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個月前的暗物質二次爆發之後,人類麵臨的威脅更加刻不容緩。


    陸采明顯感覺到了怪物數量和力量上的增強,他們這個小臨時基地被建在西北荒漠裏,原本是因為馮春瞅準這裏原本的生物種類少,密度低,但自從一周經曆了六次怪物狂潮後,所有人的心情都壓抑得像陰沉沉的天氣。


    臨時基地裏隻剩不到一千人,其中異能者不到一百,剩下的大幾百普通人每天都需要大量的物資。


    馮春的白頭發肉眼可見長了不少。


    “我求求你們了,各位大爺,你們別不是驢我吧,兩周前你們說找到了研究方向,怎麽到現在一點進度都沒有呢!”


    他瘋狂抓頭發,在研究院裏哭爹喊娘。


    研究員也跟著一起抓頭發:“馮將軍,我們也急,但是這些東西推測好推測,求證很難啊!就像暗物質在1922年就被提出來猜想了,但是直到它們爆發之前,都沒有人可以證實它的存在!”


    馮春:“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我隻能給你們一周,如果再得不出推導過程,我們就要再搬基地。”


    他拿出了所有老板的普遍技藝——我不管你做不做得到,反正我要看到結果。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研究院,渾身繃緊,生怕被研究院從身後那把手術刀給捅死。


    白崇雪站在門外等他,聞言皺了皺眉:“還是沒進展?”


    馮春歎了口氣:“哪能那麽快,我也知道他們難辦,但要再不給個結果,我們,還有我們手下這群出生入死的人,還有什麽盼頭?”


    如果誰都知道未來沒有任何希望,那還有必要和怪物鬥,和這個瘋狂的世界鬥嗎?


    白崇雪想到最近越發沉默的小徒弟,也認同地點點頭:“是,他們要有希望。”


    “倒是你徒弟那個姘頭,我覺得有點意思,他是智商不太高還是缺心眼?我看整個基地就他每天最開心。”馮春想到澤西亞每天變著法子逗陸采開心,也不由覺得畫麵太美不忍回憶。


    馮春忍不住又想:“你的鸞鳥也會這樣嗎?”


    白崇雪搖頭:“鸞鳥不會化形,本質上和澤西亞不屬於一個係統,它更像一個精神體,而澤西亞是真實存在的物質體。”


    馮春點點頭,隨即皺起眉頭:“你說,之前我們幾個大基地確認物種的時候,圓桌騎士團明明根據典籍巡查過曆史遺跡,確定西方龍族已經完全消失了,澤西亞是怎麽憑空出現的?”


    白崇雪頓了頓。


    “黑龍就不說了,你之前說過東方龍族一直存在,我們也有人隔三差五撲捉到東方龍族的存在痕跡,但澤西亞,我怎麽都想不明白……你懂我意思嗎,他就像暗物質一樣,好像一直存在在我們探索不到的地方,結果有一天,突然出現了!”


    馮春越想越覺得有戲:“要不我們跟澤西亞商量一下,切一塊他的……”


    馮春沒說完,發現白崇雪的麵色微變,扭頭一看,才發現陸采正站在他們對麵,一臉平靜地看著他們。


    馮春:“……嗨大侄子。”


    這種背地裏說人對象被抓包的場麵可真是太尷尬了。


    陸采照常和兩個長輩問好,他今天主要是來找白崇雪說一說這幾天執行任務的情況的。


    白崇雪暫且揮別馮春,和陸采緩緩走出研究院。


    臨時基地很破敗,除了研究院是唯一算得上精心布置的地方,其他的建築和道路都是臨時搭建的,一場雨下過之後又髒又亂。


    陸采再有潔癖,這麽長期磋磨下來也得麻木,他有一腳沒一腳地踩在泥濘裏,聽白崇雪說:


    “今年冬天又要死一批人。”


    他的語氣很平靜,也不疑慮,僅僅陳述。


    陸采習慣和師父這樣的交流,他點頭:“氣溫已經降了很多,應該會比前幾年都冷。”


    沒有足夠的能量供給,還保留著取暖設備也沒用,同時這裏的環境也不適宜抵禦嚴寒,結果可想而知。


    但偏偏人類已經被逼到了窮途末路,隻有這樣的地方還稍微能喘口氣,如果是宜居的地方,怪物也更多。


    白崇雪:“嗯。”


    陸采卻覺得白崇雪還有話,而且剛剛碰巧聽到馮春說的東西,讓他沒辦法不在意。


    “師父覺得還有什麽原因?”陸采少有地主動掀起話題,站定在白崇雪麵前,迫使對方停下腳步。


    陸采不動聲色地握緊拳頭,心跳加快。他從來不會忤逆師父的意識,因為他一直知道自己不聰明,如果不是師父和師兄,自己活不到現在。


    現在他仍然不想忤逆白崇雪,但他忘不掉馮春說的“切一塊”。


    他看著白崇雪。


    白崇雪頓了頓,眼神有點微妙:“你這是兩傻子成親,被迫當家了?”


    不然他實在想不通,自己的傻徒弟怎麽突然就聰明起來了。


    陸采隔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頓時啞口:“不是,師父,我沒有……”


    怎麽突然就對師父有敵意了!


    陸采結巴著,又有點心虛,握緊的拳頭猛地鬆開,不知所措地僵著。


    是沒成親,也不該對師父突然豎起敵意……但如果師父真動了要剖了澤西亞的心思,他也絕不會無動於衷。


    陸采腦袋裏轟隆一聲,感覺不可對旁人言說的隱蔽心事突然被放上了台麵。


    澤西亞懵懂無知的心思或許對方還沒弄清楚,但自己是個成年了好幾年的大人了,他麵對澤西亞會有狼狽,不夠坦誠,擔心生死分隔他們,也擔心這世界的變化會改變太多,比如伊賀長雅和八尺薰、師兄和黑龍,但不說出來,不像澤西亞一樣赤城地表露,不代表他的心就沒有波瀾過。


    哪怕最終他們無法白頭偕老,也應該像澤西亞說的,戰至死亡。


    他同樣會努力保護他的龍。


    白崇雪糟心:“行了,知道你為人類的繁衍做不出貢獻的。”


    陸采:“……”


    他一直知道,師父對讓師兄和自己找個女朋友生孩子很執著,所以這話說得格外恨鐵不成鋼。


    白崇雪歎了口氣,扭頭看向周圍:“當然還有原因,你沒發現嗎,遇到的這麽多怪物,多多少少都帶有和原本世界裏的動物相似的習性,就好像是另一個世界裏的平行物種。”


    陸采想了想,重新皺起眉頭:“但以往這種行為沒有過……”


    “以往也沒有經曆過暗物質二次爆發,”白崇雪淡淡地回道,“你不是也好奇為什麽最近怪物的攻擊頻率加快了嗎?我和馮春讓研究院出過數據,暗物質的濃度最近沒有明顯變化,攻擊行為完全是出於個體選擇。”


    簡言之,是那些怪物自己在為即將到來的冬天做準備。


    陸采皺眉沉思,白崇雪也沒有賣關子:“他們研究過很多暗物質界的怪物,得出的結論一直是,它們被暗物質感染,存在於宇宙中的暗物質界,極其不穩定,但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和暗物質一樣從未被發現,馮春對澤西亞感到好奇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澤西亞和這些怪物有很多相似點。”


    陸采皺起眉頭反駁:“但他們完全不同。”


    “對,完全不同,”白崇雪看起來比馮春更早考慮到這一點,但直到今天才和陸采提及,“澤西亞的力量趨於穩定,不像那些怪物被單一的暗物質侵蝕改造,西方龍曾經在曆史中消失,它們消失的那段時間,究竟在哪裏,經曆了什麽,或許這才是關鍵。”


    陸采原本鬆開的手掌重新握緊,但還沒等他說什麽,白崇雪又說:


    “但你要是擔心馮春要把澤西亞切了也不必,說句實在話,連我都沒法兒保證打得過澤西亞,他的力量很奇怪,而且結實的很,鸞鳥用真火給你們打了把劍之後用半個月才補回靈力,我懷疑針都紮不進他的皮膚。”


    簡言之,澤西亞難啃,送過來他們都不一定啃的動。


    陸采為難地看了眼白崇雪:“那你們的研究……”


    “擔心也沒用,”白崇雪淡淡打斷他,“人類已經撐了三十年了,比地球上所有經曆了這次災變的物種撐得都久,真要到那一天,我們死之前把全文明百科全書用各種語言寫一遍,象形文字也不放過,總有留給新物種繼承的一天。”


    “啊?”陸采差點沒反應過來。


    白崇雪笑起來:“雖然不甘心,但總會有新的智慧生物接替,如果不是人類,就把人類的意誌繼續繼承給他們。”


    智人之所以能夠在原始動物中脫穎而出,成為人類的先祖,不是因為他們會使用工具,而是他們最先產生了人類的意誌,將社會性和文明的概念創造出來,而那個時代的環境氣候,也恰好適應智人生存,所以人類才得以繁衍壯大。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樣都長久不了如今人類的繁榮昌盛。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白崇雪負手,神色像天空中刮過的北風一樣凜冽:“那條蜃想借著偽神的名義重新開辟一個邪門歪道的世界,是在另辟蹊徑,強行改變規則,他救不了人類。”


    “隻有保留了我們的意誌,才能算得上是個人。”


    “不論我們最終是成功或者失敗,我們的意誌會永存。”


    陸采懵懵地聽著,雖然直到回屋都沒明白白崇雪說的是什麽意思,可卻覺得心頭發熱。


    無論明天還會不會來到,他都會拚死一搏。


    知道這個就夠了!


    推門進屋,剛剛換下戰鬥的衣服、擦拭完身體的澤西亞亮晶晶地投過視線:“小鹿!你匯報完啦!”


    強健的身體就那麽杵在眼前,讓陸采下意識頓住腳步,隨即迅速進門反手給關上。


    澤西亞的熱情就像大夏天裏的太陽,熱辣滾燙從不停歇,陸采剛喘過氣,發現對方就那麽大咧咧衝過來了。


    衝過來,也不嫌陸采的衣服上還沾著血,抱住就是一頓蹭。


    剛被白崇雪戳破了心裏隱秘的陸采今天再沒有覺得抗拒,就好像已經破了廉恥,再麵對澤西亞的時候,他再也不會害羞了。


    陸采抿著嘴唇,直勾勾盯著澤西亞看了會兒,看得澤西亞都少有得紅了臉。


    “怎麽了小鹿,你,你想內個了?”澤西亞有點害羞又有點激動,今天的小鹿似乎眼神格外熱辣滾燙。


    陸采深吸一口氣,隨手抓起一件衣服給他塞過去。


    “你……先穿件衣服。”


    不管未來怎麽樣,現在起碼保持個人樣。


    澤西亞也不生氣,開開心心地回道:“好!”


    陸采覺得,自己和這條龍這麽些天收著掩著猶豫著,真是沒必要。


    男女性別既然都不重要了,物種還重要個屁,隻要活下去,他們一定會糾纏到天荒地老的。


    這麽一來,陸采突然覺得自己對澤西亞可以有更高的權限了。


    和同伴不一樣,如果是……那個關係,是不是可以漸漸向澤西亞提一點別的要求了?


    真要切一塊,陸采肯定舍不得,而且澤西亞的表皮那麽硬,師父說的也沒錯,沒準針都戳不進去,要不……讓澤西亞吐口口水給馮春拿去研究?


    也不對,馮春這種人精怎麽可能還沒研究過澤西亞的口水,澤西亞吃過飯的餐具可能已經被研究千八百回了,說到底,是仍舊得不出結論。


    陸采還在糾結,大地突然傳來猛地震動。


    基地裏的警報立刻響起,尖銳得刺耳,讓穿褲子正穿到一半的澤西亞金雞獨立停在原地。


    “小鹿,我還穿嗎……”他茫然地看了眼陸采,風吹著有點涼。


    作者有話說:


    啊魔都狂風暴雨,我感覺要停電了


    今晚我家的情況和文裏一樣危急,江浙滬的盆友們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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