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交幾兩銀子”


    韓施忙道:“不不不。”


    宋言過來把她拉走,在另一邊坐下。


    沈暮時拿筷子夾了一口魚放進嘴裏,道:“做的還不錯。”


    坐在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裴笙聞言嚐一口,臉色一變道:“這魚……”


    沈暮時抬眼看向他。


    裴笙把剩下的話又咽了回去。


    沈暮時筷子伸向那盤辣椒炒肉,看到肉背麵的黑色,挑一下眉看向蘇夕影,蘇夕影忙解釋道:“這是意外。”


    沈暮時給他夾一塊雞肉,道:“是不是意外不打緊,我很喜歡。”


    蘇夕影鬆一口氣,端過米飯。


    幾人的筷子自動避開那盤魚和辣椒炒肉,伸向別處,嚐味道也能嚐出來哪道是他做的 。


    沈暮時咽下一塊魚肉,沒忍住,捂嘴笑道:“下次記得燉魚之前,先把魚開膛破肚洗一下。”


    蘇夕影忙點頭:“記下了。”


    言無冬道:“聽說衛疏和汜王又打起來了。”


    “唔。”韓施咽下一口米飯,道:“他上次生剝人皮還不夠,又作妖啊。”


    聽她說到剝人皮,幾人不約而同想起剝皮的慘象,胃口少了一半,除了沈暮時,另外幾人都停下筷子。


    蘇夕影頭發少一縷,腦後紮不起頭發,今日便幹脆散著了,有風吹過,把他頭發吹進飯碗裏,沈暮時幫他把頭發攏到耳後,道:“衛疏一向愛作妖,這次看來是下了血本,連汜朝的人馬都買通了,隻怕不能善罷甘休。”


    宋言想起被剝皮就一陣肉疼,沒滋沒味吞幾口米飯,便吃不下了,站起身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尋個理由離開後,韓施解釋道:“她之前被衛疏活剝過皮,心裏有陰影,聽不得這些話,你們先吃,我去看看她。”


    沈暮時點了點頭,從自己頭上取下來一根簪子別在蘇夕影頭發上。


    須臾,韓施領進來一個玄衣男子。


    “沈祭司,有人見你。”


    沈暮時沒抬頭。


    那人不客氣隨便找了個空椅子在一旁坐下,咳嗽兩聲道:“老沈啊,我來了,你看我還沒吃飯。”


    沈暮時把一盤沒吃完的辣椒炒肉推到他麵前道:“來的正巧,沒吃飯特地來蹭飯吧,呐,吃吧。”


    那盤辣椒炒肉,紅綠相見,不翻過來還是很能哄人的,那人拿起筷子夾一塊肉放進嘴裏,臉上逐漸浮現出一個略帶痛苦的表情。


    沈暮時幽幽道:“夕影做的,好吃就多吃點,不然就閉嘴。”


    那人咽下去,站起來撈過一個茶杯倒杯水灌進肚子,才重新坐回去,道:“蘇公子廚藝不錯,老沈有福了。”


    沈暮時這才放過他,道:“楚卻,說吧,來我這有什麽事?”


    原來那男子叫楚卻,蘇夕影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他,默默在心裏記下來。


    楚卻道:“這就生分了不是,今日是你生辰,過幾日就是除夕,我一個人在查州沒意思,來找找老沈你,沒想到,有了蘇公子,你便忘了我了。”


    兩個人是老友了,當年沈暮時到查州流落一些時日,二人結識聊過幾句甚是投緣,楚卻比沈暮時年老許多,算得上是忘年交,相處久了,見麵便互掐。


    沈暮時歪頭看他,半晌,道出一個“哦”字。


    楚卻:“……”


    蘇夕影忙替他們開解道:“楚大人,遠道而來餓了吧,我去給你端飯,你和暮時坐下吃,好好敘敘舊。”


    楚卻神色變換一下,急道:“不,我吃過了,我不餓,蘇公子趕快坐下,我怕老沈剝了我的皮。”


    沈暮時接道:“下次記得空腹來,我定好好招待你。”


    楚卻:“我信了。”


    沈暮時站起來,領蘇夕影和楚卻去會客廳。


    蘇夕影在沈暮時身旁走,楚卻目光一直在他們二人身上徘徊,半晌笑道:“老沈,這位是蘇公子吧?”


    “是,把你的眼睛拿開。”


    楚卻道:“別這麽小氣嘛,上次在皖州匆匆見過,你便帶他走了,好歹讓我這次看個清楚。”


    沈暮時攬上蘇夕影肩膀,轉向楚卻道:“看吧,我倆有沒有夫妻相。”


    楚卻上下端詳他們,少頃,道:“有,不過我覺得我和他也有。”


    “嗬,你個糟老頭子,沒有!”


    沈暮時把蘇夕影勒進懷裏,衝楚卻一揚下巴。


    蘇夕影幹笑兩聲,道:“楚大人你說我們之前在皖州見過是嗎?”


    沈暮時搶道:“見過,你第一次來皖州,我們走在街上,有個無賴喊一嗓子,就是他。”


    蘇夕影想起來了,當時沈暮時就說那是一個舊識,見麵說話就是互損。


    楚卻邊走邊道:“誒,怎麽能說我是無賴呢,我可是有妻兒的人了,出門在外必須慎重。”


    沈暮時無情拆台:“嗬,你就算不慎重,也沒人撩撥你。”


    說話間,三人走進大殿,沈暮時從火盆裏拔出一隻烤紅薯,領他們到後麵榻上坐下,邊去皮邊道:“前麵有戰事,你的查州就這麽扔下了?”


    楚卻擺擺手道:“無妨,一時半刻還打不到查州,還是你們皖州省心。”


    沈暮時道:“那是自然。”


    沈暮時剝紅薯和剝人皮一樣利索,修長的手指在紅薯上麵剝幾下,皮便去掉了。


    沈暮時把剝過皮的紅薯用隨身帶的油紙包好,給蘇夕影遞過去。繼續道:“你既知道今日是我生辰,就這麽空兩隻爪子過來了?”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給你炒一兩個菜。”


    “那除夕你便留下炒菜吧。”


    沈暮時說罷,楚卻沒答應也沒拒絕,沈暮時當他默認了,對蘇夕影道:“今年除夕你想在哪過?”


    蘇夕影咽下一口紅薯,想了想道:“聽你的吧。”


    “不,聽你的。”


    蘇夕影向來待人隨和,別人說什麽他便答應什麽,時間久了,好像忘了自己喜歡的事物,也不善於表達自己想法。


    沈暮時偏頭很有耐心地看他。


    蘇夕影仔細想半晌道:“我想隻和你過。”


    人多了固然熱鬧,韓施她們風風火火的,蘇夕影性格有幾分內斂,插不上話,一個人在旁邊默默吃沈暮時夾給他的食物是很孤寂。


    沈暮時懂他,當即點頭應下,道:“好啊,不過咱們兩個出去總也要有一個地方吧,你喜歡哪?”


    “想去一個視野好,能看到焰火的地方,我沒去過幾個地方,你選一個吧。”


    沈暮時點點頭,瞧他可愛,伸手把他攬進懷裏,道:“那便到臨風樓吧。”


    42、青絲結情思2


    ◎日思夜慕,斯人不歸◎


    “咳咳咳,二位,這還有個人呢。”


    楚卻感覺到自己再不出聲就要被二人忽視了。


    “哦。”


    楚卻抿抿嘴,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垂下眼簾,做出一個無奈又忍笑的表情。


    自此,楚卻便在祭司府住下了。


    原本出入隻有沈暮時一個人的祭司府,短短幾天匯集了朝堂之上的安定王楚卻、南陸王府殺手頭子言無冬、省司監在逃人員裴笙還有兩個遠道穿越而來的宋韓二人,原本水火不相容的幾個人竟然聚到同一片屋簷下,果真世事無常。


    這日的午飯和晚飯是沈暮時手把手教蘇夕影做的,盡管如此,也隻限於能吃。


    進入臘月二十,離除夕一天一天近了,尋常百姓家都已著手準備除夕用度,一年中好不容易有這麽一天犒勞自己和家人,誰也不想草草了事,不管手裏有沒有銀兩,都先吃一頓好的,回頭欣賞一番這一年的勞動成果,過了年,再想謀生計。


    年,穀熟也。


    一年中最後一日,過得好,開年心意也好;若是過不好,這份心意便留在這一年,不想了。


    這幾日時常有平民百姓送來大紅燈籠和蒸好的包子饅頭,送來的是一份心意,有人送,蘇夕影便收下,回頭分給沈暮時他們。


    蘇夕影有時會問那些百姓原因。


    幾個年老的阿公阿婆便道:


    “沈祭司一個人,節日也懶得籌備,好不容易過年了,除夕這天一年隻有一次,不能讓他再冷冷清清的了。”


    “是啊,他也是二十出頭的孩子,再厲害,也想有人關心不是。”


    “誒,聽說他今年找到了喜歡的人,今年這個除夕終於不用在一個人了。”


    是,他以後都不會再一個人了。


    蘇夕影回來,才發現沈暮時站在門後看他們,眼裏有水光。


    送來的東西實在很多,春聯、福字、年糕、爆竹什麽都有。


    除夕這日,蘇夕影嘴裏嚼著年糕,從這些東西裏麵翻出兩串爆竹,跟著沈暮時出去。


    二人在街上轉一陣,攤販見是沈暮時親自來買菜,都爭搶著不收錢,沈暮時拿過幾種蘇夕影愛吃的糕點,又挑了幾種蔬菜、肉蛋和水果打包好,把錢一分不差遞了過去,眾商販見他真心實意付錢,便收了。


    除夕這日,無論買什麽,都有喜氣的包裝包裹,二人懷裏抱的滿滿的。


    “夕影,那個糖人你喜歡嗎?”


    “……”


    “夕影?”


    嘴饞,牙被年糕黏住了。


    蘇夕影用力朝他點了兩下頭。


    沈暮時看著他,忍俊不禁道:“再貪嘴。”


    說罷,走過去從稻草柱子上拔下兩隻雕成小人的糖。


    有幾個小孩子沒錢買糖人,跑過來抱住沈暮時大腿,目光落到糖人上麵不移開了。


    這些孩子沒見過他,單純地看他好看,那些孩子父母直接嚇傻了。


    沈暮時指指手上糖人:“你們想要這個?”


    孩子們紛紛點頭。


    於是沈暮時又折回去,對那個賣糖人的攤主道:“給這些孩子一人兩支,錢我給。”


    孩子們一隻手一個糖人,跑去和父母炫耀了。


    沈暮時付過錢,走來,笑道:“夕影小朋友,這是你的。”


    蘇夕影騰出一隻手接過來一支,吃起來甜絲絲的,感覺身心都得到了滿足。


    就是一支沒吃夠。


    沈暮時把另一支也放到他手上,道:“這支也給你。”


    “好。”


    臨風樓是一家古代的觀光驛站,站在頂層,皖州城中央參差十萬人家的繁華能夠全部納入視野。


    是夜。


    各家各戶亮起紅燈籠,不時有焰火在天際綻放開。


    沈暮時燒完一桌子菜,擺好,二人坐下來,楚卻不請自到。


    沈暮時坐那沒動,蘇夕影起身給他倒茶,茶是剛泡好的,還很燙,沈暮時接過來,並起手指在杯壁上點了兩下,茶水中結出一層冰。


    沈暮時把茶水遞給楚卻,道:“無他,冷茶,冷板凳。”


    楚卻樂嗬嗬接過來厚著臉皮喝了。


    蘇夕影坐下來。


    楚卻道:“我這人,平生興趣無他,就喜歡冷茶冷板凳。”


    “這樣的話,外麵大街上更適合你。”


    “呃。”


    蘇夕影噗呲笑出聲。


    沈暮時把蘇夕影腦袋拉到懷裏,道:“楚卻啊,這麽長時間沒見,你的嘴更笨了。”


    楚卻老小孩似得撇撇嘴,垂下眼簾看著桌上的菜,拿筷子把燒雞上麵的雞翅拉下來,分給沈暮時和蘇夕影。


    “這是雙宿雙飛,聽說你們要成親了。”


    沈暮時道:“沒錯,下月第五日,夕影生辰那天,五天前我便派人給各位送去了請帖。”


    楚卻拉下一隻雞爪,撈過酒,遞給他們二人一壺,自己霸占一壺。


    沈暮時拿過酒杯,給二人斟滿。


    楚卻道:“堂堂神明大人,除夕之夜帶著愛人連祭司府都不回了。”


    沈暮時喝口酒,道:“除夕當然要和愛人一起過,天天留在祭司府有什麽意思,我沒遇到夕影那許多年,都是荒廢時間。留在祭司府受人朝拜,還不如出來看看焰火。”


    蘇夕影坐直,道:“暮時,你以往除夕都做什麽呀?”


    沈暮時道:“以往除夕之夜啊,一個人抱著酒在月下坐著,想想你,想想以後,喝醉了就睡覺,在夢裏總能看見你看著我,在笑。”


    他說這話時有些失神,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朝思暮想,斯人不歸的日子。


    還有一句是沈暮時沒辦法說出來的:這五千年,年年如此。


    蘇夕影聽他這麽說,心上一緊,好像被人掐一把,不輕不重。


    “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一言為定。”


    沈暮時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攬上了蘇夕影的腰。


    還好是等到了。


    等到就好。


    楚卻:“咳咳咳,二位,這還有個人呢。”


    “沒看到。”


    楚卻:“咳咳咳,看到了嗎?”


    沈暮時無奈地道:“你們查州很閑嗎?有時間到我這傳播咽喉炎。”


    楚卻裝模做樣歎口氣,道:“一點也不閑,各種雞毛蒜皮的事,年前不是他家收割多了,帶走了鄰家的農田,要不就是另一家牛羊跑到鄰家田中吃了糧食,某某人家裏蓋新房砸壞了另一家屋頂,造房的人嚇到,摔下來砸到了被砸壞的人家裏前來查看的人,又有人家裏丟了雞鴨,非說是隔壁偷去燉湯了。”


    末了,又歎了口氣。


    沈暮時道:“能者多勞,再不濟,稱量歸還,自掏腰包補償了,找找郎中,修修屋頂,也便了事。”


    “嘶,老沈啊,你當誰都像你錢多的花不了到處撒著玩嗎?我還真按照你說的做過,來來回回忙幾天,恨不得三頭六臂,累的腰酸腿疼。”


    沈暮時笑一下,不說話了。


    楚卻顯然對二人的婚事比較上心,道:“蘇公子,你和老沈有沒有過那個?”


    蘇夕影放下幾次,擦擦嘴,抬頭看他:“哪個?”


    “就那個。”


    “……什麽?”


    見他還沒明白,楚卻壓低聲音道:“周公之禮。”


    “……”


    蘇夕影耳尖羞得通紅,低下頭,不知道要怎麽和他說,如果沒有過,那自然可以直接說沒有,可是有過一次,要怎麽說。


    楚卻看懂了,又道:“看來是做過,做過幾次啊,看老沈這……不會是每夜到淩晨吧?”


    “沒有,不是……你怎麽就喜歡問這個……沒有。”


    蘇夕影口不擇言,感覺臉開始發燙。


    沈暮時把他往自己懷裏拉了拉,道:“隻一次,楚卻,你這麽好奇這個,這是老年人欲求不滿了?”


    楚卻嘿嘿笑道:“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麽說不得的。”


    沈暮時道:“我和夕影還沒成親,他現在沒有名分,我不能太放肆,萬一日後出了什麽岔子,他臉皮薄,我不能耽誤他。”


    外麵有焰火衝天而起,五彩斑斕的火光在半空炸開,又落的無影無蹤。


    韓施坐在房門口,望著天幕上落下去的焰火發呆。


    宋言貼好春聯和福字,在她身邊坐下來。


    “韓姐,你在想什麽?”


    韓施轉向她,道:“我們到這裏這麽長時間了,還沒有找到沈年蘇意他們,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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