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五十,陸采和澤西亞被城堡裏的女仆帶領著吃過早飯,來到了會議室。


    這是一間寬敞的大廳,牆壁依舊是青石磚搭配紅絲絨裝飾,頂上懸掛著三盞維多利亞時期的水晶大吊燈,但很顯然,現在沒有足夠的蠟燭或者電力來點燃這種奢侈的大怪物。


    和昨晚吃飯時相似的長桌把大廳均勻割開,一扇細長的落地玻璃窗與長桌遙遙相對,是這裏唯一的光亮來源。


    提前到場的眾人彼此笑著打招呼,氣氛和睦,看起來像這僅僅是一次無關緊要的商業談判,而不是關乎到人類生死的聯合會議。


    陸采挑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下,眼神不露痕跡打量起在場的每一個人。


    今早起來後,他特意留心了一圈路過的圓桌騎士團的成員,但他發現似乎沒人談論昨晚城堡裏出了一樁血案,有人死了。


    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怪物披上了人皮,混在了人群中。


    這個結論讓陸采有點頭皮發麻,但是一想到昨晚澤西亞堅定熱烈的安慰,他居然神奇的稍稍鎮定了下來。


    澤西亞今天穿著一身簡單的襯衣和牛仔褲,它到現在都還不是太能適應人類的衣服,所以神情難得透著一股厭世的高冷。


    澤西亞拉開陸采身旁的椅子坐下去,扭頭朝陸采看了眼,不知道想了會兒什麽,然後他的屁股還連著板凳,就直接整體搬起來,蹦蹦跳跳地往陸采的方向挪了過去。


    陸·低調·窺探·采的旁邊瞬間發出巨大的“咯吱咯吱”聲,所有人的視線都朝他們倆投過來。


    澤西亞終於調好了位置,胳膊和陸采的胳膊貼著,心滿意足又心安理得地抬起胸膛,理了理坐姿和衣服。


    至於別人的眼神,管他什麽事?


    偉大的龍族為什麽時候要在意無關緊要的人類的眼神了?


    陸采:“……”


    恰好譚華和裴隆從外麵走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裴隆翻了個白眼,快步從兩人身後走過,但譚華卻笑著叫了他一聲,那笑容裏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陸采直覺這兩人有點東西,就見到裴隆握了握拳頭,轉身沉著臉坐到了自己身邊。


    隨即,譚華坐到裴隆身邊,四人像連坐似的排成了一排。


    “?”


    陸采眼神征詢,譚華隔著裴隆,朝他做了個幅度極小的手勢。


    小心。


    陸采就知道了,他這個位置雖然偏,但是靠近門,譚華和裴隆應該查出了點什麽,一旦發生意外,更方便衝出去。


    幾分鍾後,亞當走了進來,他今天穿了輕甲,戴著手套和刺劍,整個人看起來英武挺拔,像極了中世紀的騎士,讓澤西亞多看了兩眼。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昨天沒見過的年輕男人,和他裝扮差不多,同樣的金色短發,有一雙深褐色的眼睛,高大帥氣不在亞當之下。


    兩人坐到長桌盡頭的主位和鄰座,那是團長和副團長的坐席,原先房間裏低低的討論聲瞬間就清淨下去了。


    陸采看到譚華的眼睛微微眯了下,隨即很快恢複了正常,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但下一秒,她歪歪腦袋,微微卷曲的長發垂在肩頭,甜美嫵媚地眨眨眼:


    “哇嗚亞當,不介紹下你帶來的夥伴嗎?”


    她擁有最合適的撒嬌特權,而且她也非常善於利用自己的優勢。


    亞當坐好身後莞爾一笑,看向自己的夥伴:“美麗的女士開口詢問了,幸運的小夥子來自我介紹下吧。”


    陸采朝那位幸運的小夥子看了過去,隻見對方神色淡漠,在聽到亞當的命令後,起身衝這邊利落鞠了一躬,不冷不熱地開口:


    “圓桌騎士團副團長阿爾伯特,很高興見到各位。”


    騎士團的人似乎已經習慣了阿爾伯特的說話方式,不以為然地笑著鼓掌,這邊基金會的眾人也隻能跟著一起尬笑——


    可是你們的副團長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啊?


    陸采古怪地看了一群這種人,結果發現連澤西亞都比他更投入,忍不住小聲問:“你在笑什麽?”


    澤西亞慈愛地看了他一眼:“配合人類虛偽卻有必要的禮儀。”


    陸采:“……”


    好的,真是辛苦您了,真正有禮貌的龍。


    禮儀完成後,雙方慢慢開始了你來我往的信息交流和談判。


    陸采借著左邊澤西亞右邊裴隆的遮掩,微微仰身,視野更開闊地去看對麵的騎士們。


    在場有3個騎士是棕色頭發,不出意外,這三個人裏麵,或許就有一個昨晚的怪物坐在這裏。


    他在思考怎麽判斷究竟誰是,同時不忘聽譚華在和亞當糾結的問題。


    他們正在討論,星匯財團從中部基地撤出後,來到歐洲做了什麽。


    陸采當然是聽不懂的,按他的說法,直接用追蹤法把星匯的人揪出來一頓打就可以了,但白崇雪卻告訴他,星匯缺德,但要了解這個事情背後的目的才更重要。


    星匯的撤出,到底是單純對利益不滿?還是有人想借著資源匱乏的手,打擊中華地區?


    他們不能暴怒,也不能露怯,所以陸采要做的就是扮演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聽譚華表演,順便找到顧明澤。


    專業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陸采深以為意,等到會議中途休息,他終於起身朝著其中一個棕色頭發的人走去。


    對方在喝水,陸采熱心地過去給人添了一杯,結果打翻了杯子,陸采嚴肅地一把握住對方的手:“不好意思!”


    pass一個。


    第二個棕色頭發的人站在窗口透氣,陸采想禿了頭都想不到,到底該怎麽不露痕跡地接觸對方?


    直到對方歎了口氣,念了一首很酸很酸的詩感歎當今的世界,那個模樣和偶爾遙望遠方的澤西亞有異曲同工之處。


    陸采木著臉和對方達成了精神上的共鳴,再度pass掉一個。


    最後一棕色頭發的人走進走廊另一頭的洗手間,陸采的手心微微出汗,神色平靜地跟了過去。


    色彩斑斕的瓷磚把洗手間裝飾得異常華麗,那個棕頭發的高大男人正站在原地係腰帶,他腰邊掛著的刺劍順著動作微微顫動,在陸采眼中是行動的信號。


    “需要幫忙嗎?”


    他走到對方身後,語氣平靜地問道。


    對方一怔,詫異地扭過頭,看到的是一張俊秀清麗的東方麵孔。


    陸采的皮膚很白,個條也沒到騎士團的平均身高,看起來像個柔軟的小姑娘。


    “需要幫忙嗎,我看到您的劍似乎不太方便。”陸采又補充了一句。


    事實上,他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一旦對方暴露了真實麵孔,他必須要在最快的時間內躲過近距離攻擊,然後製服住對方。


    所以此刻的陸采神情有點緊張,眼神也微微顫動著。


    然後他看到對方挑了挑眉頭,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朝外看了眼。


    陸采皺起眉頭,還沒領會那是什麽意思,對方把身體完全轉了過來。


    係了那麽久的腰帶不知道究竟係了個什麽寂寞,褲子直接掉下來,大咧咧走著光,陸采驀地一震!


    下一刻,對方一把撈起陸采的雙手,把相較來說苗條纖細的東方青年按進了最靠近的隔間裏。


    “寶貝,東方的男孩子都和你一樣這麽熱情嗎?”急不可耐的沙啞聲音在耳畔響起。


    陸采的第一反應是,接觸到了,但的確是個普通人。


    第二反應是,自己怎麽熱情了?


    他不過是想借著樂於助人的掩飾,在對方給他劍的時候,順勢接觸對方的手而已。


    眼前的發展遠超出了陸采的預期,粗粒的手掌十分有天賦的解開了陸采的襯衫紐扣,這個速度怕是能得什麽單手解胸罩大賽冠軍。


    總之,等到陸采的襯衣被解開一半,他才後知後覺對方誤會了什麽。


    就他媽離譜!


    陸采的麵色倏地漲紅,下意識想動手,單間的門卻在下一秒被人狠狠踹開。


    他一頓,順勢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奔到來者身邊。


    他以為來的一定是澤西亞,所以近似於拉架地抱住對方的腰,以免澤西亞下手沒輕重,真的在別人的地盤上把人給宰了或者吞了。


    但兩秒鍾後,陸采感覺不太對勁,怔怔抬起頭。


    金發青年頭顱高昂,垂著眼漠然地睨著陸采,他深褐色的眼瞳沒帶多少溫度,平靜開口:


    “會議還有兩分鍾開始,二位能在兩分鍾內結束嗎?”


    結束?


    結束什麽?


    被陸采推倒在隔間裏的騎士慌忙站起來,一邊哆嗦一邊穿好褲子:“抱歉副團長!我立刻!馬上就去!”


    對方慌不擇路地衝出洗手間,做什麽都很快。


    陸采腦袋發昏,羞恥帶來了心跳加速和血液更快得流動,讓他短時間內忘了思考。


    他是誰他在哪他應該做什麽?


    不好意思,想不到,但理智告訴他,這種情況應該先鬆開對方。


    可阿爾伯特沒如陸采的願,他沉吟片刻,神色考究地一把攥住了陸采要拿開的手。


    短暫的接觸,隔著厚實的手套,陸采一時間沒掙開。


    一個憤怒的吼叫從門外傳來:


    “放開小鹿!”


    一股巨力從身後襲來,陸采下意識繃緊了身子,但那股力氣在接觸到他之後卻立刻化成了一個溫柔的擁抱,把他從陌生的騎士身邊拉了過來。


    下一刻,澤西亞的拳頭再次從身後錘向阿爾伯特,冷漠的騎士眼中閃過一抹陰沉,伸手接住。


    作者有話說:


    陸采:等一個棕頭發的男人,像在飛機場等一艘船


    澤西亞:都給爺死!


    周末結束了,我的心好冷,提前晚安,感謝大家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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