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可以不管不顧將一切全部摧毀,卻遠遠看了一眼我,而後消弭在九天雷劫之下。”“我才如夢初醒。”“是我太過彷徨,負他深情、所信。”“我總想將他拽進人群,我總覺得他一人孤寂,最終發現,真正孤寂的,是失去他後,我始終徘徊於人群之中,心卻再難安穩。”“眼中分明有千萬人,我卻找不到一絲實感,拚命在人群裏,角落裏追尋著某個影子,得到的隻有失落,繼而便不敢細想,變得十分怯懦。”“我自然知曉這早已不像我,可我如今不但找不到他,也找不到‘我’。”“輕越,不清醒對一個痛苦的人來說才是慰藉,叫醒他並不可取。”左輕越:“分明睡不著卻拚命裝作渾噩的人沒有糊塗的福分,便隻能清醒。”望著齊晟逐漸變得痛苦的眼神,左輕越緊皺著眉頭,卻終究不忍。他在對方眉心處輕點一下,一隻小巧的靈蠱盤踞在上麵。齊晟似乎感到極為困倦,慢慢闔上眼,重新躺了回去。左輕越眼神複雜,低聲道。“讓你好好睡上一覺,再醒來時,便不許逃了。”-意識模糊間,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氣息。等待是枝頭壓雪。細數幾日又逢春,歲歲年年又一人。雪鋪了一層又一層,心裏仔細描摹的麵容漸漸變淡,擔心遺忘,兀自想了一遍又一遍,可越是想,越是模糊。了無歸期的等待中,四周草木枯死。不知是等自己的癡,還是心裏的人。可一想到那熟悉的身影也許會出現,也覺得能夠等待,已是有幸。火要滅了,你仍然未來。焰君虛攏著火苗,手指僵硬。身旁傳來腳步,師父說。“焰君,別等了。”焰君問他。“師父,他去哪兒了。”“自然是該去的地方。”焰君抬頭。“我是問,師父將他送去哪兒了。”天道一愣,望著焰君平靜的眼睛,他啞然。焰君垂下頭,鬆開手,火滅了。“……你從何時知曉”師父問。“一早便知,隻是不信。”焰君起身,抖落一身風塵,轉身要走。師父歎息。“焰君,火滅了,你我有約,火滅則隨回玄天境,你與他無緣。”“焰君的火不會滅。”焰君周身燃起火焰,淡淡看向他。“焰君在此地,等的不止一人。”“玄天境……自我有意識起便一直在此修行,起初隻是一棵火樹,機緣巧合被師父看中賜予神根,我看著玄天裏誕生了一個又一個靈,他們皆喚我焰君。”“我的血肉與玄天一體,萬物之靈伴我左右。”他眼底微濕,望向師父,“豈是能輕易割舍的。”“這裏是水天橋,一頭連著玄天,另一頭是古濁境,我在這裏等了千年,是因為既不能邁步,也不能回頭。”“師父。”千年不見,焰君眼中唯有疲憊與失望,“禾冶他,何錯之有啊”天道不語。“他被囚於古濁千年,安穩至今,師父為何……”“他不在古濁。”天道打斷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看著焰君的模樣,眼中閃過不忍,“自請天罰,早在千年前便滅於蒼穹之下。”焰君看著他,麵如金紙。“……是因為我”天道沒有開口。“……”焰君直直跪著,分明眼中有痛,卻強行忍耐著。他壓抑良久,隻問了一句話。“去何處能尋他?”“焰君,玄天再無禾冶。”焰君安靜了一會兒。“師父,若我入誅神境燃盡神火,請罰入凡,可能尋到他的蹤跡?”見天道開口,他卻立即打斷。“禾冶既然是玄天都不曾預料的意外,自然與諸神有所不同,師父,隻這一次,莫要騙我。”焰君跪在地上,向來不屈的眼神裏流露出意思懇求。這讓天道生生哽住,他張了張嘴,最終卻沉默下來。可焰君卻鬆了一口氣,他沒有多言,隻是麵朝對方跪下,重重叩首。“師父,多謝。”“......神火燃盡,剝去靈衣,你的靈有殘缺,故而多半在凡間受苦受難,是否能遇到禾冶一縷尚未泯滅的精血,權看命數,即便如此,你也要入誅神境請罰嗎?”“如你所言,神火不會燃盡,你會在如同熔爐的牢獄中散盡修為,在此痛苦中,你需保持清醒,將自己的一縷殘魂與身軀分離,留下火樹原身,一切都回到混沌初開之際,若你在途中迷失自我,便會化作天地之靈,無法進入凡間,隻會在玄天境內逐漸泯滅。”“即便如此,你也要去嗎?”“知曉有尋他的法子,於我而言,已是福氣。”“你二人命數如此,若重逢亦是悲劇,又當如何?”“眼下,徒兒隻求相見。”良久的僵持後,天道一揮手。“既然如此……”“罷了,你去吧。”天道轉過身,朝霧中走去。臨了,他卻忽而偏頭。“禾冶......”他的聲音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像是沾染上了水中的漣漪。“你也該醒了。”“嘩。”水中一陣輕響,小舟上的人倏地睜開眼。意識尚不清晰,唯有先將眼前之景納入眼中。花草,湖麵,紅衣。一個隨波逐流的小舟在湖麵上留下自己的痕跡,四周的死寂也被打破,注入一縷生機。安靜中,他回想起記憶之初的咒音。“州渡,州渡。”“意為苦海中唯一的出路。”“八劫已渡,九見朝露。”在被一望無際的苦海吞沒前,願你找到足矣渡你此生平安的陸地。湖麵平靜,小舟之上的安穩。這是齊晟為他留下的後路。第130章 正文結局(下)許是有靈蠱相伴,齊晟久違地睡了個好覺。沒有夢境,中途也沒有驚醒。隻是耳畔忽然有了聲音,他自然而然地睜開眼。床前靜靜立著一道身影。齊晟緩緩起身:“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