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那......人,就隻是你一廂情願嗎?”他想說老妖怪,但見齊晟皺眉,隻得咬牙稱其為人。這句話,齊晟已然聽倦了,卻依舊啞口無言。他垂下頭,緘默不語。左輕越卻繼續逼問。“以池州渡的實力,若非對你毫不設防,怎會如此輕易被你套上陽鎖,既然你二人之情並非一廂情願,為何......”“輕越。”齊晟麵露疲憊,朝他搖了搖頭。“別說了。”“我老齊家,從祖母那一代起,便像是中了咒一般,有情人不成眷屬,若當真如此,我不希望離開的人是池州渡,若這是命,我也認了。”“年少輕狂那會兒聽師父說得認命,我說,我偏是不認,命是人闖出來的,結果事至如今才發現,兜了一個大圈子,又回到了原點。”“我隻想要他平安,所以我認了。”左輕越沒有出言嘲諷,隻是盯著他。齊晟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若這當真是我的命,替我照顧好父親。”“輕越啊,拜托你了。”齊晟這一句,幾乎是祈求。屋內寂靜良久,終究傳來一聲。“......好。”-北嶼,驍南關。一行人往北嶼山莊而去。雲戈木無意間回頭,瞥見陽鎖上黑沉的煞氣時,心中大驚。“不好!”他驚呼一聲,但為時已晚。那被稱為可鎖天下萬物的陽鎖裂開一道小縫,緊接著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碎。影六回過頭時,尚未來及看清眼前的景物,便被煞氣衝擊得飛出去數米遠。他強撐著睜開眼,隻看見一道青色背影,最終卻還是昏了過去。......靈魂上下浮沉,像是回到了玄天,又像是仍在人間。渾身上下傳來劇痛,令他回憶起過去無數個想要死亡的瞬間。哪怕是魂飛魄散,他也甘之如飴。永久的閉上眼,永久的遠離痛苦,對於他而言,是一大幸事。封欲的最後一關,是離別之苦。是三百年前紅衣女人決絕的背影。是關鶴失去生機躺在冰棺中的身體。是他走過百年,身邊的人早已不在,唯有自己清楚的記得。可他就隻是記得。他不懂紅衣女人望向他時含淚的雙眼,不懂關鶴靈柩前跪地哭嚎的親人。直到那黑色的身影決絕地離去,他方才知曉何為苦痛。他心底隱隱知道,若放任對方離開,恐怕再難相見了。陽鎖在格外濃鬱的煞氣中化為灰燼。池州渡渾渾噩噩地走著,依稀記得自己似乎傷了人,眼前的人被衝破封欲的力量所傷,陷入了昏迷,他艱難地起身,眼神沒有焦距,猶如死屍一般朝著齊晟離開地方向而去。不知過了多久,他徹底失去了力氣,跪倒在髒汙的泥地上。腦中閃過齊晟的麵容,笑著的,皺眉的,沉思的,雀躍的。不知何時起,他的一舉一動早已刻入心底。積壓的陌生情緒幾乎要溢出,令人無措地僵硬在原地。池州渡眼角落下一滴淚。與當初靜靜跪在被大火燃盡門前的小小身影重疊在一起,這是遲了整整三百年的眼淚。沒有人告訴他怎麽長大,沒有人教會他是非善惡,沒有人善待他。他不知對錯,隻是將萬物納入眼中。直到齊晟出現了,教給他道理,教會他善惡,對他無微不至。可連他也走了。池州渡意識模糊地喃喃自語。“不是說......會一直......在我身邊......”“說......不是說......不會走的......”他伸出手,緊緊揪著心口的衣裳,那裏疼痛難忍。喜怒哀樂,妄念嗔癡。這一刻起,他才是活生生的人。-咒池中,一道枯瘦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猶如從地獄走出的惡鬼一般,帶出大片大片的血跡。“大人。”詭毒上前一步,單膝跪下。守宮的軀體已然恢複原樣,他的身子比之前更加蒼老,陰沉著臉道。“姬葉君已死的消息,可放出去了?”“回稟大人,我們已經放出消息,如今有傳言,說是姬葉君之死與齊晟脫不了幹係,此前搖擺不定的家族門派,已經與我們取得了聯係,隱晦表達了願意歸順的意思。”守宮冷哼一聲。“這一次,我們要做萬全的準備。”“他傷了元氣,加上眾門派圍剿,逃不掉的。”突然,門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四鬼之一的聞臉色難看,顧不上行禮匆匆道。“大人,不好了!”“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有人傳出了大人您便是當世神醫沈清平的消息,現在眾人已經亂成一鍋粥了。”“你說什麽?”守宮一拂袖,喃喃。“知曉我身份的唯有兩人,一是姬葉君,二是海異族首領。”“看來姬葉君沒死。”詭毒低聲道,“大人,我們要加快動作了。”“嗯,立即傳令下去,集結目前已經歸順的門派,全力搜尋齊晟和傀師的蹤跡。”第117章 再回兆龍寺苗疆,毒物遍地之處。池州渡內裏元氣大傷,即便皮肉的傷痕已然愈合,但依稀顯出幾分病氣。陽鎖可鎖天下所有活物,不過隨著被鎖之物越強,能鎖的時間就越短,因此得名。齊晟算好了時辰,卻沒想到池州渡乃這世間唯一一個陽魂陰身,陽鎖對於他而言,與普通的繩索無異,不過是因為定魂針,加之身體虛弱,這才困住他一時。他隱約聽聞齊晟會來苗疆,便隱匿了蹤跡,甩掉身後一行人,獨自跟了過來。偏殿。左輕越眼神不善,頻頻看向門外。“左少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冷感十足的聲音響起,沒有什麽情緒波動,含著無盡的森冷。齊晟提起左輕越時,總是溫和的模樣。若非是齊晟的弟弟,他此刻心中迫切,早已按捺不住了。“池家主說笑了,左某如今端坐在此,已經給足了你池家麵子了。”左輕越笑的陰陽怪氣,顯然此刻心情不太美妙。老妖怪,長得倒是有幾分姿色,怪不得能勾得齊晟那小子不顧性命。“少主何必為難,想必你也知曉我此行的目的。”池州渡低聲道,“你隻要告訴我,齊晟在哪……北祈便不會有動蕩。”北祈池家百口人皆被他煉成活傀,無法在借他的氣運。“我討厭被人威脅。”左輕越說是如此,眼中更多的卻是惡劣和幸災樂禍,他輕輕笑了笑,“更何況,齊晟此前提及你皆是滿麵春風,池家主怎麽會突然……不知曉他的下落呢?”池州渡眼眸暗了暗,“如今已至午時,仇統領怕是久等了。”左輕越眯了眯眼睛,指尖的蠱蟲動了動觸須,嗓音聽不出喜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