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雞腿,塞牙縫都不夠,打發叫花子呢。


    連黎被他摸的舒服了,心道算了,他又不是那饞嘴的小孩,他沒拍開他的手,趴在了他腿上,視線在宴會上的眾人身上遊走,重點放在了季沐霖身上。


    皇後皇上坐在上位,到了祝壽送禮的流程,各位皇子公主送上精心挑選的壽禮,再說上幾句吉利話,討得皇後開心,季沐霖送的禮物是他作的一副山水畫。


    長長一卷畫卷,宮女兩邊拉開,一幅山水畫似畫盡天下,淡雅出塵,出盡了風頭,季沐霖祝賀著國泰民安,寓意也是十分的不錯。


    謙謙公子,溫潤如玉,送完壽禮低調的退了場,連黎的腦袋隨著他轉動著,陸舟衍本沒發覺,是見他盯著一個地方久了,順道看過去,發現那坐著的便是季沐霖,對方在和二皇子說話。


    二皇子這些日子氣色好了些,卻還是臉色蒼白,仿佛風吹一陣便會被吹走。


    陸舟衍眯著眼,看著腿上坐著的白狐,那眼神好似在看三心二意的渣狐狸。


    宴會開始後不久,國師姍姍來遲,宮中太監揚聲稟報,熱鬧場麵靜了靜,隨即,國師入了場,舉國上下,敢遲到之人,大抵也就這國師了。


    國師在朝內地位舉足輕重,皇上對他十分看中,非常信任,當國師入場,眾人視線皆落在了他身上。


    年少白頭,一頭銀白發絲,渾身纖塵不染,如仙人入了凡間,步履不急不緩,他五官清淡,似沒有太多的情緒,從眾人身旁走過時,他腳下忽頓,偏了偏頭,看向了陸舟衍那邊——的白狐。


    連黎與之對視,片刻,對方不著痕跡收回視線,如常對皇上皇後行禮祝壽,他身體不好,皇後本特赦他不必來此勞累,他卻還是來了。


    為見故人。


    國師一直在上麵坐著,隻是視線時不時的往陸舟衍那邊落,陸舟衍並非全無察覺,當他看過去時,對方就淡淡的挪開了視線,如此幾次,陸舟衍便知曉了對方是在看他腿上的白狐。


    他垂眸看向連黎,連黎在拿爪子扒拉著桌上的酒杯。


    十月天氣不冷不熱,大殿當中大臣們相互喝酒交流,陸舟衍也免不了應付,便是他態度冷淡,也有不少人來敬酒,喝酒喝的多了,便想出去透透氣。


    季沐霖便是在這個時候,隨著陸舟衍一道入了花園,道是後頭風景好,陸舟衍去了,才發覺隻有他們二人,他轉過頭,見他的白狐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麵。


    他們身邊沒有宮女太監跟隨,此處又甚是靜謐,周圍花團擁簇,便是十月,也開的漂亮。


    湖中有一涼亭,兩人站在其中,連黎跳上長椅上坐著,一隻粉色蝴蝶輕飄飄的落在了他頭頂,他拿爪子揮了揮,懶洋洋的磨著利爪。


    “這一年又一年,宮中歲月難捱。”季沐霖看著水中倒影說,“瞧見陸將軍的這隻白狐,我便也想養上一隻,陪陪自己也是好的。”


    陸舟衍瞥了眼在磨爪子的連黎,“野性難訓。”


    白狐刹那間轉過頭看向了他,眼神仿佛閃著幽光。


    季沐霖恰好見著這一來一回的互動,驚詫道:“它莫不是能聽懂人語?”


    陸舟衍道:“巧合罷了。”


    季沐霖上前一步,彎腰看他,連黎跳到了桌子上,他突然一動,季沐霖像是嚇了一跳,往後連連退了好久,腳下撞到了涼亭中的長椅,他驚呼一聲,往後倒去。


    一物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


    “我的玉佩——”季沐霖伸手去拿,若就此去拿,定然會跌落湖中。


    陸舟衍離他近,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後衣領,“撕啦”一聲,素雅的絲綢衣裳裂了,與此同時,空中一道白影閃過。


    兩道“噗通”的落水聲接連響起,一道是玉佩落水,一道是白狐落水。


    湖中水泛著青色,波瀾層層疊疊,水花四濺,白狐的身影在水麵消失,亭中兩人愣住。


    陸舟衍緊抿唇角,鬆開了季沐霖,季沐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捂著肩頭被撕碎的衣角,反應過來,關心道:“將軍這白狐應該會水吧?”


    “不知。”陸舟衍看著平靜的水麵。


    “此事怪我。”季沐霖道,“我去叫人來。”


    若白狐不會水,等他去叫人來,白狐屍體都要浮上來了,陸舟衍道了聲“不必”,接著,他不再等下去,“噗通”一聲躍入了水中。


    水中俊美男人抓住了玉佩,散落的墨□□浮空中,衣袍浸了水,腳下沒穿鞋,輕飄飄的浮在水中,他低頭看著這玉佩,上頭有一絲血跡。


    季沐霖身上有傷。


    還沒等他上去,上麵一道水花,讓他抬起了頭,黑色的身影在朝他接近,他輕揚唇角。


    當陸舟衍遊到中途,看到水中男人時,心口驀地漏了兩拍,他轉身便想遊上岸,卻被抓住了腳踝往下拽,他低頭看著對方。


    連黎摟住了他的腰身,一雙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帶他再看到時,麵前便成了一隻白狐。


    陸舟衍:“……”


    真當他瞎嗎?


    陸舟衍想裝作不知,連黎便一直隨他,配合他的表演,覺得自己非常的貼心。


    水中倒影影影綽綽,被打破了平靜,波瀾未平,水中的人冒了頭,陸舟衍抱著白狐,臉色不明的上了岸,白狐嘴裏叼著一塊玉佩,晃了晃腦袋,左右張望。


    季沐霖小跑著過來:“陸將軍,你沒事吧?”


    “無礙。”陸舟衍此刻的語氣不善。


    季沐霖嘴唇微張。


    對方懷裏的狐狸突然晃了一下腦袋,把玉佩扔到了他麵前,他怔了怔,蹲下撿起:“我帶你去換身衣服吧?”


    陸舟衍這會兒的模樣自是不好外出,便應了下來。


    他也不知連黎和季沐霖是如何相識的,竟會為了對方的一塊玉佩下了水,當真……他咬了咬牙,又想起方才在水中時,對方拽著他的腳,雙臂摟著他的腰,捂著他眼時,真是……不成體統。


    連黎心頭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書中所說,季沐霖落水,陸舟衍把人撈上來,兩人便一同去換衣裳,其中很是曖昧,簡直讓人沒眼看。


    既是孽緣,那還當快刀斬亂麻的好。


    連黎站在了陸舟衍手臂上,趴在了他肩頭,他們一路到了季沐霖住的宮殿,湖中水到底不幹淨,季沐霖還未陸舟衍備了熱水。


    “今日我該謝謝陸將軍的白狐了。”季沐霖說道,“改日定登門拜謝。”


    “不必。”陸舟衍說。


    宮女們進進出出,將裏麵備好了水,前來通報,季沐霖眸中閃動,輕笑:“那陸將軍便先行沐浴吧,我也去換件衣裳。”


    陸舟衍讓伺候的人下去了,他將房門關上,把連黎放進了一盆熱水中,轉身褪去濕衣服,進了浴桶中。


    房中煙霧繚繞,木架子上麵放著衣服,陸舟衍隻想快些洗完,沒入了水中,待他再起來時,抬手抹了把臉,便見對麵坐著一人。


    陸舟衍:“……”


    連黎坐在桌子上,一條腿懸空晃著,一頭濕透的長發落在肩頭,沾了水的白衣貼在身上,衣角往下滴著水。


    陸舟衍驀地從浴桶中起了身。


    連黎一條腿晃悠著,唇角笑意漫不經心,雙手撐著桌子,身體往後仰著,視線下滑,落到了他身上。


    常年征戰沙場,難免會留下傷疤,而那錯亂的疤痕上,肌肉線條流暢,漂亮的充滿了力量感,如蓄勢待發的獵豹,冷漠的男人,身體也仍舊是溫熱的。


    這般好看,讓人……熱血沸騰。


    陸舟衍意識到他在看哪,頓時又坐了回去,他皺眉壓低聲音,隱含警告:“你做什麽?”


    “看你啊。”連黎語氣單純,上挑的眼尾如浪子般透著輕浮,視線也並不單純,“你怕我作甚?”


    “變回去。”陸舟衍道。


    白狐狀的連黎,他尚且能和他一個屋子,這種狀態的連黎——讓陸舟衍感到一陣不自在。


    陸舟衍雖喜歡男子,卻也沒曾這般忌諱過這方麵,但對方是連黎,便不行,連黎對他心思不純。


    曾經不是沒有勾引過陸舟衍的男子,但陸舟衍也不曾這般躲避,他也沒深想是為何。


    “若是我說不呢?”連黎問。


    陸舟衍:“……”


    “好吧。”連黎聳了聳肩,“既然你這般在意,那我走便是了。”


    陸舟衍沒想到他會這般輕而易舉的離開。


    連黎從桌上跳下來,緩步朝他走近,陸舟衍抓緊了浴桶邊緣,指尖泛了白,連黎彎腰,指尖在他肩頭劃過,帶起一陣涼意,陸舟衍呼吸一滯,心頭顫栗。


    連黎在他身後彎了腰,雙手搭在他肩頭,呼吸輕輕落下,墨色長發與他肩頭的長發交織,掃的陸舟衍肩頭發癢,心口也似被羽毛輕輕的撓著。


    連黎輕咬他耳垂,聲音帶著曖昧的低啞,“陸將軍……很不錯。”


    他什麽都沒說,卻又像什麽都說了,陸舟衍耳根陡然紅到了脖子,緊咬牙關,麵上未曾泄出半分不自在,冷淡的眸子卻像是被打碎的冰麵,流露出些許真麵目來。


    禮數自重,到了連黎這裏統統不作數——不愧是狐狸成精,當真是同那話本裏一個樣,蓄意勾人,誰又能抵擋的住。


    搭在陸舟衍肩頭的手鬆開了,他側過頭,看到白狐的身影跑到了屋子門口,拿爪子扒拉開了一點門縫,便鑽了出去。


    他似猛的鬆了一口氣,閉眼仰頭,吐出一口濁氣,胸膛起伏跌宕,抓著浴桶邊緣的手鬆開了,手中木塊掉落在地,浴桶上殘缺了一塊。


    ——


    季沐霖在換衣服,身旁隻有一人伺候。


    連黎繞了大半圈,循著味道鑽進了他的房中,地上留下了一大串的水漬腳印。


    “世子,傷口崩開了。”


    季沐霖一聲輕笑,語氣淺淡,與在外溫潤形象天差地別:“我這身體,也撐不了多久了吧。”


    “世子別胡說,奴才替你上藥。”太監跪在地上。


    連黎冒出頭,看到季沐霖坐在床邊,手臂上纏繞著的白紗滲透出了血跡,他一腳踹在了那太監身上,那太監在地上滾了一圈,又屈膝爬到季沐霖身旁,抱住了他的腿,抬頭眼中傾慕。


    “世子爺是天上月,切莫糟踐自己,讓奴才替你上藥吧。”


    季沐霖一腳踩在他的肩膀,“你也配這麽看我?”


    “奴才知錯。”太監低下頭。


    季沐霖閉上了眼睛,太監便想起身去伺候。


    “藥還剩多少?”季沐霖問。


    “泡澡還夠一月,上次……丟了些,所以……”太監小心翼翼的看著季沐霖的臉色。


    接下來二人便都沒有再說其他的話。


    季沐霖時日無多了?


    在那本書最後的結局中,季沐霖是跳下城牆而亡,為何現在便說時日無多了?


    而那泡澡的藥,大抵就是上次他帶走的那些。


    連黎後退著轉身想出去,不料走上幾步,身後突然有人嗬斥一聲:“誰!”


    這尖細的聲音,赫然是剛才那太監,他動作十分的快,幾步就繞過了架子,走到了連黎麵前,連黎頓了一下,仰頭看著他,往後退去,擺出了備戰的姿勢。


    這人是個練家子,耳力不錯,若非之前在和季沐霖說話分了心神,許是在他進來就發現他了。


    季沐霖也起身走了過來,身上披了件外衣,胸膛心口處泛著烏黑,他見到是狐狸,鬆了口氣:“是陸舟衍的狐狸。”


    ……


    陸舟衍沐浴完出來,不見連黎身影,他皺著眉頭正準備去尋,卻見不遠處一人走了過來,手中還抱著他那沒良心的白狐。


    “陸將軍,方才我換衣時,見著他,便給你送來了。”季沐霖笑著。


    陸舟衍看著連黎,連黎也看著他——窩在別人的手臂裏。


    這畫麵落在陸舟衍眼裏,怎麽看怎麽刺眼。


    “狐狸身上沾了水,我便替他擦幹了。”季沐霖又說。


    陸舟衍有一種自己一直以來養著的寵物背叛了他,準備投身於別人懷中的錯覺。


    他將狐狸接過來,白狐爪子還扒著季沐霖的袖子,他臉色便又難看了一分。


    ——


    夜已深,皎潔明月高掛,將軍府邸門前,一輛馬車停下,陸舟衍下了馬車,肩頭趴著白色毛茸茸物,回到了房中,陸舟衍緊閉房門,將白狐放進了窩裏,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隨即,白狐消失,取之而代的是俊美男人。


    連黎勾著陸舟衍的腰,貼近了他,“這般看我作甚?”


    陸舟衍往前了一步,兩人離得近了,呼吸都能感覺到,陸舟衍道:“你便不想解釋一下嗎?”


    “解釋?你想聽什麽解釋?我都可以說給你聽。”連黎說道,往後一靠,似沒骨頭般,肩頭衣服也滑落下來半截,衣襟頓時淩亂。


    陸舟衍似被燙到般,挪開了視線:“明知故問。”


    “那你又何嚐不是?”連黎說道。


    陸舟衍默不作聲,算是默認下了此話。


    連黎觀他臉色,起身站在了地上,故意道:“正好,你反正也不想瞧見我,那我便出去玩幾日。”


    在他路過陸舟衍身邊時,陸舟衍抓住了他的手腕。


    房中燭火飄蕩。


    “你是何意?”陸舟衍壓低嗓音問。


    連黎:“離家出走。”


    陸舟衍:“……”


    “我且問你一事。”連黎忽然轉了話題,“若一人心口位置泛烏青,此是為何?”


    陸舟衍還沒從他“離家出走”的話中出來,待聽到他下一句話,緩了好片刻才回過神。


    “我不是大夫。”陸舟衍說。


    連黎將手腕從他手中抽出來,“若那人還泡秘藥呢?”


    陸舟衍忽而便想起了上回那藥,他偏過頭,連黎看著他,四目相對間,知道他參悟透了,他道:“你且當心那季沐霖。”


    房中安靜片刻,桌上擺放著的花瓶中插著的花已經有些枯萎了,陸舟衍皺眉想著他的話,黑眸認真,忽聞一聲開門聲,他偏頭看去,便見連黎打開了門。


    “你要去哪?”


    連黎半邊身體沒入門外黑暗之處,他側過頭,“自是哪快活,便去哪待著。”


    這似分別的話讓陸舟衍心底升起了不太好的猜測。


    下一刻,門口的人變成了白狐,走入了沉沉黑夜之中,陸舟衍心跳得快極了,眼前一幕似曾相識,腦海中劃過一幕幕畫麵,捕捉到了那轉瞬而逝的感覺。


    ——


    “陸舟衍,我要走了。”


    “為何?”


    “我阿娘說,你我不是一路人。”


    “我將我的床讓給你睡便是。”


    年少的人連句挽留都不知怎麽說出口,滿心想將對方喜歡的東西給他。


    ……


    這人來了,以一種蠻橫的姿態,強硬了入了他的心,又那麽輕飄飄的離開。


    陸舟衍看著空蕩的門口,不發一語,眸中黑沉。


    驀地,房中傳出一聲輕笑,在夜裏有幾分滲人。


    現在和從前,到底是不同了,從裏到外,都不同了。


    當夜。


    “噗通”——


    四麵八方溫熱的水包裹著身體,連黎睜開了眼睛。


    這陸舟衍又做了什麽夢?


    他看了看自己,手腳俱全,身上穿著白色褻衣,因浸了水貼在了肌膚上,若隱若現,連黎腳下觸底,直接站了起來。


    水花四濺,他站在浴池中間,四周煙霧繚繞,宛如厚重的霧,遮擋了視線,他隱約可見前麵有一人背對著他,背脊上傷痕交錯,那人轉過了頭,冷峻的側臉勾著笑,轉身緩步走了過來,走動間帶動了腰間的水。


    連黎直覺感到危險,步步後退,卻已抵到最邊上。


    “你來了。”陸舟衍呢喃,“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連黎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畫麵陡然一轉,從浴池變成了房間,他身上衣物未變,手卻被捆在了床頭,他側過頭,見陸舟衍坐在床邊。


    連黎:“……”


    陸舟衍瘋了。


    陸舟衍彎腰,卻是往他身下去了,將他褲腿拉上來,看到了他腳腕上捕獸夾留下的傷疤。


    他指尖輕輕撫過:“這疤……為何這麽深?”


    連黎一如既往的沒個正形道:“這是我們重逢的開始,當然要留的深些才好。”


    “深一點……才好……”


    連黎心道,莫不是這陸舟衍今日喝酒的原因?


    他手上一掙,繩子便斷了,他從床上坐起,盤腿坐著,而下一刻,他就從夢中醒來了。


    他睜開眼,想起方才的話,陸舟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總覺著有哪裏不太對勁。


    翌日,連黎去了軍營,暗中觀察陸舟衍,這般跟了兩三日,都沒發現有何異常之處,但知曉他派了人去查季沐霖的事,想必是把他的話聽了進去。


    第五日,陸舟衍在軍營訓練時,不慎被□□所傷,軍營中大夫為他緊急處理了傷處,連黎躲在草叢中,將一切收入眼中。


    今日陸舟衍提前回了府中,剛推開門,便看見房中站著的人,沒良心的算是知道回來了。


    沒良心的連黎往前走了兩步,伸手將門關上,按住了門,陸舟衍後背貼在門上,手上捆著白色的紗布。


    他抬頭看著連黎:“不是離家出走嗎?”


    “總歸還是要回家的。”連黎說著,視線落在他手上,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受傷了嗎?”


    陸舟衍:“嗯。”


    連黎:“讓我看看。”


    陸舟衍拆了紗布,手背上有一道淺淺的劃痕,都快結痂了,而血腥味來源於紗布上的血。


    連黎:“……”


    他隨即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陸舟衍這兩日早就感覺到了有人……狐狸在跟蹤他,狐狸很機靈,藏的很好,但陸舟衍相信他多年以來的直覺。


    果不其然,今日便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連黎拉著他的手,指腹摩挲著他的傷處,“陸將軍這傷口當真是廢細布。”


    陸舟衍輕扯唇角,冷笑道:“若不如此,你又怎會上鉤。”


    “瞧你說的,我還是那水中的魚兒不成?”連黎笑著說,抓著他的手沒放,摸過他手指中的每一處。


    陸舟衍:“別和我裝糊塗。”


    連黎:“怎敢。”


    陸舟衍道:“敢來我夢中,卻不敢來見我。”


    連黎驚訝:“你竟還夢到我了嗎?”


    陸舟衍:“……”


    到底是比不過他老奸巨猾。


    他抽出手,反手握住了連黎的手腕,翻身將他壓在門上,另一隻手撐在他肩頭,似有濃墨重彩的眸子裏倒映著他的臉。


    “走便走了,為何要回來?”陸舟衍問。


    他問的並非是前幾日他的離開,而是很久以前。


    而連黎也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輕輕掀起眼簾,靜默良久,道:“我不放心你。”


    “便隻有這?”陸舟衍問。


    連黎勾唇,半真半假道:“加上你又救了我,我便還是要報恩的,無以為報,便隻能以身相許了。”


    陸舟衍:“……”


    正經不過片刻。


    連黎拉著他的手,捂著自己心口:“你莫不是不信我?”


    “你還要將心掏出來給我看不成?”陸舟衍冷冷的語氣透著嘲諷。


    “你兒時待我不是這樣的。”連黎說。


    陸舟衍:“那是怎樣?”


    連黎:“關心我,疼愛我。”


    “疼愛”二字從他嘴裏說出來,那般的孟浪,偏偏他還要強調幾分,說:“陸將軍你人糙,我知曉,不會疼人,我也知曉,你便隻要心裏有我就好。”


    陸舟衍啞口無言,胸膛中翻騰的怒氣,積壓許久想待他回來好好懲罰他一番的想法,都煙消雲散,隻剩無奈。


    此情此景,那般熟悉,似在連黎麵前,時常隻有妥協的份,他將他摸透了,什麽都知道,而陸舟衍就吃他那一招,從來沒變過。


    連黎也並非全然胡說八道,陸舟衍在兒時的確是疼愛他,但那時隻是對弟弟,對朋友,而現在不可能再同以前一樣了。


    連黎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存在,他的情緒總被他牽動著,視線總被他吸引著,這已然超出了朋友的界限,而從他們相遇之初,連黎對他的目的就不單純。


    連黎就像是風,握不住,摸不著,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從指尖穿過了。


    這兩日見到陸舟衍的人都發現,陸舟衍身上長狐狸了,無論在何處,去往哪,都會有一隻白狐跟著,這寵愛程度,無人可比,就連晚上睡覺,都睡在一張床上。


    練武場上,將士們在場上訓練,陸舟衍穿梭其中,視線一一掃過他們,眾人每個動作都揮舞得標準有力,場外,一隻白狐在一旁站著,獨領風騷,毛發迎風飄揚。


    訓練休息期間,不少將士都將視線看向了那白狐,隻見白狐隨著他們將軍走了。


    今日回府,府中下人來報,道是說國師來訪,正是在他們前腳進的屋,陸舟衍想起那年輕國師,便是上次在宴會時,一直看著他的白狐。


    正廳當中,丫鬟們上了茶水,一頭白發的男人坐著,眼簾輕垂,穿著一身便裝,卻不食人間煙火氣。


    陸舟衍進了正門,男人抬眸,起身相迎。


    “雲初見過將軍。”易雲初施禮道。


    陸舟衍:“國師不必多禮。”


    易雲初偏頭輕咳兩聲,身子骨薄弱,他抬眸,看向了陸舟衍身後的白狐,隨著陸舟衍入了坐。


    “不知國師來有何事?”陸舟衍問道。


    易雲初:“並非大事,隻是想要來走訪一番,將軍這白狐生的有靈氣,不知可否讓我看看?”


    連黎沒去找他,便隻好他來找連黎了,他和連黎相識,還須從年少說起,連黎住在他所拜入的師門山下村落,兩人久而久之便相熟了。


    易雲初走訪民間,後又入了宮中,成為了現在的國師。


    陸舟衍看著他腿上白狐,神色微凝,這國師難不成看出了些什麽端倪?


    他是斷不可能把連黎交出去的。


    萬一被這人收妖給收走了,當如何是好。


    連黎站在陸舟衍腿上,看著易雲初,尾巴掃動,隨後被陸舟衍抓住,他轉過了頭,陸舟衍無意識的揉著連黎的尾巴,尾骨都引起一陣酥麻。


    看出陸舟衍的不願,易雲初沒有強求,在這坐了會,便離開了。


    “明日你便不要出去了。”陸舟衍回了房,關上門,轉個身的功夫,身後的白狐就成了男人。


    連黎欺身而上,“為何?”


    陸舟衍:“那國師恐怕有點本事。”


    不是有點本事,是挺有本事。


    連黎眼中含笑:“你擔心我?”


    陸舟衍瞥了他一眼,沒說話,走到桌邊倒了杯水。


    “不必擔心。”連黎寬慰他,“鬥不過,我回山上便是——”


    話音未落,哢嚓一聲,陸舟衍手中的茶杯被他生生捏碎了,破碎的瓷片割傷了手,鮮紅的血液滴落在桌上。


    那沒心沒肺的人又從他身後抱住他,“你捏這茶杯作甚?”


    連黎伸手掰開了他的手,把他手中的茶杯碎片拿了出來,陸舟衍驀地轉過了身,麵對麵看著連黎,黑眸沉沉,情緒翻騰,沾了血的手直接抵在了連黎頸側,溫熱跳動的脈搏傳到他手心,血液觸感濕膩。


    鮮紅的血液自連黎白皙的頸側流淌而下,陸舟衍大拇指輕撫著他喉結。


    “連黎,你當真是沒心嗎?”


    他咬牙切齒的話落下,橫衝直撞貼在他唇上,撕咬著,唇齒之間帶了血腥味。


    連黎隨口一說,他便當了真。


    房中光線昏暗,兩人影子落在地上,連黎後背撞到了門,悶哼一聲,感覺到身前人的凶狠,他抬起手,扣住他後頸,一下一下輕撫著。


    陸舟衍鬆了力道,唇貼在他唇上,呼吸輕顫,餘火未滅,連黎摟住他勁瘦的腰間,輕吻著他的唇,纏綿悱惻,溫柔繾倦。


    半響,兩人分開,陸舟衍喘息著拉著連黎的衣襟,從先前的憤怒的抓,成了此刻輕飄飄的抓著,他靠在他身上,下巴抵在他肩頭,往下低著頭。


    連黎抱著他的腰身,偏頭低啞的聲音道:“郎君好生凶猛。”


    陸舟衍閉了閉眼,紊亂的呼吸,連帶著心跳也亂了,聲音發狠道:“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連黎:“不走,我隻說說。”


    “說也不成。”陸舟衍本清越的聲音啞了,暗藏戾氣,“你若是想走,便最好不要叫我發現。”


    連黎問:“發現了會如何?”


    陸舟衍唇角扯出冷笑,聲音愈發的輕,“你可曾聽說,有一種藥,人吃下後,四肢無力,若長久食用,便會成為廢人,不知你會不會也如此。”


    連黎:“你舍得嗎?”


    陸舟衍:“有何舍不得。”


    連黎低笑:“你審問犯人時莫不是也這樣?難怪會有那傳言出來,當真是不近人情,冷若冰霜。”


    “你怕了不成?”陸舟衍把他摁在門上,抬起頭看向他,這會兒呼吸已然緩了過來。


    “我就喜歡啃你這樣的硬骨頭。”連黎桃花眼不見恐懼,唯有笑意,似盛滿星辰閃爍,殷紅的嘴唇上揚,“別有滋味。”


    陸舟衍眸中隱晦不明:“別後悔。”


    “現在後悔可還來得及?”連黎問。


    陸舟衍的掌心貼在他頸側,危險的摩挲著:“你可以試試。”


    連黎抓下他的手,親了一口,唇上染上了一抹豔色,那張臉愈發的妖冶勾人:“不敢。”


    這般威脅,也不過虛張聲勢。


    他鬆開了陸舟衍,“藥在何處?”


    陸舟衍往桌子那邊看了眼,那張桌子下頭的抽屜,放著好幾個紅木盒子,裝的都是傷藥,習武之人傷痛難免,手心這點被瓷片割的傷,算不上什麽。


    連黎轉身去拿藥,陸舟衍坐回了桌邊,看著他的背影,一頭墨發未束,散落肩頭,肩寬腰窄,身型頎長,背影都透著翩翩公子的氣度。


    連黎拿了藥,又打開了門,喚來了在院子裏當值的下人,讓他去打盆水來,下人見這房中憑空多出一人,還是之前便見過的那名公子,心下一驚。


    先前他們還都以為這位公子離開了,卻不想原來是將軍金屋藏嬌。


    瞧見他嘴上的傷,下人不敢多看,忙去端了水來。


    “把手給我。”連黎坐在陸舟衍對麵。


    陸舟衍伸出手攤開。


    先前本是裝傷,這回是當真傷了。


    連黎拿幹淨的帕子浸了水,仔細擦拭了他手心的傷口,比待自己還上心,陸舟衍目光落在他秀逸的眉眼上,眼眸下垂,眼尾上挑,好看得緊。


    看的久了,陸舟衍本恢複的心跳又變得不尋常了,他偏過頭,可沒過片刻,又看了回來。


    連黎替他處理傷口,他的手從頭到尾都沒動一下,連黎上了藥,拿出細布替他纏上,便算是包紮好了。


    他摸著陸舟衍的手,歎氣道:“本來這般好看得手,愣是被你弄傷了。”


    “有傷便不喜歡了?”陸舟衍淡淡的收回了手。


    連黎抬眸看他:“將軍這‘喜歡’二字說的倒是順口。”


    他若有所思摸著下巴:“莫不是還對旁人說過這種話?”


    陸舟衍:“……”


    他抬手,捏著連黎的下巴,看著他唇上的傷口,指腹輕觸,難得溫情:“可還疼?”


    “疼啊。”連黎“嘶”了聲,眼底似有流光溢彩,眸中含笑,雙眼彎了彎,“將軍可要疼疼我。”


    他舌尖探出,輕舔陸舟衍的指腹,含入嘴中,輕咬一口,陸舟衍一頓,偏頭抽出手,隻聽連黎道:“這一口就當我還你了。”


    如何算還?這般調情似的□□。


    陸舟衍麵上緋紅,別過了頭。


    天色黑沉下來,水中一輪明月倒映,星星點點落在水中,河邊楊柳垂落,被風吹拂,飄飄蕩蕩,枝條偶爾劃過水麵,蕩起層層漣漪。


    浴池邊放著燭火,陸舟衍沐浴,受傷的手不能碰水,他坐在浴池邊,仰頭露出喉結,上下滾動,抿著唇角,想起那一吻,隻覺白日那火宣泄了,另一道火卻無處宣泄,難耐得很。


    還未等有何行動,噗通一聲,白團子落了水,陸舟衍睜開了眼睛,眸中神色淡薄,白團子入水,出水卻是男子。


    如此場景,換個人來隻怕要覺嚇人。


    陸舟衍抹了抹臉上濺到的水,“你來作甚?”


    “你行動不便,我來幫幫你。”連黎說道,可那一臉別有深意的笑卻顯得格外不單純。


    陸舟衍:“……不必。”


    連黎發絲幾縷落在肩頭,偏頭似笑非笑:“當真不要?”


    “不必。”陸舟衍垂眸。


    “好吧。”連黎從水中出來,踩在地上,留下一排腳印,往外走去。


    “慢著。”陸舟衍看著他的背影出身。


    連黎轉過頭:“怎麽了?”


    陸舟衍:“你就這樣出去?”


    連黎看了看身下:“有何不妥?”


    哪都不妥。


    陸舟衍臉色黑沉,“回來。”


    連黎就又走了回來,活像沒有半點脾氣。


    陸舟衍道:“變成……狐狸。”


    “啊……”連黎若有所思,騰的一下,頭上冒出了兩隻毛茸茸的耳朵,“這樣?”


    陸舟衍:“……”


    他想起了初見連黎,看到門縫當中,那露出兩隻白色貓耳般的孩童,黑色的瞳仁清澈,兩人隔著一扇門相見。


    那日他本是睡不著,見到有燭火,便過去了。


    他想起了那時,並非是驚嚇恐懼,而是覺得很神奇,很……想摸,為什麽會長出小耳朵。


    後來連黎常惹得他生悶氣時,便會用這耳朵來逗他,不成體統,自小便不受約束,長大後更是風流,放蕩不羈,如此性子,和陸舟衍這種刻板冷漠的人,全然相反,卻又仿佛有著極大的吸引力。


    陸舟衍別過臉,看著水麵,如今長大了,有些想法卻更是難以啟齒,他沉聲道:“不是這樣。”


    連黎屈膝蹲在旁邊,彎腰輕撫他耳垂:“可你耳朵都紅了——還和以前一樣喜歡嗎?”


    陸舟衍反應極大的拍開了他的手,“啪”的一聲脆響,四周安靜了下來,連同水聲都沒了。


    “你變變回去。”陸舟衍道。


    該死,這叫他如何看?


    “陸舟衍。”連黎彎腰前傾,親了下他的耳垂,“你耳朵好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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