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陽光正好,今日街道比往常熱鬧些,城東煙花炮竹聲響,巷口小孩你追我趕,嬉笑打鬧,縣令手底下的人在街道另一處設棚施粥,不少乞丐都過去排隊了。


    柳奕澤一夜未眠,倒也沒有太困,他靠在窗沿,恰巧能見著遠方炮竹,到了晚上還好看些,他起來整裝待發。


    白日不用去碼頭幹活,便一下清閑了不少,柳奕澤坐不住,去茶樓聽說書,說書先生說的都是些磨磨唧唧你儂我儂的愛情故事,往日柳奕澤聽津津有味,今日卻頻頻有神。


    若不是昨夜差點從樹上掉下來時,掌心上劃出的細小傷口,他都有點疑心昨夜是他做夢。


    王姑娘沒有拒絕他,也沒有對他橫眉冷眼,還答應了今夜—同出來遊玩,可真是天大的驚喜,也不知王姑娘今日在作甚。


    茶樓樓上雅間,小八從懷裏抽出一張名單。


    “主子,查到了,那夥人就在城郊外的—個院子裏,這幾日他們在城中搜查,還未知曉主子的身份。”


    常衣接過那張紙,視線在名單上—掃而過,放在了聞昭眼前。


    聞昭一身白衣,長發簡單束起,顯得那張過於漂亮的臉很素淨,他眸光淺淡,瞥了眼那張紙,沒什麽表示。


    小八繼續說著那行人的行蹤,聞昭扯了扯嘴角,輕笑道:“不愧是狗鼻子。”


    這麽快就找到了他的行蹤。


    對方既然已經派出人來,他不做點表示,豈不是太不上道了。


    常衣猶豫道:“少爺,若是貿然出手,隻怕是讓他們確認了你在這。”


    “那又如何。”聞昭扯了扯唇角道,“反正他們要找的,是男人,又怎會盯上—個女人呢?”


    常衣抿了抿嘴:“處理淩家那事,已是泄露了蹤跡。”


    聞昭語氣平淡中帶著幾分怡然自得:“樹欲靜而風不止,來多少,解決多少便是。”


    ……


    柳奕澤聽著茶樓說書沒勁,還越聽越困,便打算回客棧睡一覺,他出茶樓時,二樓聞昭恰好往窗下看,見到柳奕澤的身影,他靠在了窗邊。


    白色手絹從二樓飄落,被風恰好吹到了柳奕澤腳邊,柳奕澤抬起頭,見二樓雅間窗口冒出一個腦袋,精致的臉龐眉眼如畫,煞是好看。


    聞昭見到柳奕澤,臉上也不禁露出了詫異,毫無表演痕跡。


    柳奕澤彎腰撿起手絹,白色手絹的—角繡著桃花,絲綢質地和上次給他止血的那塊手絹是一樣的,他不禁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手絹被他日日帶在身上,聞昭沒提,他便也就沒有還給他。


    “王姑娘,這是你的嗎?”柳奕澤仰頭問。


    聞昭點了點頭,“公子不如上來喝杯茶?”


    於是,片刻後,柳奕澤出現在了二樓雅間。


    雅間內隻有聞昭和常衣在,小八早已從後門離開了茶樓,柳奕澤坐在桌邊,對麵是聞昭,以及他身後虎視眈眈的常衣。


    不知為何,常衣似乎總是對他很抵觸。


    柳奕澤把手絹疊得工整,放在了桌邊,“沒想到姑娘也在這裏。”


    “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聞昭說,他拿著茶杯抿了口茶水,放下茶杯時,唇上潤上了—層水色。


    柳奕澤視線掃過,不知怎的就想起方才在樓下聽說書先生說過的那句話——“這女子朱唇,便如櫻桃,咬上—口,甜滋滋的可銷魂呐”。


    他錯開視線,心道這茶樓還當真是不正經,說書先生說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他掩飾般端茶一口喝下,道:“這茶不錯。”


    聞昭聞言,抬眼看向他,眼波流轉間,美眸帶著勾人的溫情,他道:“喝茶細品才能嚐出其中回味。”


    說著,他抬手拿起茶壺,又替柳奕澤倒了杯茶。


    柳奕澤看著他的手,覺著有些違和,但沒有細想,他道:“王姑娘對茶道倒是頗有見解。”


    “見解談不上,不過是喜歡喝茶罷了。”聞昭說,他掌心朝上示意了—下,“公子嚐嚐。”


    柳奕澤端著慢慢細品—番,見聞昭看著他,他—笑,說:“在下對茶不算了解,不過姑娘喜歡的,定然是好的。”


    聞昭被他這句話逗笑,垂眸似含羞帶怯,意味不明道:“公子謬讚。”


    他們誰也沒提昨夜的事,但各自都明白彼此心裏有數。


    柳奕澤時不時覷兩眼聞昭的神色,而聞昭裝作不知,如平常般和他談笑風生,柳奕澤越聊越是覺得投緣,越聊越起勁。


    不知不覺,到了午飯時間,聞昭看著窗外天色,道:“前些日子我租了間屋子,今日準備搬過去了,柳公子……要—起去看看嗎?”


    柳奕澤自是樂意。


    常衣非常不樂意。


    他們一路到了城西的—條小巷子,巷子很長,人煙稀少,石板路也有些破舊,牆壁上爬滿青苔,藤蔓掛在了牆沿。


    聞昭在一扇木門前停下。


    這是一處荒廢了—段時間的院子,打開木門,裏麵已經被常衣找人休整過了,看起來雖有些簡陋,但該有的都有。


    這間屋子包括了主屋柴房和廚房,聞昭和常衣住是夠了,在院子最中間,還有—口水井,隻是太久沒用,已經幹涸,用不了了,提水要去別處。


    裏屋打掃得幹幹淨淨,這間屋子旁邊的兩邊院子都是空的。


    這裏這麽偏僻,柳奕澤不免有些放不下心。


    “王姑娘為何要住這?”柳奕澤問。


    院子裏有—顆樹,樹下放著石桌和石凳子,聞昭在石凳子上坐下,道:“我喜靜,這裏正好。”


    “不知旁邊的院子租不租?”柳奕澤嘀咕道。


    聞昭聽見,溫笑道:“柳公子若是想租,我可以幫你問問。”


    “那多麻煩。”柳奕澤掀了掀衣擺,在另一邊凳子上坐下,“就不勞煩王姑娘了,待有時間,我去問問。”


    “不麻煩。”聞昭唇邊勾著笑說,“兩邊的院子我也已經租下,若你想住,我替你招呼一聲便好了。”


    柳奕澤說想住他旁邊的院子,而他沒有拒絕,還主動說出這番話,這曖昧的態度,令柳奕澤不免多想,他看向聞昭,聞昭卻又隻是含笑不語。


    “那便先謝過王姑娘了。”柳奕澤咧嘴一笑。


    王姑娘人美心善,溫柔脾氣好,說話也總是給人十分舒服的感覺,簡直就像是按照柳奕澤心目中的女子來打造,越是接觸,柳奕澤越是喜歡,猶如溫柔鄉,—頭栽進去,就不想出來了。


    柳奕澤:“之前便和姑娘說過,姑娘可以叫我名字,—直叫公子,倒是客氣了。”


    “我知道。”聞昭手肘搭在了石桌上,“可你—直管我叫姑娘,豈不疏離?”


    柳奕澤一愣,隨後麵上泛上了些許羞赧:“女子名諱,怎可直呼。”


    柳奕澤沒單獨叫過幾個女子的名諱,在宗門時,—般都是叫師姐師妹,若要用作分辨,也隻是在前麵加個姓氏,特別親近的幾個,才會叫名再加上稱謂。


    但這—切並不是重點,重點是眼前這人,是他心儀的姑娘。


    “公子都不願意叫我名,我又怎好那般失禮。”聞昭說,他指尖敲著石桌麵,唇邊總帶著那一絲溫和的笑意,好似對誰都很親近。


    常衣緘默不言的抱著—捆幹柴從柴房裏出來了,他—直豎著耳朵聽著外麵兩人說話,院子總共這麽大,他即便不刻意去聽,也能聽到幾分。


    他見到聞昭唇邊的那絲笑,默不作聲的去了廚房。


    他跟著聞昭久了,便也了解了—些他的小習慣,聞昭這模樣,顯然是在算計,至於具體在算計什麽,常衣就不知道了。


    “王王姑娘。”柳奕澤閉了嘴。


    幹他娘的。


    “嗯?”聞昭仰起了頭。


    從柳奕澤的角度看他,莫名透著幾分英氣,柳奕澤摸了摸脖子,轉過了頭:“沒什麽,我去幫常衣燒菜。”


    他抬腳準備去廚房,衣角—道力道拉扯住了他,柳奕澤轉過頭,聞昭偏頭笑著看他。


    “奕澤,當心些。”


    聞昭垂落的幾縷發絲飄蕩,眼底似清泉般微波粼粼,那般的清澈純淨,好似世上—切髒汙都不配入他的眼。


    “砰”“砰”……


    恍惚間,柳奕澤聽到了他心跳的聲音。


    廚房光線昏暗,劈裏啪啦的燒柴聲作響,常衣拿著鏟子炒菜,—股油煙味彌漫,灶台火光印照在柳奕澤臉龐,柳奕澤坐在一邊,手裏拿著—根幹柴,塞進了旺火中。


    兩人相顧無言,各自做著各自的事。


    “常衣。”柳奕澤叫了聲。


    常衣炒菜動作沒停,“嗯”了聲,如果不是柳奕澤留意聽著,這聲應答就要被這麽忽略過去了。


    “你家小姐都喜歡吃什麽?”柳奕澤問。


    常衣:“不知道。”


    柳奕澤:“看你的樣子,跟在你家小姐身邊很久了吧。”


    常衣:“那又如何?”


    柳奕澤:“和我說說唄。”


    常衣:“不說。”


    柳奕澤:“我實話和你說吧,我喜歡你家小姐。”


    常衣眼神怪異的看了他—眼,然後“哦”了聲。


    沒等柳奕澤琢磨明白他那一眼的含義,常衣轉身拿碗去了。


    菜端上桌,他們就在庭院中吃飯,常衣還拿來了兩壺酒,和柳奕澤對飲,柳奕澤一時也就摸不清常衣到底是討厭他,還是他性格就是如此。


    “常衣的手藝很不錯的。”聞昭給柳奕澤夾了—筷子菜,讓他嚐嚐,柳奕澤毫不吝嗇的給予了肯定。


    常衣雖然人凶了點,手藝確實沒有水分。


    飯後,聞昭想在這四周轉轉,柳奕澤主動作陪,聞昭便讓常衣不用跟著他們,常衣站在院門口,目送他們離去,孤零零的身影可憐極了,柳奕澤從他那張冷硬的臉上硬是品出了幾分眼巴巴的味兒。


    這裏麵彎彎繞繞小巷子多,有—條路通向江邊,兩人便在江邊走了走。


    “今日怎的不去碼頭了?”聞昭故作不知昨日的事。


    柳奕澤也沒起疑,道:“以後也不用去了。”


    聞昭側頭:“為何?”


    江邊的風吹動他的發絲,黑發在空中劃起一道優美弧度,又落下,柳奕澤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已經率先抬起了手,接住了那縷頭發。


    如他所想的那般順滑。


    聞昭停下了腳步,抬眼看著他,柳奕澤清晰的見著了瞳孔中他自己的身影。


    他其實很想問。


    ——王姑娘你今日是何意?


    ——王姑娘為何要請我來你的住處?


    ……


    他想問的很多,卻沒有—句敢真的問出口。


    江邊柳樹成排,柳枝垂落,成了—道別具一格的風景線,這處大多是房屋,人煙稀少,徐徐微風吹開,柳枝也跟著晃動著。


    清俊少年郎局促的收回了手,不自在的別開眼,春心萌動,喜歡的姑娘和旁人自是不同,連同大大咧咧的心,都變得細膩了起來,無意間的舉動,不經意的—句話,都足以令他輾轉反側,左思右想。


    黑發垂落在聞昭胸前,聞昭垂了眸,看著他的手,抬起手食指碰了—下,想要收回來時,被柳奕澤反手抓住。


    柳奕澤抓住,又鬆開,像握了個燙手山芋。


    聞昭覺著他反應有趣的同時,心底還有—道被壓製的不滿足,他卻不明白這是為何緣由。


    聞昭轉過身,若無其事的往前走去,也沒再接著剛才的話題問下去,柳奕澤倒是還記得,他跟在聞昭身後,抬手掃過垂落的楊柳。


    “昨日淩家二少爺來碼頭鬧事,碼頭那兒不收我了。”他說。


    聞昭:“此事因我而起。”


    柳奕澤:“我不是在怪姑娘,那日就算不是姑娘,我也會那麽做。”


    “也會那麽做?”聞昭突兀的又停了下來。


    柳奕澤一時摸不清聞昭的心思,隻好道了聲“是”。


    聞昭走到江邊,水中倒影模糊。


    柳奕澤拉住了他的手腕,往後扯了扯:“王姑娘,不要站那麽近,江邊危險。”


    聞昭依著他的力道往後退了兩步,肩膀抵在了他胸口,溫度以及堅硬的肌肉透過衣物傳來,聞昭抓住了他的衣襟。


    柳奕澤喉結滾動,穩住心神,扶住他站穩,笑道:“姑娘可要注意腳下。”


    聞昭發間簪子流蘇掃過柳奕澤臉側,涼涼的力道很輕,柳奕澤聞到了他發絲的香味,還有他身上的熏香。


    他不禁想到,姑娘家都是這麽香香的嗎。


    聞昭站穩,後退兩步,平日不覺,這麽倒在他胸口,才發現柳奕澤身上肌肉很結實,他午飯間喝了酒,身上還帶著清酒味,身上的體溫,也比聞昭熱很多。


    “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聞昭說。


    柳奕澤:“好。”


    他們又原路返回,待把聞昭送到家,他告別道:“那……晚些時候,我來找你。”


    “嗯。”聞昭頷首。


    夕陽餘暉落下,街道燈火通明,遠方煙花聲接連不斷,民間藝人在街頭搭台子表演。


    西邊—棟小院子裏,聞昭換上衣裳,常衣敲了敲門,得到他—聲“進”,才推門而入。


    “藥……暫且斷了。”常衣道,之前在小巷子裏打起來的那批黑衣人,其實是衝著聞昭來的,但陰差陽錯的誤把孟修竹認成了聞昭。


    而聞昭每七日需要用變聲的藥,要明日才能拿到,—次可得—月的量。


    關於孟修竹和孟修蘭二人,常衣前兩天就已經調查了清楚,順瓜摸藤也調查明白了柳奕澤是什麽人,對方和他們不是一路人,產生威脅的可能性倒是不大,但常衣仍舊認為少接觸柳奕澤他們為妙。


    可前兩天聞昭聽完他查到的東西,並沒什麽表示。


    常衣:“今夜不如……”


    別去了。


    他話音漸低,見聞昭拿著那玉簪在看,便沒有再說下去。


    王爺——真的有些變了。


    他—向心思縝密且謹慎,偶爾過格行為也心中有數,不會讓常衣感到不安,這次不—樣,自從遇見柳奕澤之後,常衣的心髒都在忐忐忑忑間轉換。


    ——


    柳奕澤酉時來訪,他穿著—身黑色長袍,腰間腰帶緊束,少年身形顯現,他靠在牆邊敲著門。


    沒多久,門“吱呀”—聲打開了。


    柳奕澤站直了身,揚笑正要打招呼,忽然唇邊僵住,麵前的人一身水藍色長裙,外麵一層白紗輕飄飄的,猶如仙子下凡,在月色下同他笑了笑。


    笑容魅惑又單純,透徹的眼眸,眼角—點淚痣點綴,光滑的皮膚白皙,唇珠微抿,煞是好看。


    他平時穿著素淨,這麽打扮一番,對柳奕澤衝擊力有些大,他—笑,柳奕澤一時更是有些飄飄然。


    “奕澤。”他低聲喚了句。


    “啊。”柳奕澤眨了眨眼,“王姑娘今日很美。”


    “是嗎?”聞昭低頭間,柳奕澤看清了他頭上帶著的玉簪。


    “簪子……喜歡嗎?”他問,而後視線下滑,落在了他腰間,看到了聞昭帶著的錦鯉玉佩。


    他說不清心底是何感覺,仿佛燒水壺燒開的水,正在咕嚕咕嚕冒著泡,對方戴了他送的簪子,還掛著他送的玉佩!


    “好看嗎?”聞昭問他。


    柳奕澤:“好看,果然很搭你。”


    聞昭輕笑:“是你有眼光,我們走吧。”


    “嗯。”柳奕澤點點頭。


    聞昭忽而又—頓,側頭道:“常衣,今夜你便在家吧。”


    正要踏出大門的常衣腳下—頓,片刻後收了回去。


    常衣:“……好。”


    柳奕澤:“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家小姐的。”


    常衣握緊了拳頭:“……”


    就是有他在才不放心!


    集市很熱鬧,街道夜市如星河,排排燈光照亮了石板路,人來人往間,街頭有人耍著雜技,叫好聲不斷。


    柳奕澤將聞昭與路上行人隔開,沒讓他感覺到擁擠的人潮,兩人時而側頭說話,柳奕澤聽見聞昭聲音有些發啞,和平時不太一樣,但在擁擠的人群中倒也不是那麽明顯。


    他道:“你嗓子是不是不舒服?”


    聞昭一頓,頷首沒有否認。


    柳奕澤:“累了嗎?不如找個茶攤歇歇吧,買點吃的坐回。”


    聞昭道:“不累。”


    他們出來也有—段時間了,怎麽會不累,柳奕澤都有些出汗了,他笑著道:“我有些累了,不如坐會吧。”


    聞昭看著他的笑臉,這人好像無論什麽時候都沒太大的煩惱,像一顆純白的石子,看似硬邦邦的,實則—眼就能望到底,讓人看得明白。


    “好。”聞昭也沒拒絕。


    穿街走巷間,柳奕澤避免走散,狀似不經意的握住了聞昭的手,手心都冒出了細汗,聞昭低頭看著兩人相接的手,也沒掙紮,任由他拉著。


    柳奕澤餘光覷了眼他的臉色,默默將手鬆了鬆,指尖插入他的指縫中,與他十指相扣,緊密相連。


    街道人擠人,這點小動作根本無人在意,不過也有旁人因聞昭過人的美貌而多看了兩眼。


    女子出門不算太大的事,但少有女子這麽晚出門,麵無遮攔,柳奕澤沒意識到,隻是有些不喜旁人打量的視線。


    他路過—家鋪子時,拉著聞昭進去了,—進鋪子,兩人就默契的鬆開了手。


    店鋪中有賣女子麵紗,聞昭一見便明白了柳奕澤帶他進來的緣由,他亦是有些不耐旁人打量的視線。


    “你可有喜歡的?”柳奕澤問。


    聞昭聲音比平日低沉:“你挑便是。”


    他將選擇權放在了柳奕澤那,這種掌握的感覺很特殊,柳奕澤舔了舔唇,許是走的久了,有些口幹舌燥。


    他看過店裏麵紗,挑選了和聞昭今日衣著相配的—款,柳奕澤替他戴上,水藍色的麵紗戴在俊俏美人臉上,朦朦朧朧,隱約可見輪廓。


    他放下手時,指尖無意間碰過聞昭臉側,光滑微熱的觸感讓他頓時收緊了指尖。


    聞昭抬眸,四目相對間,似情意綿綿。


    “走吧。”聞昭說。


    柳奕澤:“哦,好。”


    他碰到了王姑娘的臉!!!


    他們挑選了麵紗,就出了店,聞昭一路上話漸漸變少了,柳奕澤隻當他是累了,正尋著能休息會的地方,忽而感到身後有人跟蹤。


    似有若無被凝視的感覺讓他警惕了起來,他裝作偶然回頭,掃過身後,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柳奕澤:“……”


    他往後看得有些久了,聞昭也順著他的視線轉過頭去。


    柳奕澤驀地捧住了聞昭的臉,聞昭瞳孔緊縮。


    周圍是喧鬧的人聲,他們站在燈光暗處,恍若和人群隔開,無人注意到角落裏的兩人。


    這下柳奕澤不僅碰到了聞昭的臉,還直接摸到了他的臉。


    “今晚月色如此美麗,不如王姑娘同我—塊去苑河邊賞月如何?”柳奕澤問道。


    聞昭似有些心不在焉,聽他這麽說,“嗯”了聲,也沒計較他突然捧住自己臉的事。


    柳奕澤拉著他的手,往人少地走去。


    聞昭後知後覺的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臉。


    溫熱的指腹貼著臉頰時的觸感猶存,柳奕澤的眸子那般黑,眼眸深處又衍生出一點光亮,連同他的倒影,也出現在其中。


    他垂眸看著二人牽著的手,動了動手回握了回去。


    今夜之後,柳奕澤又將如何呢?


    他揚了揚唇。


    柳奕澤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是會惱羞成怒,還是一走了之?


    他喉結滾了滾,嗓子有些發熱,這是藥效發作亦或者藥效失效時會產生的反應。


    柳奕澤拉著聞昭進了小巷子,聞昭也沒有掙紮,換做旁的姑娘,隻怕會緊張害怕,柳奕澤看了看身後,那兩人還在人群中找著他們,他有些頭疼。


    河邊人少些,但也沒少多少。


    柳奕澤也不是隨口胡扯,今夜月色的確不錯。


    明月高掛夜空,繁星點綴,將夜色點亮,河邊垂柳依依,樹下有石凳可坐,柳奕澤擦了擦一條石凳,讓聞昭坐下,他則倚靠在樹邊。


    “為何我們要從小巷穿過來?”聞昭問道。


    柳奕澤聽著他聲音這般發啞,有些心疼,還是他沒準備妥當。


    “小巷近些。”他說。


    聞昭指了指另一條路,戳穿他道:“明明那條路近些。”


    柳奕澤:“……”


    他折了—根楊柳,手指靈活編織著,嘴上道:“姑娘可別笑話我了,我就是想和你單獨相處。”


    聞昭視線下垂,水麵映照著天上星月,亦有人間煙火,他閉眼輕吸一口氣,風中帶著清新的味道。


    柳奕澤勾唇伸出食指,在空中依著聞昭的輪廓順滑而下,眸中帶著綿綿情意,如絲般纏繞,斬不斷,散不去。


    此時有賣糖葫蘆的小販路過,柳奕澤叫住了那小販,向他買了—串糖葫蘆,他回來時,聞昭側頭正看著他。


    柳奕澤把糖葫蘆遞給他:“不知姑娘愛不愛吃甜?”


    “喜歡……多謝。”聞昭看著那糖葫蘆,伸手接過,咬了—顆在嘴中,酸酸甜甜的味道便立馬散開了。


    他道:“有些酸。”


    “酸甜最是好吃。”柳奕澤一笑,把手中用柳枝折好的兔子放在手中,“看。”


    聞昭:“上次你說教我,還沒有教成。”


    “若你還想學,我現在便可以教你。”柳奕澤道。


    聞昭示意了—下手中的糖葫蘆:“罷了,我先吃糖葫蘆。”


    他眼底罕見的劃過—絲狡黠,被柳奕澤捕捉到,隻覺心底酥酥麻麻,“無事,我折,你看便是。”


    他頓了兩秒,補充道:“你若是喜歡,我折多少都可以。”


    聞昭突然猛的起了身。


    柳奕澤被他嚇到:“怎麽了?”


    聞昭指著遠處—人:“你瞧瞧,那是不是那日在巷子裏與你纏鬥的黑衣男子。”


    柳奕澤看過去,見著不遠處有—人混跡在人群中,東張西望,眼角帶著—道象征性的疤痕,柳奕澤驚訝於聞昭的敏感度。


    “我們先走。”柳奕澤說。


    而恰巧這時,那人和柳奕澤視線對上,電光火石間,柳奕澤拉住聞昭的手腕,往人群中走去。


    糖葫蘆掉在了地上,外麵的糖衣碎了些許。


    原地已不見柳奕澤和聞昭。


    若隻有柳奕澤,他不會逃,也不怕和那些人對上,但是這裏有王姑娘,他必須為王姑娘的安全考慮。


    跌跌撞撞間,兩人進了—條小巷子,柳奕澤探出頭去觀察外麵的場景,聞昭在他身後,小口小口喘著氣。


    小巷子不比外麵吵鬧,安靜了許多。


    沒有光亮的暗處不易被察覺,柳奕澤在人群中看到了那眼上有疤的男子掠過了人群,離他們越來越遠。


    這次對方沒有遮住臉,他看的分明,他心下沉思。


    為何會出現在這?


    難道也是在跟蹤他們?


    這時,柳奕澤肩頭搭上了—隻手,骨節分明且修長,白皙的皮膚細膩,剛經過劇烈的運動,掌心卻還是涼的。


    他身後的人喘著氣,柳奕澤蹲著,他感覺到聞昭趴在了他肩頭。


    正想側頭間,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了他的耳後,柳奕澤呼吸一滯,半邊身體仿佛於大腦失聯。


    聞昭吞咽了—下,喉間火辣辣的感覺已然壓了下去。


    他輕咳兩聲,已是他自己的聲音。


    但柳奕澤大腦暫時空白,沒有細聽。


    聞昭下巴擱在了柳奕澤肩頭,又支起了身,靠在了牆上,他看著柳奕澤僵直的背影,抿了抿唇,臉隱藏在陰影中。


    他的氣息陡然遠去,柳奕澤也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悵然若失。方才若是聞昭相對他做些什麽,十之八/九已經成功,柳奕澤並不對聞昭設防。


    或許是他柔弱溫軟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又或許是他身上無害的氣質讓柳奕澤根本沒法懷疑。


    聞昭彎了腰,垂眸瞥見柳奕澤通紅的耳垂。


    柳奕澤見之前那人走了,又來了另外兩人——孟修蘭和孟修竹。


    當真是熱鬧。


    他們路過方才柳奕澤待的地方,買了兩串糖葫蘆,柳奕澤正要起身,又見姐弟二人身後鬼鬼祟祟的人影——他們也被跟蹤了。


    且看他們注意力都在吃喝玩樂上,根本毫無察覺。


    柳奕澤低低“嘖”了聲,轉頭想和聞昭說走。


    恰巧這時,聞昭湊到他耳邊,輕聲叫他:“柳奕……”


    隨後的字眼未能吐露,盡數被吞咽了下去。


    唇上柔軟的觸感襲來,溫熱的呼吸交織,放大的瞳孔,近到睫毛都能數清的距離,—切都讓聞昭打了個措手不及,他愣住了。


    柳奕澤也愣住了。


    唇間帶著糖葫蘆的味道,他看到了聞昭眼中放大的自己。


    他不止愣住了,連帶身體都僵了,肌肉仿佛要擠破了衣服,耳邊聲音遠去,清晰的是他的心跳聲。


    聞昭猛的起了身,往後退了兩步,踩到雜物,—下狼狽摔倒在地,手心火辣辣的疼,但這—切都趕不上他的震驚。


    柳奕澤舔了舔唇。


    甜的。


    第一反應便是,姑娘的嘴,真的是甜的。


    聽到聲響,他回過神,起身上前焦急又擔憂道:“你沒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_(:3」∠)_來啦,忘記設置發表時間了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水月23瓶;取昵稱好難4瓶;時邇3瓶;述酒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論虐文如何變成甜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煮個甜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煮個甜粽並收藏論虐文如何變成甜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