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的大腦昏昏沉沉,離開了嘈雜的環境，淩熠酒勁後知後覺的上了頭，他靠在蕭絮肩頭,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好聞的香味，帶點木質的清香,他迷迷糊糊就放鬆了下來。
蕭絮也沒想到他就這麽乖乖的靠著，慢慢的把身體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他也沒挪動身體。
前麵副駕駛坐著的宋時治從後視鏡看到兩人幾乎挨在一起的腦袋,咬著後齒，腮幫子動了動，眸色陰暗如冰冷的蛇，沉沉的盯著他們。
他還是不想相信,淩熠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就找了另一個男人。
上次交手過的兩個男人實在沒有什麽好聊的，車內彌漫著尷尬的寂靜，蕭絮看著窗外,肩膀上的腦袋動了動，頭發在他頸間掃過，戳得他脖子有些癢。
車輛在一家餐廳門口停下，寂靜的氛圍終於被打破，蕭絮拍了拍淩熠的肩膀,側頭把他叫醒,淩熠沒睡著，就閉眼休息了一會兒,在蕭絮拍他的第二下就抬起了頭。
“到了。”蕭絮說。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待淩熠下車後，又替他關上了車門，跟在他的身旁,像一個盡忠職守的騎士，守護著他的王子。
宋時治早有預謀，包廂都已經定好了，服務員端著紅酒，在桌邊開了酒給他們倒上。
餐廳燈光氛圍曖昧，落地窗可窺見外麵大片的夜景，偌大的圓桌，宋時治和淩熠麵對麵坐著，這處有的是格調，可桌子太大，也容易產生距離感。
蕭絮在門邊站著，肩膀倚靠著牆壁，站在光影暗處，看著圓桌那邊的兩人，聽著他們的談話，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宋時治：“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在院子裏過家家，我想讓你做我老婆的事……”
“啊，記得。”淩熠聲調懶散，喝了酒整個人軟乎的窩在座位上，給人一種刺蝟軟化的錯覺，但他下一秒說的話，就讓宋時治臉上的笑容凝固。
“我都說了我是男的——”淩熠喝了的紅酒，壓在要爆出來的粗口，“你後來被我揍哭了吧。”
他笑了幾聲，聽著怎麽也不像是友好的笑。
宋時治懷舊溫情路線失敗，他端著紅酒抿了口，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淩熠，跳過了那個話題，“你一直很像要城東那個項目吧。”
淩家看起來隻有淩熠一個獨子，但在外沒公布的私生子，淩家人各自心裏都清楚，淩熠好勝心強，在事業上當然也是想做出一番成績。
他沒有說話，轉著高腳杯。
宋時治：“我可以幫你。”
淩熠掀起眼簾看向他，語調一瞬冷冷淡淡的，“你覺得我會需要？”
“我隻是想給你幫點忙，你知道的，如果有宋氏的助力，你想拿下那個項目……”宋時治壓低聲音暗示道，“沒有問題。”
淩熠嗤笑一聲，不屑得很明顯，宋時治臉色微變。
服務員推門進來了，端著菜一一送上桌，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而那個話題，也沒再接上去，一頓飯淩熠沒吃多少，宋時治一直在灌他酒，淩熠和他對灌，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較著勁兒。
開餐前的對話讓宋時治自尊心受挫，一時間憋著氣，想叫淩熠吃點教訓。
淩熠在之前就已經喝了不少，但就像個無底洞一樣，還能再灌，到後來場麵都失去了控製，他給宋時治倒酒時，手腕被一隻手擒住了。
淩熠一隻手撐在桌上，一隻手拿著酒瓶，轉過頭，就看到了蕭絮。
“已經很晚了。”蕭絮道，“要回去嗎？”
宋時治穿著西裝，這會兒領帶散開，起身搖搖晃晃，“我和他喝酒，關你什麽事？”
蕭絮沒理他，另一隻手扶住了淩熠的肩膀，去拿淩熠手中的那瓶酒，而淩熠拽著不放，“你別管。”
“聽話，已經喝太多了。”蕭絮帶著點強勢又溫柔的語氣，讓本已經有些站不住的淩熠心尖一顫，手中的酒瓶頓時被抽走了。
你他媽誰啊，憑什麽讓我聽話……
他張了張嘴，想說出這句話，喉嚨裏卻發不出聲音，有些幹澀得發熱，沒人會在他喝酒的時候說他喝太多了，大家都是出來玩的，隻會看誰喝的更多。
淩熠從沒沒被喝倒過，此刻宛如一個啞了的炮火，對著蕭絮，炮.彈噗通一下發射出去，結果炸都還沒炸，火就已經熄滅了。
宋時治看著蕭絮抓著淩熠的那隻手，伸出手去，想分開他們的手，“啪”的一聲脆響，在空中被另一隻手拍開了。
“飯吃了。”淩熠道，“各回各家，今天這事，就算結了。”
放在平時，他今天定然是要把宋時治喝倒的。
“你不能走。”宋時治道。
淩熠：“你看我能不能。”
說完他轉過身，拿起椅背上的衣服，瀟灑準備離去，宋時治上前一步，大腿撞到了桌子，他“嘶”了聲，扶著桌子蹲了下來。
“淩熠，你怕了嗎？”他叫了聲。
淩熠背影頓了一下，蕭絮看著淩熠停下來的背影，側頭看了眼宋時治，還真是什麽時候都不放棄挑釁的機會，說他喜歡淩熠，但似乎無時不刻的在淩熠雷區裏蹦躂，惹得人討厭。
嗯……和小學某些喜歡扯女孩子辮子的男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啊，怕啊，怕把你喝到醫院去。”淩熠偏頭，露出半張囂張的側臉，光影落在他臉上，帶著幾分傲氣，“走了。”
這句話是對蕭絮說的。
夜色濃稠，華燈初上，路燈照亮了柏油路，車流不息，旁邊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亮著燈，淩熠站在路燈下抽著煙，手裏把玩著打火機。
“不喜歡煙味？”他問身旁的蕭絮。
“沒。”蕭絮轉移了話題，他笑著說，“看不出來，你小時候還會玩過家家這種遊戲。”
淩熠皺了皺眉，回想起了宋時治的話，“他胡說的。”
他轉頭對上蕭絮的視線，對方仿佛在質疑他不是還記得有那回事？
淩熠拿下嘴邊的煙，“我沒記著有這回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和蕭絮解釋，但喝醉了的大腦變得緩慢遲鈍，還有些朦朦朧朧的不清晰，說話緩慢：“隻是聽他自己幹的那事，如果是我，我會把他揍哭。”
也沒少揍過。
關於揍人的那些記憶他倒是有，還有不少。
蕭絮笑了起來，他手裏還拿著淩熠的外套，問他要不要穿上，晚上有些冷了。
淩熠盯著他沒出聲，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往前揪了一下，沒揪動，蕭絮就像是屹然不動的大山，他眉頭皺了皺，又往前揪了一下，這回蕭絮配合的往前走了一步。
“你是不是覺得我醉了？”淩熠白皙清俊的臉上有一抹不太明顯的紅，身上還夾雜著煙草氣息，說話時帶著紅酒的氣味。
好像蕭絮回答他“是”，他就會立馬證明他沒醉給他看。
蕭絮抬起手，握住了他揪著自己衣領的手，“襯衫扣子會崩的。”
手有些涼。
淩熠醉意看起來不太明顯，但蕭絮覺得他是醉了。
隨著他的話，淩熠的視線下滑，落在了他手上，遲鈍的感覺到了手背上溫熱的氣息，他不自覺的放鬆了力道。
兩人距離靠的近，在麵對麵的姿勢下，前所未有的近，淩熠發現蕭絮很高，他看他的眼睛，還要仰一些下巴。
耳邊的聲音如潮水般遠去，他視線掠過蕭絮俊朗的眉眼，高挺的鼻尖，最終落在他唇上，唇形很好看，嘴角帶著點彎彎的弧度，嘴唇薄薄的……
蕭絮手機響了，近距離的聲音穿透了淩熠的耳朵裏，他睫毛輕顫，這像是一個訊號，一瞬間打破了還未蔓延的奇怪氣氛，淩熠鬆開了他，指尖被燃燒的煙蒂燙了一下。
喝醉的人做出什麽舉動，蕭絮都不會覺得反常，淩熠突如其來的接近，又突如其來的遠去，他都沒放在心上，拿著手機去一旁接了個電話，在路上張望了幾眼，轉頭對淩熠道：“車來了，走吧。”
淩熠收了手中握著的銀色打火機，塞進了口袋裏，把煙擰滅了。
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卡宴，這是淩熠的車，司機把他的車開過來了，淩熠喝多了，腳下步伐不穩，踉踉蹌蹌的走著，蕭絮在他身後，防著他摔倒。
淩熠不讓他扶，先前從餐廳電梯裏出來，還說他沒醉，他上了車，往裏挪了挪，然後轉頭看向蕭絮，蕭絮本要關上車門的手一頓，隨後跟著坐在了後座。
司機發動車，窗外景色跟著倒退，偶爾路燈道光照射進來，照亮了蕭絮的臉龐，淩熠側頭看著蕭絮，他的側臉輪廓隱沒在黑暗中，頸間喉結凸出，淩熠晦暗不明的盯著。
而後他抬眸，從窗戶倒影上對上了蕭絮的目光。
蕭絮對他那種侵略性的目光很敏感，也很熟悉，他唇角輕扯開一個笑，“要靠著休息一下嗎？”
淩熠過了四五秒，別開了臉，欲蓋彌彰道：“你別想太多。”
之前隻是因為有宋時治在場，所以他沒推開他，現在沒有他了，也不需要繼續裝下去了。
沒錯，是這樣的。
淩熠喝了那麽多酒，還能保持理智，雖說反應遲鈍，但基本的意識還在，著實讓蕭絮有些驚訝。
不過這種驚訝隻持續到淩熠居住的公寓樓下。
車子安穩停在樓下。
“淩熠，淩熠。”蕭絮晃了晃淩熠的肩膀。
淩熠呆愣愣的坐著，被他推倒，往一邊倒去，蕭絮及時伸手拉了一把，沒讓他直接磕在窗戶上，淩熠轉過頭，凶巴巴的語氣裏又有些沒勁兒：“你推……推我做什麽！？”
“到家了。”蕭絮說。
“我知道。”淩熠雙手搭在腿上，眼眸下垂，一動不動的坐著。
蕭絮：“該下車了。”
“我知道。”淩熠維持著姿勢，一動不動，語氣有些不耐煩，又有點像一個等著大人來接他回家的小孩。
前麵司機見怪不怪道：“沒事，等緩一會兒淩總就會自己下去的。”
蕭絮先下了車，他拿出手機，站在車邊看了眼時間，手機來了一條消息，是醫院提醒他明天該去繳費的消息，他停在消息頁麵，才點進輸入框，手機就被人拿走了。
剛剛還在車上不肯下車的淩熠跟著他後腳就下了車，站在他旁邊盯著他，手裏還拿著他的手機。
“你跑什麽？”他問。
蕭絮也不急著拿回手機，眉頭輕挑：“我沒跑。”
淩熠看著他的眼睛，像是在確認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剔透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朦朦朧朧看不清底，他眼底眸色渙散，沒有聚焦點。
蕭絮發現他那雙眼睛的瞳孔，是琥珀色的，很漂亮，冷白的膚色，殷紅的唇，漫上緋紅的臉頰，成年男人身上又略帶少年氣，和諧的糅合在了一起。
半響，他聽到淩熠說：“蹲下。”
蕭絮問：“為什麽？”
淩熠：“叫你蹲你就蹲，廢話那麽多做什麽？”
行吧，隻要淩熠不在他頭上撒尿——
蕭絮蹲下，身後襲來溫熱的體溫，沉沉的重量趴在了他後背，一雙手繞過他頸間，環住了他的脖子，手的主人在他耳邊嘟囔了一句什麽。
蕭絮沒聽清。
他能清晰的感覺發淩熠的呼吸噴灑在他耳後，如風吹過平靜的水麵，激起細密的漣漪，淩熠手中還握著他的手機，潛意識裏緊緊的拿著，指尖都泛了青白。
周圍寂寥無聲，路燈下兩個影子也隨著交疊在了一起，親密無間，合二為一，看起來就像是依偎在一起的戀人。
蕭絮把淩熠背了起來，淩熠自主的收緊了環住他脖子的手。
司機下了車，蕭絮說：“我送他回去吧，他住在哪？”
司機告訴了他樓層號，進公寓的卡放在了淩熠褲子後麵口袋裏，蕭絮摸到了，司機告訴他，樓上淩熠住的房子是指紋解鎖。
一米八多的男人，再瘦也是沉的，不過這點重量對蕭絮來說不算什麽。
他背著淩熠進了公寓，摸出他口袋裏的卡，進了公寓，站在電梯門口等著，身後的人呼吸沉緩，沒怎麽鬧，喝醉了還挺乖。
電梯門打開了，蕭絮正要走進去時，聽到了淩熠在他耳邊，脆生生的叫了句：“爸爸。”
蕭絮：“……”
電梯門緩緩合上，蕭絮才回過神，他再次打開了電梯，走了進去，按下了樓層，身後的人下巴在他肩膀上蹭著，蹭到了他頸窩。
蕭絮認真的思考著，明天醒來淩熠會回想起今晚事情的概率。
在電梯裏，淩熠一連叫了好幾次“爸爸”，後來還叫上了“爺爺”，輩分升級，得不到回應，就一直叫，蕭絮“嗯”了幾聲，“在呢在呢，別叫了。”
而後淩熠便消停了下來。
高級公寓環境很好，蕭絮帶著淩熠進了房間，裏麵空間很大，光是客廳，就能讓人感覺到有錢的氣息，蕭絮找到臥室，把淩熠放在了床上，吐出一口氣。
今晚壓力真的很大。
他還沒被誰叫過爸爸，淩熠那聲“爸爸”聽起來不像是床上玩情趣，叫的挺認真的。
臥室落地窗窗簾拉上，柔軟的大床陷進去，淩熠躺在床上，蕭絮幫他把鞋脫了，蓋上被子就準備離開了，但在他起身時，又被拉了一把。
蕭絮跌在床上，屈膝跪在淩熠一條腿旁邊，一隻手被淩熠拽著，抽不出來，他動了動，道：“我要走了。”
這句話不僅沒讓淩熠鬆開手，還進一步的刺激了他，他睜開眼，眼底濕潤，看起來很柔軟，像一個小天使似的天真，執拗的拉著蕭絮的手，說：“別走。”
“不走，你先放開我好不好？”蕭絮哄著他。
淩熠邏輯清晰：“放開你你就走了。”
蕭絮“嘖”了聲，這喝醉了看起來比沒喝醉的時候還要聰明些。
淩熠突然皺起了眉頭，微張嘴唇，看起來有些不舒服的的模樣，蕭絮心頭浮現不好的預感。
“想吐嗎？先起來。”蕭絮拉著他，他順著力道往前，翻身把蕭絮壓在了底下，然後靠在他胸口，傳來了嘔吐聲。
蕭絮：“……”
靠，要命。
工作期間，他穿的是西裝，被這麽一吐，外麵的穿不了了，他給淩熠擦了嘴，把一切處理完，在衛生間裸著上半身洗著襯衫。
富少衛生間放了挺多東西，不同牌子的洗發水沐浴露洗麵奶，蕭絮找了半天，沒找到洗衣液，直接在洗漱台打開水龍頭拿水搓了。
這時衛生間的門又打開了。
蕭絮轉過頭去，看到本該睡著的淩熠旁若無人走進來，解開褲子上廁所。
蕭絮從鏡子裏看了眼，關了水，擰幹襯衫，去了門外，裏麵淩熠還刷了個牙，過了好片刻才走出來，然後眯著眼，看著門邊的蕭絮。
“你為什麽在我家？”
剛還叫人家爸爸，這會兒就撇清關係了。
蕭絮本想跟淩熠借個衣服，卻見淩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這樣……的貨色，送我床上，我都不要。”
蕭絮低頭，看了看自己。
嘖。
蕭絮伸手，拽過了淩熠，抓著他的手，貼在了自己頸間，“真的？”
“你再好好……感受一下？”
淩熠好好的感受了。
他想收回手，但被蕭絮拽著。
“我是什麽貨色？”蕭絮壓著他的手，陰影籠罩在他身上，勾起淩熠下巴，仗著人家醉酒不記事，露出了那藏起來的鋒芒，笑得輕佻又具有迷惑性，帶著男性成熟聲音的磁性，“你說說看。”
淩熠嘴唇微張，指尖觸碰到了緊繃的肌肉，他卷縮手指，手握成了拳，呼吸炙熱，往後退一步，就到了牆邊，身後緊貼著牆壁，不明所以卻直覺感到自己領域被強勢侵入的危機，安全的界限響起了警報聲。
“放手。”他壓著的聲音隱含威脅。
這畫麵落在蕭絮眼中，就像是一隻被逼到角落裏的野貓，凶狠的亮著爪子，卻又不敢上前撓人，可憐得很。
淩熠吐過一回，上了廁所，這會兒比先前昏昏沉沉似夢似醒要好了些，但大腦還是拒絕運轉。
蕭絮也沒想做什麽，他鬆開了手，而後淩熠就跌跌撞撞的往臥室走去了。
裏麵沒了動靜。
蕭絮過去看了眼，看到床上鼓了個大包，料想也沒事了，他拎著衣服穿上，胸口濕了大片，他皺眉扯了扯。
算了，早些回去。
一直等他下了樓，才驟然想起了他手機還在淩熠那，而身後公寓的大門已經無情的關上，仿佛在嘲笑他今晚離家出走的條理。
——
淩熠是被房間裏難聞的氣味熏醒的，他在柔軟的大床上睜開眼，鼻尖一直似有若無的縈繞著那酸臭的味道，他從床上起來，在床邊找到了罪魁禍首——一件沾染了嘔吐物的西裝，經過夜晚的發酵，已經成功的進化成了催吐物。
淩熠渾身的毛都要炸了。
他把衣服扔到了垃圾桶，又覺得不對，這不像是他穿的西裝。
倏地，他腦海裏電光火石閃過一道畫麵——
“別走。”
“想吐嗎……”
腦海裏陡然闖入遍布均勻的肌肉，精瘦腰部的線條。
“我是什麽貨色……你說說看。”
……
記憶力是個好東西。
淩熠喝醉很少會喝斷片，即便記憶模糊，也多多少少會有點印象，很幸運的，昨天所發生的事情，除卻叫爸爸爺爺，他大概率的能回憶起一個輪廓。
曖昧的話語和昨夜喝多了後遺症的頭疼，讓淩熠一時間心亂成了一團纏在一起的毛線團。
這都——是什麽東西？
他不會帶誰回來過夜了吧？
淩熠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還都是昨天的，他又去掀開被子，企圖找到另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然後，看到了被褥下的手機。
是蕭絮的。
昨天那腹肌的主人有了臉。
上崗第五天，蕭絮報廢了一件西裝，他淩晨兩點才睡過去，睡了三四個小時又醒了，以至於第二天白天裏也在犯困。
“你的手機。”
辦公室內，淩熠把手機扔給了蕭絮。
蕭絮接過，打開看了眼，電量還剩百分之三十七，“謝謝淩總。”
他說罷轉身準備去外麵待著。
“慢著。”淩熠叫住了他，“給我去衝杯咖啡。”
這種事平時都是他助理幹的活。
蕭絮去外麵問了聲助理，助理領著他去衝咖啡，給他示範了一遍，告訴他淩熠的加糖喜好，淩熠不喜歡太苦的咖啡。
蕭絮圖省事，直接端著助理衝好的咖啡進了辦公室，把咖啡放到了淩熠桌邊，哪成想淩熠喝的第一口就喝出來了。
“你敷衍我？”淩熠眉間輕皺。
蕭絮：“我是怕我泡的不符合你看味，想讓王助理示範一下，怕你等太久，就端著他衝泡的過來了。”
淩熠沒有追究，他讓蕭絮出去了。
一個上午，蕭絮被叫進叫出十多次，一會兒是拿文件，一會兒泡咖啡，淩熠還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往他臉上看，蕭絮不清楚他在想什麽，但想也知道可能和昨晚的事情有關。
想起他叫他爸爸的事了？
中午午休吃飯時間，淩熠把蕭絮叫了進去。
桌上擺了吃的，打包盒還沒拆開，淩熠坐在沙發上，拿著平板滑動著，聽到蕭絮的腳步聲就關掉了，速度之快讓蕭絮丁點都沒看見。
“淩總。”蕭絮站在他旁邊。
淩熠讓他坐在了對麵的位置，抬眼打量了他好幾下。
蕭絮：“我有什麽不對勁嗎？”
淩熠輕咳一聲，讓他把桌上打包盒拆了，他照做了，打包盒是兩份，淩熠把一份給了蕭絮。
“這個月的工資，我可以提前支付給你。”淩熠說。
蕭絮：“嗯？”
淩熠說：“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
蕭絮不知道契機是什麽，難道是因為昨天送他回家，他感動了？
但淩熠不像是這種人。
“謝謝淩總。”
淩熠：“你知道你自己要做的事是什麽嗎？”
蕭絮：“當然，假扮你的男朋友。”
“沒錯。”淩熠看著他，“你記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強調？蕭絮當然記得清楚，“淩總，你是覺得我不夠合格嗎？”
“什麽？”
“還是說，你希望我們在外麵表現得親密一點？”
淩熠：“……”
這都什麽跟什麽。
“夠了。”他拿緊了手上的筷子，已經夠親密了。
“你有需求的話，我都可以滿足。”蕭絮說，他沒注意到他這句話說的曖昧極了。
需求，哪方麵的需求，床上需求也能滿足嗎？
淩熠看著蕭絮說完就低頭吃飯，像是剛才隻是說了一句普普通通的話。
淩熠腦海裏又浮現了昨晚的畫麵，和蕭絮對上了號，他視線落在了蕭絮領口，想起昨夜在路邊時，他說過的一句話。
——“襯衫扣子會崩開的。”
崩開了的話，會是什麽樣子？
……
醫院那邊的繳費，蕭絮在下午沒事後，親自去了一趟醫院，淩熠不對勁的狀態持續了幾天，又恢複了常態，不再頻繁的叫蕭絮進出辦公室。
那兩天淩熠身邊的王助理都快懷疑是不是自己哪做的不好，才讓淩熠“冷落”了他。
周六傍晚，橘紅色的夕陽西下，映紅了半邊天，三月天氣還是有些涼颼颼的，出太陽也沒多少溫度，一輛公交車自柏油路上行駛過來，停在了公交站台，車門打開，兩三個人從車上下來。
身型頎長的男人格外醒目，蕭絮下了公交站台，往小區裏走去，那破爛小區沒什麽值得看的，地上水泥路坑坑窪窪，走進裏邊，好幾棟租房樓佇立。
樓下有超市，對麵拐角大型的綠色垃圾桶塞滿了垃圾，還沒處理，散發著酸臭，蕭絮從口袋裏掏出大門鑰匙時，看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來看了眼，而後頓住。
陌生的號碼，信息內容是熟悉的名字。
【見一麵吧，我是宋時治。】
緊接著，第二條消息也過來了，是一個車牌號。
蕭絮轉過頭，路邊停了兩三輛車，他一眼就看到了宋時治的那輛車。
他走了過去，宋時治降下車窗，“上車吧。”
“就在這說吧。”蕭絮道，沒有上車的意思。
宋時治不喜歡在這種環境下討論事情，他長舒一口氣：“你媽病的很嚴重吧。”
第一句話便是給蕭絮施壓，蕭絮卻沒有半點緊張感，他那些事，稍微查一下都能知道，他沒有回應，宋時治繼續說：“你需要錢，我可以給你錢，隻要你離開淩熠。”
“他也能給我錢。”
“我可以給你更多。”
“我不是一個貪心的人。”蕭絮笑眯眯的說。
宋時治拿了一根煙叼在嘴邊點上，“你和他隻是雇傭關係吧。”
“宋總記性好像不太好。”蕭絮說。
宋時治嗤笑一聲，轉過頭打量了他一眼，“像你這種人，不會在他身邊長久的。”
一點都不會哄人開心，隻有他，才是最了解淩熠的人。
他身上帶著一種迷之自信。
“我不是來和你商量。”宋時治說，“你要和我作對，就要想清楚後果。”
“那就……試試？”蕭絮輕描淡寫的說著挑釁的話。
宋時治眉頭一蹙。
蕭絮笑道：“你能威脅我什麽？”
一場談話不歡而散，大抵是氣場不合，從第一次見到宋時治，蕭絮就對他就沒有什麽好印象，比起他，淩熠可是可愛多了。
淩熠會在固定的時間去健身房鍛煉，蕭絮便也就跟著，到了健身房，淩熠並不約束蕭絮一定要跟在身邊，不過蕭絮還是跟著他的項目一塊鍛煉。
周三下午，健身房沒有多少人，淩熠在健身器材那進行舉重鍛煉，他身上的肌肉不誇張，但很漂亮，腰腹那隱隱有肌肉線條，不用力時不會那麽明顯。
蕭絮穿著運動背心，身上浮著一層汗，在淩熠麵前停下，手中拿著一瓶礦泉水，打開喝了口。
淩熠額角鼓動：“走開。”
蕭絮往邊上挪了挪，“腹部沒力了，會傷到腰的。”
淩熠猛喘一口氣，鬆開了器材，他找了個地方坐下，蕭絮給他拿了一瓶水，歇了會，身上的汗有些冷卻了，他起身單手勾住了單杠，隨後另一隻手勾上去，接連做了幾個引體向上。
淩熠坐在他身後的位置，看的最是清楚。
他拿著礦泉水，垂下了眼簾，隨後又抬眸看了過去。
蕭絮這些天，無時不刻的對他關懷備至，還時不時的會像現在這樣的表現自己，淩熠心裏清楚，卻是沒表現出來。
他看著男人背脊的肌肉線條走向，背心寬鬆，被汗水浸濕之後有些透明，沾了汗水的頭發淩亂的搭在額頭，不可否認，這樣的蕭絮很有魅力，假若淩熠喜歡男人，說不定會對他有意思。
但淩熠他認為自己並不喜歡男人，被另一個男人壓在身下，他很抗拒。
蕭絮在床上的樣子……也會很有魅力吧，又或者會比現在更有魅力。
額角和身上布上細汗，蜜色的皮膚會如現在一樣，泛上一層動人的光澤，也許會半闔眼眸，嘴裏喘著氣，喘氣的頻率和現在一樣……
淩熠“嘖”了聲，把那畫麵趕出腦海，再往蕭絮那邊看過去的時候，發現他身旁多了一個男人，男人穿著白色背心和黑色短褲，撅著屁股靠在一旁的機械上。
“我看了你很久了，你經常來嗎？”他說話時都像是掐著聲音一樣，有一種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語氣。
“不經常。”蕭絮手上動作不停，說話的氣息還很穩。
那男人道：“你能不能教教我啊？”
同性戀有很多種，男人無疑是最露骨還帶著點騷氣的那種，就連淩熠都明顯看出了他的性取向，沒理由蕭絮看不出。
淩熠看向了蕭絮。
蕭絮的確看出來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健身房遇到這種情況了，最好的解決辦。當然是——
他從單杠上跳下來，看向了身後的淩熠，“得問他。”
他這話的意思有兩種，一種是淩熠是他老板，另一種是讓人產生一種他和淩熠是一對的錯覺，這樣對方自然而然就不會糾纏了。
他以為他和淩熠理解的都會是前者。
但淩熠理解的和那個男人理解的都是後一種，他攥緊了手中的礦泉水瓶，還沒蓋緊的礦泉水蓋子掉落在了一旁，礦泉水從瓶的溢出。
那個本來還想勾搭蕭絮的男人渾身一哆嗦。
眼神好可怕，好凶哦，嚶嚶嚶。
男人走了，蕭絮也對他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看向他被礦泉水淋濕了的□□，淩熠一檔。
蕭絮撿起滾到他腳邊的礦泉水蓋子，走到淩熠身邊，把蓋子遞給他，淩熠接過，瞥了他一眼，語氣不明的說道：“記清你自己的身份。”
“你是看到他勾搭我不高興了嗎？”蕭絮言語挑逗，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是沒有這麽想，不過是氣氛有點凝固，開著玩笑話打破這種氛圍。
淩熠反應很大的抬起頭，眼睛裏似有一把烈火，他嗤笑：“不高興？我為什麽要不高興？”
蕭絮順著他的·話道：“是啊，為什麽不高興？”
相處下來，淩熠的性子他多多少少摸明白了，平日跟身上帶著炸/藥隨時隨地都會炸，但實際上大多時候隻是虛驚一場，有時候一戳就炸色反應很有趣。
像一隻炸毛的貓。
“蕭絮。”淩熠咬牙切齒的叫了聲他的名字。
這往往代表著到此為止，不該再繼續往那邊越界了，蕭絮輕笑，彎腰抬手搭在他後頸，順手往下撫著，如同給貓順毛一般。
他側頭對著淩熠的耳朵說道：“知道了，淩總。”
而後，他看著那耳朵以極為迅速的速度，紅了個徹底。
蕭絮眼底詫異，這麽……敏感嗎。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淩熠推開了他，神情有些狼狽：“別靠我這麽近。”
他起了身，褲子濕了，也不打算繼續待下去了。
晚上淩熠有一個酒局，他們在飯店吃飯，飯店包廂坐了一桌人，環境嘈雜，蕭絮站在門外等著，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才散場。
淩熠身上帶著淺淡的酒味，他出門後把外套扔給了蕭絮，蕭絮在後麵跟上他，一路到了車上。
上了車，淩熠把車窗降下，沒有立馬說開車，等了一會兒，他轉頭問蕭絮住在哪。
蕭絮說了個地址，淩熠像是突然良心發現，讓司機先送蕭絮回家，然後一路沒有再開的。
司機把車開到了蕭絮小區的樓下，淩熠看著那個小區的狀況，不禁有些疑惑的問蕭絮：“你就住這？”
“嗯。”蕭絮應了聲。
什麽地方都要用錢，住色地方，能睡人就夠了。
那裏的環境著實是不怎麽樣，從外麵就已經大致能猜測到裏麵是什麽情況，蕭絮打開車門下了車，彎腰對裏麵的淩熠說了聲“謝謝淩總送我回來”，在要關上車門的時候，又聽到淩熠發問。
“你住哪棟樓？”
蕭絮隨手指了指，淩熠眯眼一看。
夜裏視野不好，那幾棟樓挨在一塊，他也分不清是哪棟，幾乎每棟樓都是一樣的。
“哪層？”淩熠又問。
蕭絮：“六樓。”
淩熠：“住……”
“要不要上去坐會？”蕭絮打斷他的話。
淩熠勉勉強強道：“好吧。”
他下一秒就下了車，解釋道：“喝了酒坐車不舒服，去你那坐會。”
“我那條件不太好。”蕭絮提醒了一句。
淩熠語氣別扭：“我又不是要和你睡。”
蕭絮：“……”
嘶……怎麽聽，都好像有點不對勁。
喝了酒之後的淩熠，很容易語出驚人啊。
“如果你想的話，我也不介意。”蕭絮揚唇笑道。
晚風吹拂而過，淩熠抬起頭，看到了蕭絮被風吹散的額角碎發，輪廓線條分明的臉上，笑容曖昧繾倦，路燈在他身後照亮，仿佛從他身上散發著光，讓人想要追逐。
這該死的男人又在勾引他。
作者有話要說：司機：為什麽要讓我聽到這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凱利鄂西梟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曦雪呐無量悲歡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蕭絮也沒想到他就這麽乖乖的靠著，慢慢的把身體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他也沒挪動身體。
前麵副駕駛坐著的宋時治從後視鏡看到兩人幾乎挨在一起的腦袋,咬著後齒，腮幫子動了動，眸色陰暗如冰冷的蛇，沉沉的盯著他們。
他還是不想相信,淩熠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就找了另一個男人。
上次交手過的兩個男人實在沒有什麽好聊的，車內彌漫著尷尬的寂靜，蕭絮看著窗外,肩膀上的腦袋動了動，頭發在他頸間掃過，戳得他脖子有些癢。
車輛在一家餐廳門口停下，寂靜的氛圍終於被打破，蕭絮拍了拍淩熠的肩膀,側頭把他叫醒,淩熠沒睡著，就閉眼休息了一會兒,在蕭絮拍他的第二下就抬起了頭。
“到了。”蕭絮說。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待淩熠下車後，又替他關上了車門，跟在他的身旁,像一個盡忠職守的騎士，守護著他的王子。
宋時治早有預謀，包廂都已經定好了，服務員端著紅酒，在桌邊開了酒給他們倒上。
餐廳燈光氛圍曖昧，落地窗可窺見外麵大片的夜景，偌大的圓桌，宋時治和淩熠麵對麵坐著，這處有的是格調，可桌子太大，也容易產生距離感。
蕭絮在門邊站著，肩膀倚靠著牆壁，站在光影暗處，看著圓桌那邊的兩人，聽著他們的談話，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宋時治：“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在院子裏過家家，我想讓你做我老婆的事……”
“啊，記得。”淩熠聲調懶散，喝了酒整個人軟乎的窩在座位上，給人一種刺蝟軟化的錯覺，但他下一秒說的話，就讓宋時治臉上的笑容凝固。
“我都說了我是男的——”淩熠喝了的紅酒，壓在要爆出來的粗口，“你後來被我揍哭了吧。”
他笑了幾聲，聽著怎麽也不像是友好的笑。
宋時治懷舊溫情路線失敗，他端著紅酒抿了口，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淩熠，跳過了那個話題，“你一直很像要城東那個項目吧。”
淩家看起來隻有淩熠一個獨子，但在外沒公布的私生子，淩家人各自心裏都清楚，淩熠好勝心強，在事業上當然也是想做出一番成績。
他沒有說話，轉著高腳杯。
宋時治：“我可以幫你。”
淩熠掀起眼簾看向他，語調一瞬冷冷淡淡的，“你覺得我會需要？”
“我隻是想給你幫點忙，你知道的，如果有宋氏的助力，你想拿下那個項目……”宋時治壓低聲音暗示道，“沒有問題。”
淩熠嗤笑一聲，不屑得很明顯，宋時治臉色微變。
服務員推門進來了，端著菜一一送上桌，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而那個話題，也沒再接上去，一頓飯淩熠沒吃多少，宋時治一直在灌他酒，淩熠和他對灌，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較著勁兒。
開餐前的對話讓宋時治自尊心受挫，一時間憋著氣，想叫淩熠吃點教訓。
淩熠在之前就已經喝了不少，但就像個無底洞一樣，還能再灌，到後來場麵都失去了控製，他給宋時治倒酒時，手腕被一隻手擒住了。
淩熠一隻手撐在桌上，一隻手拿著酒瓶，轉過頭，就看到了蕭絮。
“已經很晚了。”蕭絮道，“要回去嗎？”
宋時治穿著西裝，這會兒領帶散開，起身搖搖晃晃，“我和他喝酒，關你什麽事？”
蕭絮沒理他，另一隻手扶住了淩熠的肩膀，去拿淩熠手中的那瓶酒，而淩熠拽著不放，“你別管。”
“聽話，已經喝太多了。”蕭絮帶著點強勢又溫柔的語氣，讓本已經有些站不住的淩熠心尖一顫，手中的酒瓶頓時被抽走了。
你他媽誰啊，憑什麽讓我聽話……
他張了張嘴，想說出這句話，喉嚨裏卻發不出聲音，有些幹澀得發熱，沒人會在他喝酒的時候說他喝太多了，大家都是出來玩的，隻會看誰喝的更多。
淩熠從沒沒被喝倒過，此刻宛如一個啞了的炮火，對著蕭絮，炮.彈噗通一下發射出去，結果炸都還沒炸，火就已經熄滅了。
宋時治看著蕭絮抓著淩熠的那隻手，伸出手去，想分開他們的手，“啪”的一聲脆響，在空中被另一隻手拍開了。
“飯吃了。”淩熠道，“各回各家，今天這事，就算結了。”
放在平時，他今天定然是要把宋時治喝倒的。
“你不能走。”宋時治道。
淩熠：“你看我能不能。”
說完他轉過身，拿起椅背上的衣服，瀟灑準備離去，宋時治上前一步，大腿撞到了桌子，他“嘶”了聲，扶著桌子蹲了下來。
“淩熠，你怕了嗎？”他叫了聲。
淩熠背影頓了一下，蕭絮看著淩熠停下來的背影，側頭看了眼宋時治，還真是什麽時候都不放棄挑釁的機會，說他喜歡淩熠，但似乎無時不刻的在淩熠雷區裏蹦躂，惹得人討厭。
嗯……和小學某些喜歡扯女孩子辮子的男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啊，怕啊，怕把你喝到醫院去。”淩熠偏頭，露出半張囂張的側臉，光影落在他臉上，帶著幾分傲氣，“走了。”
這句話是對蕭絮說的。
夜色濃稠，華燈初上，路燈照亮了柏油路，車流不息，旁邊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亮著燈，淩熠站在路燈下抽著煙，手裏把玩著打火機。
“不喜歡煙味？”他問身旁的蕭絮。
“沒。”蕭絮轉移了話題，他笑著說，“看不出來，你小時候還會玩過家家這種遊戲。”
淩熠皺了皺眉，回想起了宋時治的話，“他胡說的。”
他轉頭對上蕭絮的視線，對方仿佛在質疑他不是還記得有那回事？
淩熠拿下嘴邊的煙，“我沒記著有這回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和蕭絮解釋，但喝醉了的大腦變得緩慢遲鈍，還有些朦朦朧朧的不清晰，說話緩慢：“隻是聽他自己幹的那事，如果是我，我會把他揍哭。”
也沒少揍過。
關於揍人的那些記憶他倒是有，還有不少。
蕭絮笑了起來，他手裏還拿著淩熠的外套，問他要不要穿上，晚上有些冷了。
淩熠盯著他沒出聲，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往前揪了一下，沒揪動，蕭絮就像是屹然不動的大山，他眉頭皺了皺，又往前揪了一下，這回蕭絮配合的往前走了一步。
“你是不是覺得我醉了？”淩熠白皙清俊的臉上有一抹不太明顯的紅，身上還夾雜著煙草氣息，說話時帶著紅酒的氣味。
好像蕭絮回答他“是”，他就會立馬證明他沒醉給他看。
蕭絮抬起手，握住了他揪著自己衣領的手，“襯衫扣子會崩的。”
手有些涼。
淩熠醉意看起來不太明顯，但蕭絮覺得他是醉了。
隨著他的話，淩熠的視線下滑，落在了他手上，遲鈍的感覺到了手背上溫熱的氣息，他不自覺的放鬆了力道。
兩人距離靠的近，在麵對麵的姿勢下，前所未有的近，淩熠發現蕭絮很高，他看他的眼睛，還要仰一些下巴。
耳邊的聲音如潮水般遠去，他視線掠過蕭絮俊朗的眉眼，高挺的鼻尖，最終落在他唇上，唇形很好看，嘴角帶著點彎彎的弧度，嘴唇薄薄的……
蕭絮手機響了，近距離的聲音穿透了淩熠的耳朵裏，他睫毛輕顫，這像是一個訊號，一瞬間打破了還未蔓延的奇怪氣氛，淩熠鬆開了他，指尖被燃燒的煙蒂燙了一下。
喝醉的人做出什麽舉動，蕭絮都不會覺得反常，淩熠突如其來的接近，又突如其來的遠去，他都沒放在心上，拿著手機去一旁接了個電話，在路上張望了幾眼，轉頭對淩熠道：“車來了，走吧。”
淩熠收了手中握著的銀色打火機，塞進了口袋裏，把煙擰滅了。
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卡宴，這是淩熠的車，司機把他的車開過來了，淩熠喝多了，腳下步伐不穩，踉踉蹌蹌的走著，蕭絮在他身後，防著他摔倒。
淩熠不讓他扶，先前從餐廳電梯裏出來，還說他沒醉，他上了車，往裏挪了挪，然後轉頭看向蕭絮，蕭絮本要關上車門的手一頓，隨後跟著坐在了後座。
司機發動車，窗外景色跟著倒退，偶爾路燈道光照射進來，照亮了蕭絮的臉龐，淩熠側頭看著蕭絮，他的側臉輪廓隱沒在黑暗中，頸間喉結凸出，淩熠晦暗不明的盯著。
而後他抬眸，從窗戶倒影上對上了蕭絮的目光。
蕭絮對他那種侵略性的目光很敏感，也很熟悉，他唇角輕扯開一個笑，“要靠著休息一下嗎？”
淩熠過了四五秒，別開了臉，欲蓋彌彰道：“你別想太多。”
之前隻是因為有宋時治在場，所以他沒推開他，現在沒有他了，也不需要繼續裝下去了。
沒錯，是這樣的。
淩熠喝了那麽多酒，還能保持理智，雖說反應遲鈍，但基本的意識還在，著實讓蕭絮有些驚訝。
不過這種驚訝隻持續到淩熠居住的公寓樓下。
車子安穩停在樓下。
“淩熠，淩熠。”蕭絮晃了晃淩熠的肩膀。
淩熠呆愣愣的坐著，被他推倒，往一邊倒去，蕭絮及時伸手拉了一把，沒讓他直接磕在窗戶上，淩熠轉過頭，凶巴巴的語氣裏又有些沒勁兒：“你推……推我做什麽！？”
“到家了。”蕭絮說。
“我知道。”淩熠雙手搭在腿上，眼眸下垂，一動不動的坐著。
蕭絮：“該下車了。”
“我知道。”淩熠維持著姿勢，一動不動，語氣有些不耐煩，又有點像一個等著大人來接他回家的小孩。
前麵司機見怪不怪道：“沒事，等緩一會兒淩總就會自己下去的。”
蕭絮先下了車，他拿出手機，站在車邊看了眼時間，手機來了一條消息，是醫院提醒他明天該去繳費的消息，他停在消息頁麵，才點進輸入框，手機就被人拿走了。
剛剛還在車上不肯下車的淩熠跟著他後腳就下了車，站在他旁邊盯著他，手裏還拿著他的手機。
“你跑什麽？”他問。
蕭絮也不急著拿回手機，眉頭輕挑：“我沒跑。”
淩熠看著他的眼睛，像是在確認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剔透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朦朦朧朧看不清底，他眼底眸色渙散，沒有聚焦點。
蕭絮發現他那雙眼睛的瞳孔，是琥珀色的，很漂亮，冷白的膚色，殷紅的唇，漫上緋紅的臉頰，成年男人身上又略帶少年氣，和諧的糅合在了一起。
半響，他聽到淩熠說：“蹲下。”
蕭絮問：“為什麽？”
淩熠：“叫你蹲你就蹲，廢話那麽多做什麽？”
行吧，隻要淩熠不在他頭上撒尿——
蕭絮蹲下，身後襲來溫熱的體溫，沉沉的重量趴在了他後背，一雙手繞過他頸間，環住了他的脖子，手的主人在他耳邊嘟囔了一句什麽。
蕭絮沒聽清。
他能清晰的感覺發淩熠的呼吸噴灑在他耳後，如風吹過平靜的水麵，激起細密的漣漪，淩熠手中還握著他的手機，潛意識裏緊緊的拿著，指尖都泛了青白。
周圍寂寥無聲，路燈下兩個影子也隨著交疊在了一起，親密無間，合二為一，看起來就像是依偎在一起的戀人。
蕭絮把淩熠背了起來，淩熠自主的收緊了環住他脖子的手。
司機下了車，蕭絮說：“我送他回去吧，他住在哪？”
司機告訴了他樓層號，進公寓的卡放在了淩熠褲子後麵口袋裏，蕭絮摸到了，司機告訴他，樓上淩熠住的房子是指紋解鎖。
一米八多的男人，再瘦也是沉的，不過這點重量對蕭絮來說不算什麽。
他背著淩熠進了公寓，摸出他口袋裏的卡，進了公寓，站在電梯門口等著，身後的人呼吸沉緩，沒怎麽鬧，喝醉了還挺乖。
電梯門打開了，蕭絮正要走進去時，聽到了淩熠在他耳邊，脆生生的叫了句：“爸爸。”
蕭絮：“……”
電梯門緩緩合上，蕭絮才回過神，他再次打開了電梯，走了進去，按下了樓層，身後的人下巴在他肩膀上蹭著，蹭到了他頸窩。
蕭絮認真的思考著，明天醒來淩熠會回想起今晚事情的概率。
在電梯裏，淩熠一連叫了好幾次“爸爸”，後來還叫上了“爺爺”，輩分升級，得不到回應，就一直叫，蕭絮“嗯”了幾聲，“在呢在呢，別叫了。”
而後淩熠便消停了下來。
高級公寓環境很好，蕭絮帶著淩熠進了房間，裏麵空間很大，光是客廳，就能讓人感覺到有錢的氣息，蕭絮找到臥室，把淩熠放在了床上，吐出一口氣。
今晚壓力真的很大。
他還沒被誰叫過爸爸，淩熠那聲“爸爸”聽起來不像是床上玩情趣，叫的挺認真的。
臥室落地窗窗簾拉上，柔軟的大床陷進去，淩熠躺在床上，蕭絮幫他把鞋脫了，蓋上被子就準備離開了，但在他起身時，又被拉了一把。
蕭絮跌在床上，屈膝跪在淩熠一條腿旁邊，一隻手被淩熠拽著，抽不出來，他動了動，道：“我要走了。”
這句話不僅沒讓淩熠鬆開手，還進一步的刺激了他，他睜開眼，眼底濕潤，看起來很柔軟，像一個小天使似的天真，執拗的拉著蕭絮的手，說：“別走。”
“不走，你先放開我好不好？”蕭絮哄著他。
淩熠邏輯清晰：“放開你你就走了。”
蕭絮“嘖”了聲，這喝醉了看起來比沒喝醉的時候還要聰明些。
淩熠突然皺起了眉頭，微張嘴唇，看起來有些不舒服的的模樣，蕭絮心頭浮現不好的預感。
“想吐嗎？先起來。”蕭絮拉著他，他順著力道往前，翻身把蕭絮壓在了底下，然後靠在他胸口，傳來了嘔吐聲。
蕭絮：“……”
靠，要命。
工作期間，他穿的是西裝，被這麽一吐，外麵的穿不了了，他給淩熠擦了嘴，把一切處理完，在衛生間裸著上半身洗著襯衫。
富少衛生間放了挺多東西，不同牌子的洗發水沐浴露洗麵奶，蕭絮找了半天，沒找到洗衣液，直接在洗漱台打開水龍頭拿水搓了。
這時衛生間的門又打開了。
蕭絮轉過頭去，看到本該睡著的淩熠旁若無人走進來，解開褲子上廁所。
蕭絮從鏡子裏看了眼，關了水，擰幹襯衫，去了門外，裏麵淩熠還刷了個牙，過了好片刻才走出來，然後眯著眼，看著門邊的蕭絮。
“你為什麽在我家？”
剛還叫人家爸爸，這會兒就撇清關係了。
蕭絮本想跟淩熠借個衣服，卻見淩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這樣……的貨色，送我床上，我都不要。”
蕭絮低頭，看了看自己。
嘖。
蕭絮伸手，拽過了淩熠，抓著他的手，貼在了自己頸間，“真的？”
“你再好好……感受一下？”
淩熠好好的感受了。
他想收回手，但被蕭絮拽著。
“我是什麽貨色？”蕭絮壓著他的手，陰影籠罩在他身上，勾起淩熠下巴，仗著人家醉酒不記事，露出了那藏起來的鋒芒，笑得輕佻又具有迷惑性，帶著男性成熟聲音的磁性，“你說說看。”
淩熠嘴唇微張，指尖觸碰到了緊繃的肌肉，他卷縮手指，手握成了拳，呼吸炙熱，往後退一步，就到了牆邊，身後緊貼著牆壁，不明所以卻直覺感到自己領域被強勢侵入的危機，安全的界限響起了警報聲。
“放手。”他壓著的聲音隱含威脅。
這畫麵落在蕭絮眼中，就像是一隻被逼到角落裏的野貓，凶狠的亮著爪子，卻又不敢上前撓人，可憐得很。
淩熠吐過一回，上了廁所，這會兒比先前昏昏沉沉似夢似醒要好了些，但大腦還是拒絕運轉。
蕭絮也沒想做什麽，他鬆開了手，而後淩熠就跌跌撞撞的往臥室走去了。
裏麵沒了動靜。
蕭絮過去看了眼，看到床上鼓了個大包，料想也沒事了，他拎著衣服穿上，胸口濕了大片，他皺眉扯了扯。
算了，早些回去。
一直等他下了樓，才驟然想起了他手機還在淩熠那，而身後公寓的大門已經無情的關上，仿佛在嘲笑他今晚離家出走的條理。
——
淩熠是被房間裏難聞的氣味熏醒的，他在柔軟的大床上睜開眼，鼻尖一直似有若無的縈繞著那酸臭的味道，他從床上起來，在床邊找到了罪魁禍首——一件沾染了嘔吐物的西裝，經過夜晚的發酵，已經成功的進化成了催吐物。
淩熠渾身的毛都要炸了。
他把衣服扔到了垃圾桶，又覺得不對，這不像是他穿的西裝。
倏地，他腦海裏電光火石閃過一道畫麵——
“別走。”
“想吐嗎……”
腦海裏陡然闖入遍布均勻的肌肉，精瘦腰部的線條。
“我是什麽貨色……你說說看。”
……
記憶力是個好東西。
淩熠喝醉很少會喝斷片，即便記憶模糊，也多多少少會有點印象，很幸運的，昨天所發生的事情，除卻叫爸爸爺爺，他大概率的能回憶起一個輪廓。
曖昧的話語和昨夜喝多了後遺症的頭疼，讓淩熠一時間心亂成了一團纏在一起的毛線團。
這都——是什麽東西？
他不會帶誰回來過夜了吧？
淩熠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還都是昨天的，他又去掀開被子，企圖找到另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然後，看到了被褥下的手機。
是蕭絮的。
昨天那腹肌的主人有了臉。
上崗第五天，蕭絮報廢了一件西裝，他淩晨兩點才睡過去，睡了三四個小時又醒了，以至於第二天白天裏也在犯困。
“你的手機。”
辦公室內，淩熠把手機扔給了蕭絮。
蕭絮接過，打開看了眼，電量還剩百分之三十七，“謝謝淩總。”
他說罷轉身準備去外麵待著。
“慢著。”淩熠叫住了他，“給我去衝杯咖啡。”
這種事平時都是他助理幹的活。
蕭絮去外麵問了聲助理，助理領著他去衝咖啡，給他示範了一遍，告訴他淩熠的加糖喜好，淩熠不喜歡太苦的咖啡。
蕭絮圖省事，直接端著助理衝好的咖啡進了辦公室，把咖啡放到了淩熠桌邊，哪成想淩熠喝的第一口就喝出來了。
“你敷衍我？”淩熠眉間輕皺。
蕭絮：“我是怕我泡的不符合你看味，想讓王助理示範一下，怕你等太久，就端著他衝泡的過來了。”
淩熠沒有追究，他讓蕭絮出去了。
一個上午，蕭絮被叫進叫出十多次，一會兒是拿文件，一會兒泡咖啡，淩熠還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往他臉上看，蕭絮不清楚他在想什麽，但想也知道可能和昨晚的事情有關。
想起他叫他爸爸的事了？
中午午休吃飯時間，淩熠把蕭絮叫了進去。
桌上擺了吃的，打包盒還沒拆開，淩熠坐在沙發上，拿著平板滑動著，聽到蕭絮的腳步聲就關掉了，速度之快讓蕭絮丁點都沒看見。
“淩總。”蕭絮站在他旁邊。
淩熠讓他坐在了對麵的位置，抬眼打量了他好幾下。
蕭絮：“我有什麽不對勁嗎？”
淩熠輕咳一聲，讓他把桌上打包盒拆了，他照做了，打包盒是兩份，淩熠把一份給了蕭絮。
“這個月的工資，我可以提前支付給你。”淩熠說。
蕭絮：“嗯？”
淩熠說：“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
蕭絮不知道契機是什麽，難道是因為昨天送他回家，他感動了？
但淩熠不像是這種人。
“謝謝淩總。”
淩熠：“你知道你自己要做的事是什麽嗎？”
蕭絮：“當然，假扮你的男朋友。”
“沒錯。”淩熠看著他，“你記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強調？蕭絮當然記得清楚，“淩總，你是覺得我不夠合格嗎？”
“什麽？”
“還是說，你希望我們在外麵表現得親密一點？”
淩熠：“……”
這都什麽跟什麽。
“夠了。”他拿緊了手上的筷子，已經夠親密了。
“你有需求的話，我都可以滿足。”蕭絮說，他沒注意到他這句話說的曖昧極了。
需求，哪方麵的需求，床上需求也能滿足嗎？
淩熠看著蕭絮說完就低頭吃飯，像是剛才隻是說了一句普普通通的話。
淩熠腦海裏又浮現了昨晚的畫麵，和蕭絮對上了號，他視線落在了蕭絮領口，想起昨夜在路邊時，他說過的一句話。
——“襯衫扣子會崩開的。”
崩開了的話，會是什麽樣子？
……
醫院那邊的繳費，蕭絮在下午沒事後，親自去了一趟醫院，淩熠不對勁的狀態持續了幾天，又恢複了常態，不再頻繁的叫蕭絮進出辦公室。
那兩天淩熠身邊的王助理都快懷疑是不是自己哪做的不好，才讓淩熠“冷落”了他。
周六傍晚，橘紅色的夕陽西下，映紅了半邊天，三月天氣還是有些涼颼颼的，出太陽也沒多少溫度，一輛公交車自柏油路上行駛過來，停在了公交站台，車門打開，兩三個人從車上下來。
身型頎長的男人格外醒目，蕭絮下了公交站台，往小區裏走去，那破爛小區沒什麽值得看的，地上水泥路坑坑窪窪，走進裏邊，好幾棟租房樓佇立。
樓下有超市，對麵拐角大型的綠色垃圾桶塞滿了垃圾，還沒處理，散發著酸臭，蕭絮從口袋裏掏出大門鑰匙時，看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來看了眼，而後頓住。
陌生的號碼，信息內容是熟悉的名字。
【見一麵吧，我是宋時治。】
緊接著，第二條消息也過來了，是一個車牌號。
蕭絮轉過頭，路邊停了兩三輛車，他一眼就看到了宋時治的那輛車。
他走了過去，宋時治降下車窗，“上車吧。”
“就在這說吧。”蕭絮道，沒有上車的意思。
宋時治不喜歡在這種環境下討論事情，他長舒一口氣：“你媽病的很嚴重吧。”
第一句話便是給蕭絮施壓，蕭絮卻沒有半點緊張感，他那些事，稍微查一下都能知道，他沒有回應，宋時治繼續說：“你需要錢，我可以給你錢，隻要你離開淩熠。”
“他也能給我錢。”
“我可以給你更多。”
“我不是一個貪心的人。”蕭絮笑眯眯的說。
宋時治拿了一根煙叼在嘴邊點上，“你和他隻是雇傭關係吧。”
“宋總記性好像不太好。”蕭絮說。
宋時治嗤笑一聲，轉過頭打量了他一眼，“像你這種人，不會在他身邊長久的。”
一點都不會哄人開心，隻有他，才是最了解淩熠的人。
他身上帶著一種迷之自信。
“我不是來和你商量。”宋時治說，“你要和我作對，就要想清楚後果。”
“那就……試試？”蕭絮輕描淡寫的說著挑釁的話。
宋時治眉頭一蹙。
蕭絮笑道：“你能威脅我什麽？”
一場談話不歡而散，大抵是氣場不合，從第一次見到宋時治，蕭絮就對他就沒有什麽好印象，比起他，淩熠可是可愛多了。
淩熠會在固定的時間去健身房鍛煉，蕭絮便也就跟著，到了健身房，淩熠並不約束蕭絮一定要跟在身邊，不過蕭絮還是跟著他的項目一塊鍛煉。
周三下午，健身房沒有多少人，淩熠在健身器材那進行舉重鍛煉，他身上的肌肉不誇張，但很漂亮，腰腹那隱隱有肌肉線條，不用力時不會那麽明顯。
蕭絮穿著運動背心，身上浮著一層汗，在淩熠麵前停下，手中拿著一瓶礦泉水，打開喝了口。
淩熠額角鼓動：“走開。”
蕭絮往邊上挪了挪，“腹部沒力了，會傷到腰的。”
淩熠猛喘一口氣，鬆開了器材，他找了個地方坐下，蕭絮給他拿了一瓶水，歇了會，身上的汗有些冷卻了，他起身單手勾住了單杠，隨後另一隻手勾上去，接連做了幾個引體向上。
淩熠坐在他身後的位置，看的最是清楚。
他拿著礦泉水，垂下了眼簾，隨後又抬眸看了過去。
蕭絮這些天，無時不刻的對他關懷備至，還時不時的會像現在這樣的表現自己，淩熠心裏清楚，卻是沒表現出來。
他看著男人背脊的肌肉線條走向，背心寬鬆，被汗水浸濕之後有些透明，沾了汗水的頭發淩亂的搭在額頭，不可否認，這樣的蕭絮很有魅力，假若淩熠喜歡男人，說不定會對他有意思。
但淩熠他認為自己並不喜歡男人，被另一個男人壓在身下，他很抗拒。
蕭絮在床上的樣子……也會很有魅力吧，又或者會比現在更有魅力。
額角和身上布上細汗，蜜色的皮膚會如現在一樣，泛上一層動人的光澤，也許會半闔眼眸，嘴裏喘著氣，喘氣的頻率和現在一樣……
淩熠“嘖”了聲，把那畫麵趕出腦海，再往蕭絮那邊看過去的時候，發現他身旁多了一個男人，男人穿著白色背心和黑色短褲，撅著屁股靠在一旁的機械上。
“我看了你很久了，你經常來嗎？”他說話時都像是掐著聲音一樣，有一種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語氣。
“不經常。”蕭絮手上動作不停，說話的氣息還很穩。
那男人道：“你能不能教教我啊？”
同性戀有很多種，男人無疑是最露骨還帶著點騷氣的那種，就連淩熠都明顯看出了他的性取向，沒理由蕭絮看不出。
淩熠看向了蕭絮。
蕭絮的確看出來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健身房遇到這種情況了，最好的解決辦。當然是——
他從單杠上跳下來，看向了身後的淩熠，“得問他。”
他這話的意思有兩種，一種是淩熠是他老板，另一種是讓人產生一種他和淩熠是一對的錯覺，這樣對方自然而然就不會糾纏了。
他以為他和淩熠理解的都會是前者。
但淩熠理解的和那個男人理解的都是後一種，他攥緊了手中的礦泉水瓶，還沒蓋緊的礦泉水蓋子掉落在了一旁，礦泉水從瓶的溢出。
那個本來還想勾搭蕭絮的男人渾身一哆嗦。
眼神好可怕，好凶哦，嚶嚶嚶。
男人走了，蕭絮也對他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看向他被礦泉水淋濕了的□□，淩熠一檔。
蕭絮撿起滾到他腳邊的礦泉水蓋子，走到淩熠身邊，把蓋子遞給他，淩熠接過，瞥了他一眼，語氣不明的說道：“記清你自己的身份。”
“你是看到他勾搭我不高興了嗎？”蕭絮言語挑逗，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是沒有這麽想，不過是氣氛有點凝固，開著玩笑話打破這種氛圍。
淩熠反應很大的抬起頭，眼睛裏似有一把烈火，他嗤笑：“不高興？我為什麽要不高興？”
蕭絮順著他的·話道：“是啊，為什麽不高興？”
相處下來，淩熠的性子他多多少少摸明白了，平日跟身上帶著炸/藥隨時隨地都會炸，但實際上大多時候隻是虛驚一場，有時候一戳就炸色反應很有趣。
像一隻炸毛的貓。
“蕭絮。”淩熠咬牙切齒的叫了聲他的名字。
這往往代表著到此為止，不該再繼續往那邊越界了，蕭絮輕笑，彎腰抬手搭在他後頸，順手往下撫著，如同給貓順毛一般。
他側頭對著淩熠的耳朵說道：“知道了，淩總。”
而後，他看著那耳朵以極為迅速的速度，紅了個徹底。
蕭絮眼底詫異，這麽……敏感嗎。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淩熠推開了他，神情有些狼狽：“別靠我這麽近。”
他起了身，褲子濕了，也不打算繼續待下去了。
晚上淩熠有一個酒局，他們在飯店吃飯，飯店包廂坐了一桌人，環境嘈雜，蕭絮站在門外等著，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才散場。
淩熠身上帶著淺淡的酒味，他出門後把外套扔給了蕭絮，蕭絮在後麵跟上他，一路到了車上。
上了車，淩熠把車窗降下，沒有立馬說開車，等了一會兒，他轉頭問蕭絮住在哪。
蕭絮說了個地址，淩熠像是突然良心發現，讓司機先送蕭絮回家，然後一路沒有再開的。
司機把車開到了蕭絮小區的樓下，淩熠看著那個小區的狀況，不禁有些疑惑的問蕭絮：“你就住這？”
“嗯。”蕭絮應了聲。
什麽地方都要用錢，住色地方，能睡人就夠了。
那裏的環境著實是不怎麽樣，從外麵就已經大致能猜測到裏麵是什麽情況，蕭絮打開車門下了車，彎腰對裏麵的淩熠說了聲“謝謝淩總送我回來”，在要關上車門的時候，又聽到淩熠發問。
“你住哪棟樓？”
蕭絮隨手指了指，淩熠眯眼一看。
夜裏視野不好，那幾棟樓挨在一塊，他也分不清是哪棟，幾乎每棟樓都是一樣的。
“哪層？”淩熠又問。
蕭絮：“六樓。”
淩熠：“住……”
“要不要上去坐會？”蕭絮打斷他的話。
淩熠勉勉強強道：“好吧。”
他下一秒就下了車，解釋道：“喝了酒坐車不舒服，去你那坐會。”
“我那條件不太好。”蕭絮提醒了一句。
淩熠語氣別扭：“我又不是要和你睡。”
蕭絮：“……”
嘶……怎麽聽，都好像有點不對勁。
喝了酒之後的淩熠，很容易語出驚人啊。
“如果你想的話，我也不介意。”蕭絮揚唇笑道。
晚風吹拂而過，淩熠抬起頭，看到了蕭絮被風吹散的額角碎發，輪廓線條分明的臉上，笑容曖昧繾倦，路燈在他身後照亮，仿佛從他身上散發著光，讓人想要追逐。
這該死的男人又在勾引他。
作者有話要說：司機：為什麽要讓我聽到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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