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渡不解地問他。“齊晟,你想要什麽?”“若我想要江湖安穩呢?”我想看清這座高山,也想和你好好談談。“若我想走呢?”麵對什麽都不懂的你,又該從何解釋,從何問起?那些東西,我如今都說不清道不明,更何況你。“將我困在這方寸之地,與殺我何異?”若你最終與我立場不同,又會是何情境?我的歸處追究不是這裏,江湖內外,亦有我牽掛的痕跡。齊晟手上的繃帶早已被血染紅,他痛苦地捂住眼睛,哽咽出聲。“可我......”可我忘了,我說的話你都會記在心裏。我忘了告訴你那些氣話之後的含義。你我的立場一樣堅定,但都太用力地奔向對方,等到可以擁抱的時候,反倒擦肩而過了。你給了我所有我想要的東西。唯獨此刻,我才明白。這一切都不如你。花雲間下了一場大雨。雨漸漸停了的時候,屋內傳來一聲喃喃自語。“池州渡,我好想你......”第128章 麻木陽春湖畔。“娘親,那裏有一個怪人......”耳邊傳來一個孩子的低語,齊晟的腳步一頓。“臭小子,在外麵不許胡說!”那孩子的娘親連忙捂住他的嘴,似乎擔心對方當真是什麽怪人,害怕地抱著孩子回家了。不過,那孩子也並非胡說。齊晟一襲黑衣,頭戴鬥笠叫人瞧不清容貌,手中抱著個紅箱子,渾身散發著低沉的氣息。他並未將孩子的話放在心上,也沒有理會眾人異樣的目光。這是齊晟從未體會過的滋味。作為齊家獨子,他總是在人群中央。徘徊在人群之外的滋味,他不懂。但此刻,似乎有些明白為何池州渡鍾愛安靜。當聽不見人聲時,耳畔唯有風聲。當嗅不到煙火氣息時,鼻尖似乎縈繞著冰雪消融的清冷。熱鬧近在咫尺,可他卻貪戀湖畔的一縷清風,故而不願回頭。池州渡不擅長講故事,說不出什麽趣事,卻令人品出了歲月冗長而乏味。但他多次提到了陽春湖。齊晟思及此,便打算來瞧瞧。此刻正是傍晚。殘陽下,天邊的雲霞卷起一層層火浪。湖麵因照著霞光,令人醉在這抬手便能觸碰的“火”裏。傍晚的陽春湖似乎處處都是“焰”的痕跡。齊晟手裏捧著的紅箱子裏,裝滿了帶有“焰”字的東西。他在湖畔靜靜站了許久,一直到人群覺得他古怪,紛紛避開。一直到太陽也躲到了群山之後。火焰熄滅了。齊晟抬手撫摸紅箱子。如果他在的話,此刻也應該轉身離開了吧。離開之後,會去哪裏呢?齊晟一怔,恍然為何池州渡會讓冥七指路。原來是無處可去啊。他轉過身,身旁空無一人。齊晟沒有帶冥七,於是找了一塊尖頭石頭,往地上一拋。不知是巧合還是天命所歸。他抬眼,卻發覺尖頭所指之處,是劍宗的方向。“是要我回去嗎?”他看向手腕出曾有咒文顯現的地方,呆愣地站了許久,又朝北嶼的方向望去。耳畔似乎響起父親的話。“若你問心無愧,若你不悔,誰也無法定你有罪。”齊山勤轉過身來,飽經風霜的眉眼是千言萬語也訴不盡的愁。他曾經看不懂那愁,於是隻將話記在了心裏。“唯有暮時殘局已定,畫地為牢者,自當有罪。”隻有被留在原地的人才知道那眼神的含義。因為很痛,所以竟有些慶幸。盲翁被自己困在雪山二十餘年。父親被困在北嶼山莊二十餘年。他聽聞盲翁過去的輝煌,更知曉父親當年的意氣風發。他以為是老了,就會慢慢斂去鋒芒。原來是因為心尖缺了一塊,連帶著那份鋒芒一起泯滅了。餘下的唯有痛苦與思念。過往的點滴回憶,不願摘去,也不敢常常憶起。他們都知曉等待的盡頭是死亡,他們也知道他們等待的人永遠不會回來。即便是了無歸期的等待,也要在僅剩的歲月裏,將那人好好養在心間。齊晟沒有騎馬,一個人抱著箱子,靜靜走在夜晚空無一人的山林。他沒有刻意隱匿蹤跡,很快便被弟子與暗衛發現。不知是誰授意,他們並沒有上前打擾,隻是默默在遠處跟著。清晨了,天邊漸漸露出光亮。耳邊的聲音漸漸多了起來。傍晚的盡頭,天色昏暗下來。耳畔又安靜下來。不記得已然過去幾日,齊晟心中像是麻木了。三百年不是彈指間,那樣冗長的歲月,足夠池州渡走遍整個大陸。隻是再度回到原點時,他眼中的萬物又變了模樣,唯獨自己如初。像是走不出人間的遊魂。不斷在走,卻隻是原地徘徊。他說,人的靈魂有輪回。那這三百年間。他們是否也有擦肩而過的時候?“......晟......齊晟!”一直到有人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齊晟才慢半拍的回神。不知何時,他竟已經來到了劍宗門前,四周圍滿了人。百姓與各大宗門的弟子悄悄將目光投過來,劍宗的弟子上前驅趕,簇擁著他進門後將大門關上。煙淼與魚靈越看見他手上潰爛的傷口,在旁邊急得團團轉。“師父,師父......”“快去請大夫來。”齊晟單手摘下鬥笠塞進魚靈越手中,仿佛又變回了那個他們熟悉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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