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易冷的腳步一頓,放在佩刀上的手也收了回去,鬆了口氣,走上前,有些疑惑,同時也有些不可聞的喜悅,問:“你為何在這?”


    阮栩依舊看著他,視線在他臉上纏繞著,笑了下,說:“睡不著,出來散心。”眸子裏隱藏著喜悅,隨時都要傾瀉出來的思念,他看著易冷走向自己,等著易冷說話,隱隱有些莫名的期待。


    易冷走近,手上的燈籠閃爍著微弱的光,他拿著燈籠照了下阮栩的臉,阮栩眼睛似乎不喜這光,微蹙眉,轉了下臉。燈籠照了順著臉照了下去,阮栩正要開口問到底怎麽了,易冷的眉頭一皺,語氣有些責備地說:“你臉色這麽差,還不回去休息,還出來吹風?你的親衛呢?”


    剛剛在微弱的光下,就算是易容了,他也能隱約看出阮栩的臉色不太好,唇色泛白,再加上衣衫單薄,夜風很大,吹得他青絲與袖子飛舞,似脆弱的柳樹隨時擔心它被大風折斷,吹得無影無蹤。


    更何況,易冷覺得在古代,而且還是軍營,這種醫療條件本來受了傷能活下來已經算是命大了,這會子還不回去好好休息,受了傷本就抵抗力不好,隨便吹風的話說不準還會引發其他疾病,到時候便是傷口久久不愈……


    這其實算是關心急切,換成其他人,易冷或許根本連說都不會說,但是在這種場合……


    良辰美景,繁星亂眼,兩人獨處的時候,卻著實不是那麽合時宜了。


    阮栩一愣,本以為易冷要說些多日未見的溫情蜜語,卻沒想到是這句話。


    若換做平常倒是沒有什麽,阮栩會立即察覺易冷在關心自己。


    但前不久阮栩本來剛剛就被易冷幫著安然在說話,頭也不回地跟著走了,心裏有點不舒服。還有之前酒坊又等不到易冷來的誤會,這時聽著易冷聽起來絲毫沒有溫情可言的話語,心情本就不佳才跑出來散心,於是便沒有理智地生了悶氣。


    阮栩抿唇,似乎不再打算說話,但眸子還盯著易冷,裏麵蘊藏千言萬語,但奈何易冷此刻看著他衣衫單薄,此刻又是陣陣山風,隻是在擔憂阮栩會不會被吹病倒,還沒留意到阮栩的異常。


    這時易冷還四周張望了下,發現沒見到什麽阮栩的什麽隨侍親衛在一側,還在問著:“你的隨侍士兵呢?怎麽不見人?等會你怎麽回去?”夜風陣陣,易冷隻好主動用身軀擋住上風口,看向阮栩。


    阮栩垂下眼簾,仍舊不回話,轉身就往小山坡上走,根本不理會易冷。


    易冷一愣,卻察覺到了些許異常,連忙跟了上去。阮栩仍然一聲不吭,上坡的時候步伐很快,但是他舊傷未愈,微微喘息,有時候忍不住用手撫上肩膀,似乎想到身側還有易冷,手到了半空便落下,繼續低頭爬坡。


    易冷提起燈籠照去,卻被阮栩側過臉躲了去,睫毛纖長,微垂,落下的陰影擋住了眼裏所有的情緒,唇瓣微抿,蒼白卻有種無形的力量。


    一種奇怪的熟悉感。


    但阮栩仍然不吭聲,安安靜靜的,不理會易冷,繼續走自己的路,燈光照映下的半張臉,清瘦卻堅韌又倔強。


    這有點像當初在山寨窩時,他故意試探阮栩能不能眼睛能不能看清路,故意甩開阮栩的手的情形。那時候阮栩,也是不聲不響,安靜地垂下眼簾,努力地跟上的他的步伐,也不要任何人的幫助,模樣死倔死倔的。


    上坡時,阮栩似乎被絆了一下,易冷趕緊伸手扶住他,還沒問他有沒有事情,阮栩似乎有些猶疑,但還是推開了他的手,阮栩繼續往前走。


    易冷一怔,詫異地看向阮栩。


    這是……生氣了?


    但這種死強此刻卻多了點生氣的意味,不同於對戚明理那種冷漠到討厭的程度,是獨自生著悶氣,就像是個氣球一樣,要把自己撐爆。


    易冷跟上阮栩,阮栩始終沒抬眼看他。易冷見此,試探地朝阮栩伸出手,卻被阮栩拍開,輕輕的,並不痛。


    易冷:“……”


    看來真的生氣,可是為什麽呢?


    阮栩還是沒看他,但是易冷卻難得看到生悶氣的阮栩,甚至覺得有趣,忍不住去撩撥去快要爆炸的氣球。


    於是頻繁地向阮栩伸出手,阮栩都拍開,直把阮栩給搞煩了,感覺易冷簡直就像是個不懂看主人臉色的狗狗,於是最後一巴掌就不小心重了點,“啪”地好大一聲,在寂靜的山坡上尤其響亮。


    聽到這聲音,阮栩自己也愣了。


    他明明沒想用多大力氣……


    接著,易冷便捂著手背,低著頭,沉默不語,似乎真的很痛。


    阮栩擔憂地連忙扯過易冷的手,易冷卻拂開了他,背過身去,也不說話,握著自己的手。


    背影也死強死強的,阮栩繞過去,易冷就又背對著他,就是不說話。


    終於阮栩繞到易冷麵前,堅持扯過易冷的手,這次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易冷也沒再甩開他,阮栩端詳著易冷的手背,一邊擔憂地說著:“痛嗎?我沒想到……”猛地,他抬起頭,卻看到易冷正望著他笑。


    那一貫清冷的眸子染上了笑意,星辰點點落入眸子,璀璨到令人晃神,那銀河般的眸子裏隻倒映著麵前的人,隻墜入他的眼底,也僅此一人。


    阮栩這才知道被易冷耍了,臉色一變,立即放開他的手,卻被易冷反手抓住,為的是不讓阮栩轉身走開,阮栩冷聲道:“放手。”


    易冷有些無奈,說:“你生氣了?”


    “沒有。”


    “有。”


    “沒有。”


    “……”易冷微抬頭看他,猜測著阮栩生氣的原因,輕聲道:“生氣我幫安然在說話?”


    “……”


    不說話就當默認了。


    易冷解釋:“實際上我是為了你好,你表麵上還隻是個幕僚,還不是安然在的幕僚,跟安然在發生爭執沒有任何好處。”


    說這話時,易冷觀察著阮栩的反應,見他終於有了反應,抬眼看了他,眸裏盡是欲言又止,易冷覺得自己猜對了。


    “我還委屈自己挨罵了。”易冷說,“那我是不是也該生氣。”說著,他另一隻手伸出手指戳了下阮栩的額頭,阮栩有些抬眸有些詫異的樣子,易冷看著阮栩,越看越覺得好玩,笑著說:“你生氣可真像氣球,小心把自己氣爆了。”


    “氣球?”阮栩不解,不過他不想追問這個,他看向易冷,反握住易冷抓住的手,兩手變成十分癡纏的狀態,問:“不是這件事,是你為什麽沒有來?”


    易冷還不明白,阮栩說:“我們出城的前晚,你不是來府上找過我?但是我不在,你便回去了。我讓管事去給你帶話,讓你去永樂酒坊,你為什麽沒有來?”


    易冷吃驚,蹙眉,道:“你讓我去酒坊?管事沒給你說,我告知過他,那天晚上會一直在長樂酒坊等你嗎?”


    阮栩也十分錯愕:“這……”


    ……


    兩人都大概知道了前因後果,阮栩知道易冷來找過自己,但是管事卻沒有說出易冷在長樂酒坊等自己,而阮栩卻又派人去安然在府上讓易冷去永樂酒坊,但是易冷也不知道永樂酒坊這件事情。


    易冷覺得自己不知道永樂酒坊這件事,結合那晚回去見到安然在,估計就是他搞的鬼了。至於為何管事不告知阮栩,那可能是九皇子……


    阮栩麵色微冷,他心裏也已經有了數,心中不知不覺已有了芥蒂。


    雖說,他知道九皇子不喜他和易冷過多來往,但他也沒想到會做到這種地步,若是這次他中了箭沒有熬過來,那真的是最後一麵都無法與易冷相見了。


    山風陣陣,吹得人發冷,易冷便問:“夜深了,回去吧。”


    阮栩搖頭,看向易冷,抓緊了點他的手,說:“我想再坐一會。”怕易冷不同意,知道易冷吃軟不吃硬,隻好用軟的,低聲說:“我想到赫州的百姓,想到如今局勢,我睡不著。”


    “我怕哪天那些無辜的百姓都如圩城那般,哀嚎遍野,求助無門。”他的眸子滿是傷感,“陳小公子還在赫州,若是他出了什麽事情,我又如何跟死去的陳大人一家交代。陳大人死於圩城被破,仍舊不屈不撓,而赫州卻是自動投誠,陳小公子也在其中不知安危,這何等的諷刺……”


    易冷說:“這不是你的錯,你也無法預料到這件事情。你不必所有都攬在身上。”


    阮栩垂目,說:“若是此事真的與我有關呢……”


    易冷看著阮栩,想起在阮府時,就連他當時這個下人回鄉看病重的祖父的謊言,阮栩都會吩咐賬房多給十兩,想起隻有阮栩會問他這個下人想要什麽……


    易冷堅定地說:“就算是與你有關,你也肯定是不知情的。你若是知情肯定不會去做。”


    阮栩有些錯愕,看著他,灰暗漸漸地被照亮。


    易冷的眼神有點冷漠,道:“更何況,我見過真的惡人,是好還是壞,我知道。”他想到某些不好的人,又不想過多地談下去,隻能說:“現在應該是想以後怎麽做,而不是譴責自己的時候了。”


    阮栩點頭,朝著他笑,眼裏滿是歡喜,易冷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問:“怎麽了?”


    “你說的對,該多想想以後的事情,而不是執著於之前的事。”阮栩說著,便帶著易冷坐在小山坡上,兩人並排坐著,阮栩唇邊帶著微笑,“以後戰爭停息,國泰民安,百姓都能過上清靜的日子,不用再擔驚受怕地過日子,你我也不用易容度日,那該多好。我要去鄉間建個竹屋,阿娘曾經跟我說,想在院前種滿桃花樹,開花時,滿眼都是粉色,好看的緊。阿暖你喜歡桃花樹嗎?”


    此時的阮栩眸子亮晶晶的,唇邊含笑,他眼裏就是一片桃花林,美不勝收,讓人不禁沉迷,易冷也不自覺地點頭回答:“喜歡……”


    “你喜歡,我就多種些……”氣息低沉,山風吹來,空氣中似乎都有股桃花香味,讓人如墜酒中,迷迷糊糊,彼此的氣息越來越近,呼吸在糾纏,煙雨眸中倒映著越來越近的自己,易冷看著那微白的唇瓣漸漸靠近,不自覺地心跳越來越快,耳邊全是自己的心跳聲。


    “嚴先生!是你嗎?!”不遠處,阮栩的隨侍士兵終於尋了過來,大聲地喊著。


    如夢初醒,阮栩的臉不禁微紅,不過隔著易容皮看不出,但是連脖子都變成了粉色,他坐直了身子,不敢看向易冷,自覺失態,他一向自稱君子作為,但此刻卻是情難禁,趁著隨侍士兵還沒到跟前時,慌忙地起身。


    “阿暖……我……我先走了……”還是忍不住偷看了易冷的反應,易冷坐在原地,低低地應了一聲,似乎並沒有其他特別的反應。


    阮栩略有些失望,但是隨侍士兵已到,他隻好先離開了。


    直到阮栩起身放開他的手,他才發現兩人居然是十指相握,此時手心裏都是汗,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阮栩的。山風涼快,但易冷卻覺得臉上有點熱,溫度一直降不下去。


    坐了好一會,心跳才平複下去,怕巡夜的士兵不在被抓到把柄,這才離開。


    軍隊距離吳越山脈不遠,不久便進入了吳越山脈。


    吳越山脈氣溫濕潤,植被眾多,易守難攻,山裏的物資尚多,但是山頭卻不少,兩座山頭要走也要走上一早上。


    雖然兩支軍隊合並為一支吳越軍,但是由於一個山頭待不了那麽多人,所以被打散了分去幾個山頭。


    由於易冷是屬於安然在的親衛,所以是跟安然在一個山頭,但阮栩確實跟九皇子一起的,是以他們見到的機會就很少了。


    不知不覺,秋天過去,已要進入深冬。


    期間軍隊也打跑不少北漠來剿滅的軍隊,在國內已小有名氣。但是山內物資畢竟短缺,平日裏還好,若是深冬的話恐怕不太夠了。


    要不然可就要餓死和凍死很多士兵。


    但是安然在看上去卻不怎麽著急的樣子,易冷還以為他早有了辦法。


    說起來,他也有些時日沒有見過阮栩,自從營帳的小山坡後,再在山上見到,便是跟隨安然在去開會的時候偶爾得見,但是都攀談不了幾句。自上次見麵,好像已過去了一個多月了。


    直到,他被九皇子秘密喊去。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一切按照大綱圓滿推進……


    阮栩有大愛,而易冷暫時沒有,他比較利己,但是他會成長。


    還有戚明理快出場了……祁羽聲你往後稍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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