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灝的病情基本穩定,住了沒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本來梁素琴還是想著照看他一陣子,結果出院前夕,小孫子一通電話打來,哭哭啼啼地問奶奶什麽時候回去。


    哄了半天才說,原來是沒好好做作業,被他媽媽教訓了。


    但這一下子,卻鬧得梁素琴有點兒坐不住,在大孫子和小兒子之間猶豫了一下。


    還是放棄了看起來活蹦亂跳人嫌狗煩的鄭灝。


    於是辦理出院的當天,也正是鄭新民和梁素琴回家的日子。


    萬景靖打了一輛商務三排座,出了醫院直接去高鐵站。


    一路上,梁素琴又把那幾句來回來念叨了一遍,讓鄭灝好好吃飯睡覺,不要再喝酒。


    萬景靖坐在最後一排,前麵是鄭灝和梁素琴,再前麵的副駕駛上坐著鄭新民。


    他看著一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閑聊,習慣使然地接一兩句話,幫著梁素琴懟幾句鄭灝。


    車開出去半個小時,車窗外,北京南站的幾個大字映入眼的時候。


    梁素琴回頭,叫了他一聲。


    “阿姨,您放心吧,我看著他呢,不會讓他再折騰自己了。”萬景靖不用囑咐,先一步說。


    梁素琴擺擺手:“阿姨不是說這個,小靖,你不用老是遷就他,也要多照顧好自己。


    我是看著你這幾天,可能是要忙的事兒太多,老是不喝水,說了你好幾次才記得喝一點。


    以後沒人囑咐你,自己也要想著點兒,不然天氣幹了,感冒什麽的更容易犯。知道不?”


    萬景靖的喉嚨有點發幹,他倉促間點了點頭,說話的聲音略啞:“嗯,好,我會記著的。”


    鄭灝趁機插科打諢:“哎喲喂,他不記得我記得,回頭買個大水壺掛脖上。”


    結果又挨了鄭新民一記眼刀:“就知道嘴上說說,一點沒有眼力見。”


    鄭灝心想你才沒眼力見,萬景靖心思我還能不知道嗎?


    腦子一轉,便趴到前麵的座椅後背上,故意逗他爸:“那您有眼力見,來來來,直接下單買一個水壺送我們,別咱們家都是嘴上說得好聽的。”


    鄭新民噎的啞口無言,當著萬景靖的麵被架在台上。


    隻能是掏出手機塞給鄭灝:“你挑你挑,我給小靖買個水杯還用你將我?”


    鄭灝笑得沒氣兒,臨到下車,訛了親爸兩個進口高級保溫杯。


    活生生演繹了有了媳婦兒忘了爹。


    直到把爹媽送進了檢票口才停下來笑意。


    他們兩人站在高鐵站門口,誰都沒說話,也沒人要離開。


    過了會兒,還是鄭灝碰了碰旁邊人的肩膀:“怎麽樣?給你從我爸手裏摳出來一點禮物,不容易著呢,偷著樂吧。”


    秋天已經將末,冷風吹來開始帶著些凜冽。


    萬景靖把手塞進了鄭灝後脖子裏,冰的對方縮起了脖子,他這才笑著說:“給我暖和會兒,別跑。”


    鄭灝便挺著涼意:“好好好,以後哪兒冷,都讓老公我來給你暖。”


    “那你自己呢?”萬景靖問:“你剛剛在惆悵什麽勁兒?”


    鄭灝沒想到被看穿了,隻好幹笑兩聲,摸摸鼻子:“我就是……我從小就沒送過我爸媽,這好像是第一次。”


    “但以前是他們離開,我在家;這次,變成是他們回家,我在外地。”


    萬景靖的手暖了過來,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他脖頸。


    鄭灝就像是又充滿電了一樣:“不過我聽樂樂,就是我侄子在電話裏哭,我爸媽那個心疼著急勁兒,我又覺得有點兒,一報還一報的意思。”


    “嗯”,萬景靖沒什麽拿得出手的安慰,便誠誠懇懇地說:“總有些這樣那樣的矛盾,但是我看著你們一家人,還是很羨慕。”


    鄭灝樂了,頗有些兩人抱團取暖的感覺:“可不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爸媽還怕你家裏嫌棄我們呢,他倆學曆都不高,年輕時有點錢全都賠了,現在連暴發戶都不算。


    不過我哥和我嫂子倒都是大學生,我自己也算是有點兒小出息。


    你看,我要是提親,這個條件入得了眼嗎?”


    萬景靖上下打量他一番,搖搖頭說:“略微勉強。”


    鄭灝一昂頭,甩手要走:“那我還不提了呢。”


    “別啊,我過幾天去海南,你跟我一起?”萬景靖笑著過去拉他手。


    鄭灝警惕地看著他:“回去幹嘛?為什麽還要回去?”


    萬景靖無語又好笑:“我來得著急,什麽都沒帶,總要回去收拾一下。


    而且我這次進秦東文公司,以後從事通俗流行樂,總不能像以前一樣先斬後奏,我想當麵和我爸好好聊聊……我怕挨罵,你跟我去,他能稍微顧及一點麵子。”


    鄭灝對這點深表理解,當即表示:“沒問題,我絕對扮演好別人家的差兒子,讓你爸怎麽看你怎麽順眼。”


    “那就太好了”,萬景靖攬過他肩膀,隔開旁邊幾個人好奇的視線,一邊往回走一邊說:“不過在這之前,你還要先想想另一個問題。”


    “什麽?”


    “今天晚上林一張落地北京,mggie 她們要辦慶功宴,但實際上……應該是鴻門宴。”萬景靖說。


    鄭灝兩眼一抹黑:“不是鴻門宴,那應該是我的謝罪大會。”


    —


    ”謝罪大會“聲勢極其浩大。


    全公司的人湊齊了三桌的包廂,吵吵嚷嚷著好幾個主題——


    有驚無險、反敗為勝的慶功;


    林一張的接風洗塵;


    慶祝萬景靖的再次回京;


    道謝和道歉;


    還有就是,他們兩個自從確認關係,還沒有正式和所有人公布過……


    按照慣例,哪一條都該是不醉不歸的一晚。


    但是鄭灝有病在身,躲過一劫;


    其他人卻沒那麽容易放過。


    於是席間,鄭灝一條一條承認錯誤,樂隊其他人和萬景靖,一杯一杯代他喝。


    不該跑去海南,被人拍到,這杯責無旁貸是萬景靖替他;


    不該沒和同事商量就改了歌詞,陳西嶽和李明輝每人兩杯,順便幫顧遙也分了一杯;


    不該預感萬景靖會被抹黑,還打算自己扛,萬景靖替他喝;


    不該擅自跑去拿手稿,還把自己摔了,又是萬景靖替他喝一杯……


    “最重要的是”,鄭灝說到最後一條,站起來鄭重道:“不該不信任大家,我承認這幾天,一度覺得拖了大家後腿,公司不會再管我,大家也都會怪我。


    是我格局太小了,真心向大家道謝,還要道歉。”


    他這次沒幹動嘴皮,端起來茶杯:“我就以茶代酒吧”。


    萬景靖給自己滿上一杯,和他站在一起:“我也一起。”


    不知道是誰起哄了一句:“怎麽跟拜天地似的?”


    另一個人說:“像是喝喜酒,吃狗糧。”


    席間又是哄然大笑。


    萬景靖連喝好幾杯白酒,微醺狀態下人也放鬆下來。


    他聽了這些起哄,沒生氣也沒臉紅,幹脆當著大家的麵兒拉起來鄭灝的手。


    倆人手牽手,肩並肩站在桌前,真的像一對新人一般。


    顧遙鬼吼鬼叫說失戀了,小潔幾個人都拿著手機錄像。


    陳西嶽推著李明輝,他倆坐的離他們太近,此刻巴不得原地消失。


    mggie一邊笑一邊問:“要說兩句吧萬總?”


    萬景靖笑著點頭。


    但卻又沒立馬開口。


    要說什麽呢?


    其實他也不知道,千言萬語太多,麵前的所有人又都太明朗。


    該說的似乎鄭灝都替他講完了。


    搜羅了一番,才終於想起來一件事:


    “雖然我不在公司了,但是以後鄭灝如果管不住自己,你們還是可以隨時找我,我來管。”


    這話比什麽都感人,林一張先激動地一飲而盡了。


    所有人都很開心,唯獨鄭灝笑容有點僵硬……


    酒過三巡,熱熱鬧鬧的場麵過去,萬景靖又滿上一杯,坐到了林一張旁邊。


    “林哥,這次謝了。”


    “別別別”,林一張給自己也倒滿,依然大大咧咧攬過萬景靖肩膀:“我還想感謝你們呢,我這次不知道有多痛快,來,幹。”


    萬景靖笑著和他碰了一杯。


    鄭灝也湊了過來,盛了兩碗熱湯,遞給林一張一碗。


    “林哥,我無以為敬,您喝點兒湯吧。”


    “滾你丫的電池”,林一張逢酒必多的毛病半點兒不改,甩著手道:“我還沒喝多呢,而且我還沒說完。”


    “你說你說,我聽著”。


    鄭灝一邊兒應著,一邊把另一碗湯端到萬景靖麵前。


    萬景靖都不用接過碗,他微微低頭拿起勺子,直接就著鄭灝的手喝了起來。


    林一張混混沌沌,沒把這種膩歪場麵放在眼裏,自顧自說:“我本來也生氣,我氣的不是你任性,我氣的是……”


    “你們啊,你,還有你,”


    他指了指麵前兩人,又突然把手揮到一邊,比劃著靠牆坐著的的陳西嶽,還有另一頭正和其他人聊天的李明輝,把幾個人都攏了一遍:


    “你們幾個,都沒把我當自己人,是不是?”


    鄭灝有些語塞,他說不出矢口否認的話。


    某種層麵上是這樣的,並非出於刻意,隻是有些交情,確實需要時間來鞏固。


    他隻說:“林哥,這次之後,我肯定不會這麽想了。”


    倒是陳西嶽還清醒著,見狀趕緊湊來,坐到鄭灝邊上開始胡扯:“你這已經很好了林哥,我剛加入樂隊的時候,他倆還有宋義都是發小,我也很尷尬的,不過慢慢來,時間會讓他們認識到誰才是爸爸。”


    林一張這時又爽朗大笑起來,得意邀功道:“我這次辦的,是不是挺夠意思的?”


    幾個人連連附和,另一邊李明輝終於抽身過來,一巴掌拍著林一張肩膀:“林哥,絕對夠意思,兄弟之前看錯你了。”


    萬景靖也低聲說:“怪我,沒有提前跟你說得再坦誠一些。”


    林一張搖搖頭:“不是不是不是,你們沒錯,我不是怪你們,我生的是我自己的氣。


    我之前很長一段時間,確實就是那樣的,做著樂評人,其實給誰都要留著麵子;做經紀人,都是讓藝人成熟穩重,不要出錯;我自己聽最重的金屬樂,但活的做的,卻都是裏外討好的事情……”


    他一邊繼續攬著萬景靖的肩膀晃動,一邊說感慨:“老萬,這次我是看著你才明白,咱們都是活得太沉重的人,隻有和他們幾個在一起,才能做一些讓自己痛快的事兒,你說是不是?”


    萬景靖笑著點頭,轉頭看了看鄭灝,說:“是”。


    “你是什麽是”,陳西嶽笑著反駁:“林哥,你還是沒看出來誰最懂你,萬景靖骨子裏可不是省油的燈,不然怎麽會找鄭灝呢?”


    鄭灝笑罵他:“找我怎麽了?你個單身狗還挺得意?”


    陳西嶽的笑容淡了點兒,坐直回去,還是那副輕飄飄的語氣:“對比你失戀的時候,我還是得意的。”


    鄭灝滴酒未沾,腦子比所有人都清醒,他想起來前幾天的情形,總覺得放心不下。


    他放過那幾人的醉話,坐回到陳西嶽旁邊。


    組織了一會兒語言,又揣摩了一番才說:“你和鹹魚,後來還有聯係嗎?”


    陳西嶽攤攤手,似乎早就不放在心上:“有什麽好聯係的?”


    “嗯,那就算了,甭惦記了”,鄭灝拍了拍他說。


    陳西嶽受不了這種氛圍,受不了被安慰。


    決定反將一軍。


    他瞟了眼正高談闊論的林一張和萬景靖,也拍了拍鄭灝說:“行,做兄弟的,有件事還是要告訴你。”


    “什麽事兒?”鄭灝還沉浸在對兄弟情感問題的過度擔憂中。


    “你能用萬景靖珍藏的那張詹姆斯球星卡來跟我交換嗎?”


    “什麽?”鄭灝驚到:“什麽事兒能嚴重到這種程度?”


    陳西嶽唯恐天下不亂地笑了笑:“林一張去英國找到萬景靖那同學,mircle。不是他自己聯係的。”


    “那是誰?”


    鄭灝問完,自己也想到了答案:“李達夫啊?”


    “嗯”,陳西嶽點點頭,伸手說:“球星卡記得給我拿來,我保證不告訴萬景靖。”


    鄭灝看了他三秒,下了定論:“你是真的狗啊陳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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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灝:你猜我在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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