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翁立即從躺椅上坐了起來,作勢要給齊晟把脈。齊晟見狀連忙道:“不是.....我並未中蠱!”“你如何能斷定?”“我......”齊晟險些順嘴報出左輕越三字,反應過來後立即收聲,清了清嗓子道:“……我初遇便對姑娘一見傾心,況且他並非徐老所說那般孤冷,隻是尚不習慣有人在身側罷了。”“喲,說得倒是好聽,合著是見色起意,看來那丫頭相貌不錯。”盲翁乏味地咂嘴,興致缺缺地躺了回去。“您這麽說話可就難聽了。”齊晟惱羞成怒:“那分明是一見鍾情,在下隻是膚淺,並非無賴!”盲翁掏了掏耳朵,又慢悠悠哼起了小調。“......”齊晟一言不發地轉過身,憤怒之下力道大了不少。--------------------啊!昨天睡眼朦朧沒更新出去!第10章 咒魘傍晚,齊晟離開之際與山下那位後生打了個照麵,兩人皆是健談的性格,便幹脆停下閑聊片刻。那人唏噓地說,今日臨城一家名門望族被人血洗,幕後之人實力可怖,未驚動旁人不說,還是那血滲出府邸,這才引起一陣軒然大波。而後幾大宗門立即派人前來,愣是找不出一丁點蛛絲馬跡。滅族絕非易事,遑論滴水不漏。此事蹊蹺。齊晟擰眉,打算回頭書信一封,讓弟子們不要掉以輕心。他並未多言,附和兩聲後,便與那後生道別。待回到院子時,霞光已然昏沉。齊晟輕捏凍麻的指尖,拍了拍身上的落雪隨手推開門,一抬眼就見房門大開,池州渡坐在屋中,正提筆在符紙上寫畫。屋外落雪,屋內之人猶如冷傲紅梅。池州渡聽見動靜,抬眼望去。齊晟這才回神,立即關上院門擋住寒風,笑著朝裏走去。“你回來了,可曾用膳?”池州渡血肉被煞氣侵占,又因詭咒顛倒陰陽形成製衡,以此生存,本不必進食。但為了不引人起疑,他一直保持著進食的習慣。“未曾。”他放下手中的毛筆,將符收入囊中。齊晟像以往一樣湊過來,一邊邀他共同用膳,一邊喋喋不休地說著今日的趣事。兩人朝主院走去,池州渡冷淡地目視前方,也不知可曾將話聽了進去。齊晟倒也不在意,兀自說著,忽然他想起什麽似的問:“對了,姑娘今日為何外出?”池州渡:“殺人。”他說得平靜,仿佛在陳述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齊晟愣了一瞬,旋即失笑:“姑娘原來也會說笑。”池州渡看了他一眼,沒做聲。齊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以為他有什麽難言之隱不願多談,便貼心地揭過這個話題,重新說起了盲翁。兩人並未遵從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確切來說,是齊晟較為不拘小節,即便池州渡自始至終一言不發,他也能自問自答。齊晟身為江湖三大宗之首的掌權者,自然並非不識趣的蠢小子。隻是他察覺到池州渡雖說極少開口,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愈發久。雖說那眼神略微奇怪,若非要形容,那便近似於他第一次在術宗宗主元泰清的院子裏,看見幼崽烏雨時的......意識到這一點,齊晟臉色微妙了一瞬,倏地看向池州渡。池州渡抬眼:“?”那眼神雖然冷淡,但不難看出疑惑。齊晟莫名其妙鬆了口氣,“......沒什麽。”一定是他多慮了。-一連過去多日,齊晟每日都變著法地哄盲翁心歡。他的身體顯然不能適應雪山,凍傷也愈發嚴重,盲翁看不過眼,每日都扔給他一些藥膏。每每扔過來,都得念叨兩句“那丫頭不懂事”。齊晟嘴上附和,實際上左耳進右耳出,回去便顛顛往人跟前湊。池州渡對齊晟所表現出的討好、維護和熱誠感到萬分不解。不知覺間,他愈發頻繁地將視線放在對方身上,試圖堪破齊晟心中所想,但終究未能解惑。是夜。淡青衣袖不知第幾次觸碰到床幔,池州渡近來每夜都會來此處待上一會兒。眼見時辰差不多,他緩緩收回煞氣,注視了一會兒熟睡的齊晟,轉身回到自己的屋子。池州渡舉起方才攀上他指尖的冥七,淡淡開口。“為何?”他詢問冥七。冥七綠豆大小的眼睛與他對視片刻後,不知為何,突然叛逆地用毒針刺了他一下。池州渡擰眉,不悅地用銀針紮在牆上,將冥七板正地掛了上去,罰它麵壁思過。冥七不適地動了動,試圖讓自己脫離掌控。“不準動。”池州渡嗓音冰冷,隱隱含著威脅的意味。冥七:“......”池州渡冷漠地轉身。絲絲縷縷的煞氣溢出指尖,比以往要濃鬱得多,在月下浮動,盡顯詭譎。他獨自一人朝院外走去,所至之處風止無聲,白日鮮活的山川在此刻陷入無邊的孤寂,這才是池州渡所熟悉的安逸。院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從緊密相連的屋子到荒無人煙的山林,池州渡行至一處隱秘的山洞。洞內詭譎可怖的符咒以紅線相連,匯聚成一道古老的陣法。池州渡踏入陣中的刹那,體內的煞氣噴薄而出,在即將衝天之際四周的符咒劇烈抖動,紛紛燃起,將咒煞牢牢困在其中。明亮的火光照亮整個山洞。濃鬱的煞氣圍繞在池州渡四周,他衣衫半褪,盤腿坐下。池州渡後頸有三瓣桃咒紋,極小。緊接著後背白皙的肌膚上隱隱顯出如同蝶粉般細膩的紋路,起初是淡紫,隱隱泛著白光。圖騰一點點變得清晰,自尾椎骨處顯出一朵綻開的桃花印記,緊接著花蕊泛起碧藍光澤,流動著顯出細長如煙的紋路向上延伸,交雜著詭異的咒紋若隱若現,最終匯聚在肩胛骨上,形似毒蠍的印記顯現,步足極長,尾尖由粗到細。隱秘泛起珠光的紋路在格外白皙的後背上,有種神秘詭異的美。而在所有圖騰清晰的刹那,血色陡然侵蝕光澤。煞氣也如同瘋了一般四處亂竄,符咒燃起的明火變成了幽藍冥火。池州渡鎖骨邊一粒紅痣平日裏被衣裳遮掩,此刻卻與喉結邊的痣連出一條血線。那血線延伸出無數細小的血絲,此刻池州渡的身體如同生出裂紋,即將碎裂的瓷器。血跡洇出裂紋的縫隙,煞氣如同餓了數日的鬣狗,爭先恐後地朝皮肉裏鑽去。血肉被攪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動靜。池州渡擰眉,薄唇緊抿。待到最後一縷煞氣消散,山洞內的符咒化作灰飛,落在地上。伸手不見五指的陣中,池州渡輕撫恢複如初的皮肉,向來冰冷的眼中劃過一絲疲憊,而後緩緩仰躺下去,閉上眼睛。仿佛出水芙蓉般清冷的美人與這破敗髒亂的山洞並不相配。但被煞氣餘韻包裹著的人淺青色衣擺幹淨如初。自出生便置身囚籠的人,連灰塵都近不了身。-翻湧著血色的夢魘中,是逃不脫的黑沉煞氣。破碎淩亂的畫麵令人目不暇接。莊重卻處處透露出陰森的祭壇,隻能徒勞抓住虛無的海底,蒼天古樹下被釘在枝幹上,血液流幹的孩童,如同鬼魅的眾人,嘈雜尖銳的叫罵與哀嚎......看不清麵容的的女人嗓音悲哀,輕輕撫摸著他的後頸。“孩子,在尋得良人前,願你無欲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