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醉金迷的場地容易讓人迷失自我,宴會上的人舉杯間光影交錯,像一個巨大的牢籠,將鬱涵隔離在外,他身處其中,卻格格不入。


    周圍人聲多了起來,鬱涵後知後覺回了神,手指冰涼,肩上搭著那隻手臂存在感十足,重量都仿佛變得沉甸甸的。


    和麵對沈臨時的乖張不同,這會兒的鬱涵很是溫順。


    薄妄帶著鬱涵提前離了場。


    —


    車上空氣沉悶,坐在後座的薄妄開了半扇窗吹著風,他將西裝外套衣扣解開,領帶也鬆了鬆,半磕著眼,整個人懶倦的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


    坐在他身旁的鬱涵則是完全不同的光景,如坐針氈,薄妄沒有開口,他也沒有說話。


    司機在前麵開著車,沒有人聲車裏隻有細碎的雜音。


    “停車。”薄妄突然出聲。


    鬱涵心頭一跳。


    司機找了停車位停下。


    “餓了嗎?”薄妄側過頭問鬱涵,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但是不等鬱涵作答,他又接著道,“快十點了,宴會上你都沒怎麽吃東西,這會兒該餓了吧。”


    薄妄撥弄著手腕上的腕表,他穿著正矜貴,可身上氣息隨意,腕表鬆鬆垮垮的搭在他的腕上,顯得像個會為人一擲千金的紈絝。


    他出門時梳理整齊的發絲落了些許在額角,桃花眼抬眸間眼中似有一潭春水,使人溺斃其中,鬱涵神差鬼使的暫時忘卻了緊張,和他下車進了飯店。


    這個時間點店裏人不多,他們要了一個包廂,服務員拿了菜單進來,他們點了菜,等待上菜期間,鬱涵數次瞥向薄妄。


    在宴會上的緊張僵硬情緒,這會已經緩解了許多,吹過風後,腦子也冷靜下來,他不知道薄妄是從什麽時候聽的,最壞的打算是薄妄從一開始就在那裏,那麽現在他在薄妄眼中,已然顛覆了之前柔弱的形象,可是看他的態度,似乎又和平時沒有差別。


    冷靜下來後,鬱涵反而突兀的想起了那時,他完全愣住的時候,薄妄對他說“過來”,是不是說……其實他什麽都沒有聽到。


    薄妄看出了鬱涵的忐忑不安,沒有打擾他的思緒,給了他足夠的思考時間,這般等待菜上了,他才說:“這家菜是偏甜口的,你應該會喜歡。”


    鬱涵怔了怔,下意識看向麵前的菜。


    “糖醋魚和紅燒肉,嚐嚐。”薄妄給他夾了一筷子。


    “好。”鬱涵小聲應道,抿出一個清淡的笑,至少從麵上來看,他已經看不出緊張的情緒了。


    鬱涵吃著吃著,突然想起,薄妄是喜歡吃辣的,可今天點的菜中,幾乎都是他的口味,他斂了神色,默不作聲的吃著飯。


    等吃得差不多了,薄妄帶著他起身去結賬,中間鬱涵數次欲言又止,薄妄看在眼裏,但是並不催促他。


    如果鬱涵不想說今晚的事,他便不問,也可以當做什麽都沒聽到,選擇權永遠在鬱涵那。


    他們回到了家,誰也沒提那件事,薄妄回房洗了澡,他吹完頭發,拿著筆記本敲打著鍵盤,過了許久,門口傳來敲門聲。


    有節奏的鍵盤敲擊聲驟然停下。


    薄妄起身去開了門,門外,鬱涵拿著一本習題冊,穠麗的麵龐帶著局促,指尖不由捏緊了手中的筆,嗓音略帶沙啞的問:“學長,我有幾道題不會,可以教教我嗎?”


    他沒看薄妄的眼睛,視線落在薄妄的唇上,不自在的又往下挪了挪,看到了男人性感的喉結。


    “進來吧。”他說話時,喉結滾動了一下。


    鬱涵心尖陡然亂了節拍。


    再怎麽沉著冷靜,到底還是個少年人,他往裏走時,大概是太著急慌亂,左腳直接拌到右腳,往前跌去,薄妄沒讓他摔著,伸手一撈,原本往前摔的人直直撲到他的懷裏。


    沉穩的心跳聲在鬱涵耳邊響動,此時此刻不亞於煙花炸開的動靜,他聞到了薄妄身上淡雅的沐浴露香味,還帶著一點點很淡的煙草味——薄妄剛剛抽煙了。


    不知為何,鬱涵原本動蕩不安的心,慢慢的也如同表麵表現出來的一樣,冷靜了下來。


    他想,假如薄妄知道了,可是什麽都沒有說破,是不是還是說明有回旋的餘地的。


    鬱涵拿著習題問薄妄,薄妄也給他解了題,寫完題之後,鬱涵沒有說離開,薄妄也沒有催促他。


    鬱涵坐在書桌邊,薄妄就坐在他旁邊,在他低頭寫作業時,拿出手機滑動屏幕。


    “學長。”鬱涵不知何時停了筆。


    薄妄放下手機,側過頭看向他。


    “你聽到了多少?”鬱涵沒頭沒尾的一句問話,薄妄聽明白了。


    “你覺得呢?”薄妄回問他,溫柔的嗓音猶如醇香的酒,令人回味無窮。


    他關掉了手機,語氣平穩:“如果你想,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聽到。”


    鬱涵轉過頭和他視線對上,這次沒有躲避,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對方深邃的眸子中有他的倒影,鬱涵聽出了薄妄的言下之意。


    他沉默半響,眸子忽而閃動:“不可以。”


    他不想薄妄當做什麽都沒聽到。


    於是,薄妄就告訴了他,他從沈臨說的那句“那些事他知道了也是一樣的結果”開始,一直聽到了最後,包括鬱涵的單方麵的表白。


    “你說你喜歡我。”薄妄笑了笑,“真的嗎?”


    鬱涵不說,薄妄可以隻字不提,他似等待獵物的猛獅,獵物踏進了他的鄰域,那麽他就不會那麽輕易的放過對方。


    鬱涵聽到他說那些話,心下便一沉,這會兒聽到薄妄率先問的不是他曾經算計過什麽人,而是問他表白是否真心的,他愣了一下。


    他咬了咬唇角嫩肉,不躲不閃執拗的看著薄妄:“真的。”


    “喜歡我什麽?”薄妄問他。


    “因為我曾經在學校幫了你,因為我對你好,還是因為我的家世?或許你的喜歡,隻是一時錯覺。”薄妄撥了撥鬱涵額角的碎發,看清楚他那雙黑眸中的執著和純粹,笑顏展開,眸中閃爍著他人無法看懂的情緒,“鬱涵,可能隻是你覺得你喜歡上我了而已。”


    “不是的。”鬱涵否認道,索性話已經開了頭,他選擇了袒露,“我想要你擁抱我,想要你親吻我撫摸我。”


    薄妄被他直白的話語弄得停頓了兩秒,道:“這隻是最原始的欲望。”


    “我也想看到你笑,包括除了笑以外的表情,開心的激動的冷靜的難過的,關於你的一切,我都想了解,想要以愛人的身份在你的身邊,渴望你……占有我。”鬱涵羞恥的閉上了眼睛,睫毛輕輕顫抖,他怕現在不說出這些話,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他的聲音也在打顫,“我分得清喜歡和感激,在你身邊,我很害怕,害怕你會突然有一天有了喜歡的人。”


    喜歡讓一個人變得自卑,鬱涵無時不刻的想要拉近他們之間的差距,可是他們之間的差距始終那麽大,大到讓他無法將這些話說出口,沒有把握,又怎麽能說出口。


    薄妄沒有說話,像是在衡量他這些話的真假,安靜的注視著麵前的少年。


    “我就是……喜歡你。”少年執拗的說出這句話,像是在肯定,又像是在強調。


    鬱涵低下了頭,他將肮髒的欲望與純粹的愛意表露,已然沒有了退路,他緊握著拳頭,連呼吸都很小聲,等待薄妄回複的過程,猶如淩遲般漫長。


    “鬱涵,抬頭。”


    他聽到薄妄的聲音,停頓兩秒,揚起了頭,也看清了薄妄的表情,嘴裏沒有一貫的笑意,眼底看不出情緒,像風吹過的水麵,細小的波瀾過後恢複了平靜。


    薄妄看出鬱涵孤注一擲的態度,手肘抵在桌上,偏頭手抵住了額頭,“我不好追。”


    鬱涵:“……”


    薄妄:“不過你可以試試。”


    鬱涵漸漸明白過來,呼吸一滯,眸子也逐漸有了神采。


    薄妄:“我會好好考慮。”


    他嘴角勾起笑容,帶著不以為意的散漫,“你可以好好的——了解我。”


    狼崽子初露爪牙,還真是讓人驚喜。


    鬱涵的心跳徹底失控。


    宴會結束後的一切,薄妄都照顧著鬱涵的心情,也給了鬱涵的選擇,他的態度表明了即便鬱涵不和他坦白,他也不會在對待他這件事上有所改變。


    因為他不在乎那些,他從一開始把鬱涵帶到身邊,為的本來就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過去。


    但是鬱涵說出今晚的這些話,那麽一切事情的性質都會變得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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