就喂豬喂雞,然後就去地裏拔草,回來喂豬。快到飯點,就回來幫忙燒火做飯,一刻也不閑著,惹得蔣勤更加疼惜她。


    二喜和自己親姐妹都要計較的主,何況靳娟,見父母都疼愛靳娟,她心裏就不平衡,沒少暗地裏欺負靳娟,找她的麻煩。還是三春數落了她幾次,說她要是再欺負靳娟,人家走了,那家裏的活還待她幹。而且還威脅以後再不讓同學們和她玩,這才製住了二喜,不敢那麽明目張膽的欺負靳娟。


    三春在河裏吃了兩次虧,不大敢去了,下午放學就乖乖地和大春他們一起回家,路上就順便拔草,回去好喂豬。


    二喜不幹:“家裏不是有娟子拔草喂豬了嗎,俺不拔。”說完就跑走去找人玩了。


    三春老老實實的和大春一起拔草,大春年歲大,幹活也麻利,不一會就拔了好多。三春小拔的草少,被自己姐姐比下去了,三春有些不服氣,就去遠處草多的地方拔。


    蹲在地上拔草,時間久了,腿有些疼,三春便直起腰歇一會,卻看見不遠處有個陌生的男孩也在拔草,看清他拔的草忍不住開口道:“喂,同學,就算你和這家有仇,也不能糟蹋糧食啊。”


    那男孩聞言抬起了頭,看向三春,他穿著軍綠色的上衣,下身穿著深藍色的褲子,很普通的衣著。但他的臉卻長的很好看,眉清目秀,一雙眼睛清澈如水,涼涼的看著三春道:“我給他們家的地拔草,莊稼能長的更好,怎麽說是糟蹋了。”


    三春失笑:“你拔的哪裏是草,那明明是芝麻棵。”


    男孩皺眉道:“可是王兵告訴我,這是……野芝麻菜。”


    三春歎氣:“野芝麻菜的葉子光滑,而芝麻棵的背麵都是絨毛。”


    那男孩難以置信的翻看著手中的野菜,發現背麵真的有很多絨毛,不禁結結巴巴的道:“這……這不是野菜嗎?”


    三春耐著性子解釋:“這是芝麻,香油就是芝麻壓榨出來的,這是糧食,還是很貴的那種。”


    男孩不禁吃吃道:“那現在怎麽辦?”


    “先種回去,看能不能活吧。”三春說完走過去,和他一起把芝麻棵都挑出來,重新栽種在地裏。


    男孩有些擔憂的道:“這樣還能活嗎?”


    三春搖頭:“恐怕難,你還是到河裏去灌點水給澆澆,或許還能活。”


    “河在哪裏?”


    四裏八村就這一條河,連小孩子都知道河的位置,他卻不知道,三春不禁問道:“你不是這個村裏的人嗎?”


    眼前的男孩穿的雖然很普通,但漿洗的很是幹淨,即使挖了很多野菜,身上還是幹幹淨淨的。鄉下的男孩子都是泥猴,整天都弄的髒兮兮的,和麵前這個男孩大相徑庭。


    果然,男孩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村裏的人,我家在縣裏。”


    三春有些不解:“你家在縣裏,你怎麽到這裏來了,你和王兵是什麽關係?”


    “他是我表哥,我媽生了小弟弟,現在縣裏抓計劃生育,所以我媽就讓我到舅舅家躲一陣。”


    三春恍然大悟,見他是王兵的親戚,便熱情的說道:“我是王兵的同學,和他姐姐王慧也是一個班的,我帶你去河裏罷。”


    兩人一起趕到了河裏,可是沒有工具,他們也無法把水運過來,三春便到一邊去掰了幾片梧桐葉子,窩成鬥狀,裝滿了水,慢慢走回去,生怕水會濺出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純真的七零年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九天飛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九天飛羽並收藏純真的七零年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