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櫻南高中還沒下課,偌大的校園內很安靜,快十一月份的天氣微涼,小道邊的梧桐樹落了一地的落葉。


    今天天氣不算好,是個陰天,還刮著微風,高二年級樓層辦公室內,隻有一班班主任批改著試卷,薄妄熟門熟路的找到辦公室,敲了敲門。


    “言老師。”他穿著黑色風衣,沉穩又不失風度。


    批改試卷的班主任抬起頭。


    對方四十左右的年紀,帶著一副眼鏡,板著臉不言苟笑時的樣子很能唬人,他正是鬱涵的班主任,姓言。


    鬱涵在一個小時前,給他打了個電話,道是學校這邊有點事,問他能不能過來幫個忙,薄妄自然不會拒絕,他問是什麽事,鬱涵輕描淡寫的說和班裏的一個同學打架了。


    薄妄也是到了之後,才知道和鬱涵打架的人是沈臨。


    這會兒同學都在上課,沈臨和鬱涵也在班上,言老師先是和薄妄大致說了一下情況。


    上節體育課,兩個男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摩擦碰撞,在操場打了起來,班上同學都看到了,當時兩人離別人離得遠,也說不清是誰動的手。


    “你是鬱涵的哥哥?”言老師問,“看起來有點眼熟。”


    薄妄來時自我介紹是鬱涵家裏人,這會聽言老師這麽問,道:“也算是吧。”


    他笑了笑,“以前我在這裏念過書,可能和言老師見過麵。”


    他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結,轉而問言老師他們情況怎麽樣。


    言老師也沒深究。


    “傷倒沒有什麽大傷,就是這件事在鬱涵身上已經發生過兩次了,而且都不肯說打架的原因,鬱涵是個好孩子,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就是不知道他和沈臨有什麽矛盾,這兩人平時看起來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就是想讓你私下關心一下,有些話他們不肯和做老師的說,很你們這些年紀相仿的哥哥應該是願意溝通的。”


    這事說嚴重也沒那麽嚴重,放在沈臨他們那些人身上,打個架也不算什麽,但放在鬱涵身上,就值得引起老師注意了。


    言老師要去教室叫鬱涵,薄妄叫住他,說可以在這裏等他們下課,左右離下課時間也就十幾分鍾了。


    薄妄在辦公室坐了會兒,就去了外麵的走廊,他找了個視角不錯的位置,可以看到鬱涵,又不至於引起別人注意。


    全班三十幾個同學,桌椅擺放鬆散,顯得教室很寬敞,鬱涵就坐在靠窗的倒數第二個位置,窗戶開了半扇,薄妄在走廊後邊,隻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他無意打擾,就這麽看著後腦勺也看了幾分鍾,似乎是他看得久了,鬱涵似有所覺,猝不及防的回過了頭。


    走廊空蕩蕩的,沒有人。


    鬱涵愣了下,心裏也跟著空落落的,他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想見到他來,又害怕他來。


    這是鬱涵一次小小的試探。


    他……不想再模仿別人了。


    下課鈴聲響起,老師下了課,鬱涵將桌子上的書整理整齊,教室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鬱涵還在教室裏坐著,背脊挺得筆直,又莫名的顯得落寞。


    他在位置上坐了會,又從旁邊堆的整齊的書堆裏抽出了一張試卷,他手握著筆,看著試卷上的題。


    薄妄坐在鬱涵身後的位置,托腮想要看他什麽時候回頭,他在他們教室人走得差不多時就進來了,但鬱涵卻一無所知,頭都舍不得回一下。


    薄妄嘴角無聲勾起笑,他見鬱涵還要寫試卷,在他身後抬起手,伸出食指,在他背脊從上往下劃下。


    又癢又酥麻的感覺傳遍鬱涵後背,他不用回頭,都能猜到身後的人是誰,呼吸驟然一滯。


    黑色水性筆在試卷上劃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鬱涵同學,真用功啊,看看我唄。”磁性低沉的嗓音玩世不恭的說著話。


    點燃了鬱涵心中炙熱的火焰。


    ——


    薄妄把人帶出教室去吃飯,鬱涵全程低著腦袋羞愧萬分的模樣,但薄妄離他離得近,側頭細看就能看到少年白皙麵頰上唇角勾起的弧度,實在是沒感受到他的羞愧,反而像一隻出籠的鳥兒般洋溢著雀躍。


    他們沒有出去吃,櫻南高中的食堂菜品很豐富,他們點了兩份餐,找了個位置坐下。


    鬱涵平時成績生活都會分享給薄妄,薄妄也沒什麽可寒暄的,他聊了幾句直奔主題:“為什麽打架?”


    食堂人聲嘈雜,兩人坐在小角落裏也不是很起眼。


    “我是不是耽誤你事兒了?”鬱涵不安的問,眼底怯生生的。


    “是啊——”薄妄拉長了尾音,“你希望我這麽回答然後又回去嗎?”


    鬱涵低頭戳著飯,小聲道:“沒有。”


    “抬頭,給我看看你的臉。”薄妄說。


    鬱涵知道他是想看自己傷,大大方方的抬起了頭,偏偏眼神不敢往薄妄那兒落。


    他嘴角紅了一塊,臉頰上還有細細的劃痕,不過都不嚴重,看著三四天就能好。


    薄妄看了沒什麽事,就問:“打架什麽原因?說出來聽聽。”


    鬱涵塞了口飯,咀嚼著似是思考怎麽說。


    “他讓我離你遠點。”


    “你們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啊?都能管到這份上了。”薄妄笑意不達眼底。


    “沒有。”他的話讓鬱涵蹙了蹙眉,“我和他關係不好。”


    “上次打架也是因為這個?”薄妄問。


    鬱涵點了點頭。


    薄妄:“贏了沒?”


    鬱涵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贏了。”


    “真的假的啊?”薄妄挑眉。


    下一刻,他就信了一半。


    因為他看到沈臨怒發衝冠的朝他們這邊走來,臉色異常難看,臉上掛青的地方比鬱涵還要多,鬱涵一邊嘴角紅了一圈,沈臨兩邊都紅了,下巴也青了一塊。


    沈臨停在他們餐桌旁邊,瞪著眼睛看向薄妄,“你怎麽在這!?”


    薄妄笑眯眯老神在在的回答:“吃飯唄。”


    他心底不如表麵這般平靜,鬱涵和沈臨打架,現下看起來更慘的居然是沈臨。


    沈臨看了看薄妄,又看了看鬱涵,臉色更難看了,他衝著鬱涵道:“你又告狀。”


    這話一出,鬧得場麵宛如幼稚園。


    鬱涵眼觀鼻鼻觀心安靜低頭吃飯,這一靜一鬧,哪方強勢就格外明顯。


    “你氣什麽,你也可以告狀啊。”薄妄戲謔道,“找你爸,找你媽,是不是啊,小朋友。”


    聽到那聲“小朋友”,鬱涵抬眸看了眼薄妄。


    沈臨:“……”


    他憋得臉漲紅:“有病!”


    “薄妄,我奉勸你一句,你最好離這家夥遠點。”


    沈臨這句話落在薄妄耳朵裏,便是放狠話了。


    “憑什麽?”薄妄不動聲色,想要激怒沈臨從而試試能不能套出點什麽。


    鬱涵也偏頭看向了沈臨,那目光很冷靜,沈臨和鬱涵的視線對上,到嘴的話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兩人之間似在無聲的交流,薄妄看在眼裏,他眯了眯眼,無端有些不爽,他不喜歡這種被瞞著的感覺,這兩個人之間,他本是猜測,現在卻能確定肯定有事。


    沈公主最後猶如鬥敗的鬥雞,昂首挺胸的來,垂頭铩羽而歸。


    他們爭執的動靜不小,食堂有不少人都看見了,吃完飯後,薄妄把鬱涵送回教室,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準備離開了,然而剛出鬱涵的教室門,就碰上了一人。


    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孟謙勻。


    也虧得薄妄記性不錯,一眼就認出了他。


    少年體型纖瘦,黑發黑眸,戴著眼鏡,眉眼俊秀,看著斯文乖順,隻是相比薄妄上一次見他,眉間少了朝氣。


    薄妄瞥了眼,步伐未停,從他身邊路過時,被他叫住了:“薄妄。”


    “有事?”薄妄神情沒有半分變化。


    事實上,關於一年前發生的那件事,他並沒有太深刻的感覺,更多的是無所謂。


    “能……聊聊嗎?”


    薄妄側過身,示意他說。


    孟謙勻轉頭看了看兩側來往的人,又低下了頭,他從來到這個學校後,大多時候都是這樣的姿態,他感受最深的,就是自卑。


    他壓低聲音說:“這兒人有點多,去那邊,可以嗎?”


    他指的地方是走廊盡頭處。


    孟謙勻高三了,教學樓不在這層,他出現在這裏,就是專程等待薄妄的。


    “有什麽事在這說吧。”薄妄說,他沒有太多時間來聽一個並不重要的人說太長的話。


    “對不起。”孟謙勻說得很小聲,像是生怕被人知道,臉上布滿薄紅,聲音都在顫抖,他不是一個膽子大的人。


    他一時間沒了下文。


    薄妄:“沒關係。”


    因為他從來沒有在意。


    孟謙勻就是那個一年前給他寫露骨情書結果倒打一耙說是自己逼他寫的人,薄妄理解他的心情,他害怕被人唾棄,害怕別人異樣的目光,害怕大家都知道他是同性戀,他所畏懼的,薄妄設身處地的一想,大致都能猜得到。


    不過作為事件中的主人公之一,薄妄卻是沒什麽感覺,位置不一樣,所遭受的需要承受的,也都不一樣。


    薄妄可以為自己所作所為承擔後果,孟謙勻卻是選擇推到他人身上,薄妄當初沒發聲,已經是給他留的最大的麵子了。


    至於他現在過得如何,那都是他自己所需要去承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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