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的海浪拍打在船艙的窗戶外,泡沫漫上又被陽光刺破,留下斑駁的痕跡,緊接著新的一輪周而複始。


    陸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澤西亞從背後牢牢抱緊,對方身形高大,這個動作看起來就像擁抱著一個幼小卻珍貴的寶物。


    陸采最開始意識還有點模糊,等到稍微緩過來,想起昨晚一人一龍做過的事,身體微微僵硬住。


    他心潮波動了好一會兒,臉紅又想壓下去,像個演技拙劣的毛頭小子。


    他不知道這正不正常。


    靈魂契約這種東西太少見了,師父和鸞鳥私下的關係怎麽樣他不清楚,師兄和黑龍他更不清楚。


    沒有對比,就沒有參照。


    陸采想了很久,沒得出什麽結論,隻能把這事兒放到一邊,撐著有點酸軟的手腕想慢慢下床。


    但他剛剛動一動,澤西亞好像被打攪,發出一聲低沉的喃喃。


    “小鹿,再來一下……”


    說話間,銀發青年閉著眼把陸采重新扯回懷抱,動作緩慢地輕輕蹭了蹭他的脖子,留下一串沒有意識的親吻。


    陸采:“……”


    他冷靜地推開澤西亞,起床整理好儀容。


    偶爾互幫互助一下還行,可修道之人的未來是無限的,他可不能耽於享樂。


    空氣中有潮濕的海水味道,陸采假裝隨意地看了眼門前的地板。


    他沒有忘記,昨晚那個怪物離開鶴丸的房間後,重新走入了走廊,黏膩的摩擦聲就像死神的衣擺拂地。


    其實當時就該悄悄出去追蹤的,但陸采那會兒剛剛從澤西亞的奇異能力中恢複過來,腦袋還不清醒,稍稍猶豫了下,擔心外麵局勢不明,貿然探索反會身陷囹圄。結果就那麽一猶豫,他被澤西亞按住,大腦和身體都不受控製了。


    澤西亞咬破他的皮膚,和他淺顯的交融,對人類的身體產生了難以估量的影響,而澤西亞當時的狀況也不太對勁,陸采猜測,或許因為這是對方第一次把他的能力用在了除自身以外的個體身上,澤西亞也沒能預料到後續,整個龍相較於平常有種異樣的狂躁。陸采隻能在迷亂中艱難提醒自己,明天一睜眼,一定得確定情況。


    現在的地板看起來幹燥整潔,沒有哪裏特別。


    澤西亞在他身後慢慢爬起床,他神色饜足,甚至還帶著一點夢沒做醒的迷離。


    問就是昨晚他終於明白了那股子所謂“大龍”的氣息是什麽,之前不論是蹭樹還是怎麽樣,他都沒有釋放過,而昨晚的經曆就像一場絢爛的煙花,令澤西亞覺得非常滿意。


    龍魂升天,剛剛回來。


    兩人一同來到甲板上,伊萬還有幾個船員搬出了桌椅,在風平浪靜的地方正聊著天吃著早飯。


    他們氣氛融洽的不像在瘋狂的世界裏求生,而是來度假的。


    見到陸采和澤西亞,伊萬身邊一個棕色頭發的女性笑著打了聲招呼:“你們好,東西方友誼組合。”


    陸采噎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朝他們走過去:“你們好。”


    那個女性是b級異能者,十分大膽火辣地盯著陸采還有澤西亞,在她看來,這一對情侶可真是養眼。


    如果有機會,說句老實話,想加入他們。


    但她顯然不至於在人前這麽說,她曖昧地朝陸采擠了擠眼:“昨晚睡得還好嗎?”


    澤西亞配合地打了個哈欠:“不太好,船搖得太厲害了。”


    他是一條從小住在山穀裏的龍,雖然會飛,但他自認為自己的飛行技術平穩可靠,從沒有經曆過這麽漫長的搖晃。


    比如現在,他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吃著食物,身體隨著海波一晃,一晃。


    不過好處被他掩藏了起來,一晃一晃,也挺有感覺,但這種話,他要和小鹿偷偷說。


    陸采也不動聲色地接話:“是的,而且水聲太大了,吵得有點睡不著,大概因為我們不是老練的船員。”


    伊萬啃著看不出模樣的食物:“除了水聲呢?”


    陸采看著他。


    伊萬興致勃勃地笑問:“除了水聲,還聽到了別的聲音嗎?”


    陸采左手的食指慢慢勾起來。


    他不是多聰明的人,相較於大部分基金會的異能者,他在勘測和解密領域算門外漢,全靠霸道的道法橫行四方,但他足夠敏銳,但凡有一丁點危險的氣息,他會毫不猶豫發動攻擊。


    澤西亞慢吞吞地接過話:“還聽到了愛娃的慘叫聲。”


    愛娃就是那個棕色頭發的女人。


    短暫的怔忪之後,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大笑,陸采則十分震驚地看向澤西亞。


    他都沒注意到的聲音,澤西亞居然聽到了?


    他剛剛一直在思考,伊萬的問題究竟是在試探還是什麽別的意思,但現在看,澤西亞誤打誤撞堵住了這塊的猜忌。


    伊萬笑得眼淚都下來了,看向愛娃:“寶貝兒,你聽見了嗎,以後晚上麻煩叫得低一點。”


    愛娃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把手上的食物一放,噔噔噔下甲板去了。


    伊萬聳聳肩,對陸采說:“別在意,她到了晚上又會過來熱情邀請的,你們有興趣加入嗎?”


    陸采大概明白過來了,他冷靜地婉拒:“我還沒適應船上的生活,暫且不必,謝謝。”


    回頭他抽空問澤西亞:“你昨晚真的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澤西亞奇怪地點點頭。


    “什麽時候的事情?”陸采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被暗物質無形滲透了,不然以他的靈敏,不至於忽略。


    澤西亞想了想,自然而然握住陸采的手啄了一下:“你睡著之後。”


    陸采抽回手:“哦。”


    但陸采不至於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他帶著食物去黑龍的房間,把昨晚探查到的事情如實告訴了黑龍。


    “那不是水族。”


    黑龍眼神露出一抹淡淡的鄙夷,“是邪物。”


    他口中的邪物就是異能者們定義的怪物。


    陸采想想也是,他見過正常的生物裏,眼睛最多的隻有8隻眼的蜘蛛,超過8隻一律按照怪物定義。


    “所以,這艘船有古怪,船員不一定安全。”陸采皺起眉頭,呼吸下意識輕慢下去。


    黑龍看了澤西亞一眼,挪開視線平靜地回答陸采:“在這裏的晚上做那種事情,多多少少也不是什麽正常人。”


    陸采耳尖發紅,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被敲打的感覺。


    但黑龍好像沒有別的意思,繼續說:“按照這個速度,隻要一天就能登陸東海岸,過了今晚就可以不用管這裏的事情了。”


    澤西亞順著台階興奮地問:“那今晚我們是不是都盡量待在房間,不要再出來!”


    黑龍嗯了一聲:“最好是這樣,因為你無從判斷,不對勁的究竟是船上原本的維京人,還是那幾個忍者。”


    黑龍說完,看向陸采:“那個女孩子是伊賀長雅嗎?”


    陸采搖頭:“我不知道。”


    對方被感染得很嚴重,加上陸采以前也隻是聽說過對方的外貌描述,並不確定長相,所以很難確定。


    他不敢完全相信鶴丸的話。


    “那你要救她嗎?”黑龍坐直身子,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嘴。


    陸采遲疑了。


    八尺薰消失前的哀求在腦海中閃過,再深重的羈絆在這樣瘋狂的世界裏也顯得太脆弱。


    他向來沒有多豐富的感情和幻想,他不喜歡多管閑事,也不覺得自己能擔任救世主,從來都是師父和基金會下什麽命令他做什麽事,眼下最重要的任務是帶著師兄安安穩穩地回基地。


    其餘,如果能力所及,自然責無旁貸,但……他真的有這個能力嗎?


    在暗物質界侵染原本世界的進程下,他和所有普通人一樣,負隅頑抗,和他的異能者隊友一起宣誓,嘶吼燃盡鮮血也要鬥爭到底。


    他曾以為他們能點燃最後一簇希望,在黑暗中燃燒自己給與人類的延續提供指路的方向,但三個月前,暗物質的再次爆發給了所有異能者迎頭一棒。


    怪物越來越多,行為方式越來越詭異,甚至比人類還要複雜,玩弄人類於鼓掌中。


    如果真的存在神明,就好像是神明在見到了這群不死心的生物仍在堅持,隨手又賞了他們一個巴掌,告訴他們,不論怎麽努力,毀滅才是你們的歸宿。


    他們的未來在哪裏?


    他又應該懷抱怎樣的心情踏上最後的路?


    澤西亞愣愣地看著陸采,感受到了一股洶湧磅礴卻難以理解的情緒。


    小鹿在掙紮,他的靈魂在彷徨。


    他悄無聲息伸出手,輕輕握住陸采。


    陸采吸了口氣,一時間想不出答案,扭頭看向躺在床上的顧明澤,左右言他:“師兄還好嗎,昨天晚上我看你找船上的醫生拿了藥,有效果嗎?”


    黑龍表情淡淡的:“沒有。”


    超過35天感染期,正常人都知道沒有。


    陸采抿著嘴唇看向顧明澤,比起自己,師兄長得精致俊美,平日裏更像個不正經的花花公子,而不是道士。


    三個月前他第一次見到顧明澤的時候,師兄氣息微弱,像隨時都可能真的死去,眼下,對方的氣色和氣息居然有了點起色。


    但不是好的起色,陸采憂心忡忡。


    顧明澤的外形發生了一定的變化,他的皮膚變得更白,按照陸采的經驗,這不是人類該有的模樣。


    對方的青筋在皮膚下麵看得很清晰,這些脈絡像花哨的花紋,從衣服裏生出來,從頸脖下麵一路延伸到他的臉上。


    看起來就像個被繪製了斑斕咒印的祭品。


    陸采心裏埋著不可言說的焦慮,和黑龍告別後,回房久久沒能自拔。


    澤西亞倒是依舊貼在他身旁,定定地看著他:“小鹿,你在擔憂什麽?”


    陸采側目看著漂亮的銀發青年,看了很久才開口:“澤西亞,你不應該和我出島的。”


    澤西亞一頓,以為自己昨晚的冒失惹惱了陸采,一直隱忍不發的小鹿終於忍不住要和他攤牌,連忙回道:


    “為什麽不該!我們是命運的安排!不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能分開我們!如果我有錯,你可以不用大意地指出,我願意考慮你的建議,成為一條更符合小鹿心意的龍!”


    陸采聽他一串妙語連珠,一時哽住,半晌才勉強找回原本的主題:“我的意思是,龍島上的生活更安全,不需要像現在這樣,時時刻刻擔心有危險。”


    八尺薰和伊賀長雅的事情給了陸采不小的震撼,同為非人生物的八尺薰最後消失的場麵也給了陸采難以磨滅的影響。


    澤西亞則瞬間反應過來,陸采不是對自己不滿,而是在關心自己!


    他的小鹿一如既往地關心著自己!


    “沒關係的小鹿!”澤西亞一把抱住陸采,讓人一個沒留神,直接倒在床鋪上。


    “龍的一生從來不就該安居山穀中,與你一同戰鬥是我這180年以來經曆過的最快樂的時光!”


    陸采有點難以置信:“你在城堡裏被那些怪物咬的時候,也很快樂?”


    糟糕,被戳中了痛腳!


    澤西亞嘴角抽動了一下,迅速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化解掉這份尷尬:“痛並快樂!”


    陸采啞口無言,一時間不知道該驚歎澤西亞是真的猛,還是真的……腦子不太好。


    但了解對方的單純和熱情,陸采想了想,認真問:“如果有一天,我或者你死了,你還覺得快樂嗎?”


    “當然不!”


    這還快樂那是真的腦子不好了,澤西亞張揚的笑臉瞬間沉下,從未如此嚴肅地凝視著陸采:


    “小鹿,我的靈魂已經與你締結了契約,你是我唯一認可的騎士,我會拚盡全力,在戰場中守護你的生命安全,直到我倒下的那一刻。”


    “這是龍的忠誠,龍不畏懼死亡。”


    澤西亞忍不住再度牽起陸采的手,輕輕啄了啄,企圖安撫彼此。


    陸采忍不住胸口發燙,但還是強迫自己鎮定地問:“哪怕被扯進這麽多和你無關的事情,也無所謂?”


    澤西亞疑惑地看著他:“怎麽會和我無關?和你有關的,就是和我有關的。”


    他們早就是一體的,從靈魂深處早就緊緊糾纏在了一起。


    那一瞬間,陸采突然覺得自己無所畏懼。


    哪怕前麵是永夜,光永遠也不會來臨,他也可以繼續前行,不論是揮灑鮮血還是被吞噬肉體,他都不停息。


    作者有話說:


    一隻茫然的小鹿的心路變化


    澤西亞:他不茫然,他甚至沒有忘記戳我的痛腳,氣氣,今晚一定得做點什麽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w′?)


    ps一個,感謝大家的各種意見啦,雲崽都有在看,實在是筆力不夠有些東西或許展現不好,但:我會努力的orz


    pps:最近大家不要在評論裏提car哈!我們自由平等民主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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